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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进门处的混乱狼藉,李云道心情沉重——还是晚了一步。
餐桌上三菜一汤,两碗米饭,一大一小,出事的时间应该是近两日的某个饭点,父女俩在吃饭的时候被人强行带走。看屋内的情况,钱强应该是做了些反抗,但是维持在门厅玄关一处很小的范围,鞋柜倒了,用来隔断的博古架也倒在地上,一地陶瓷饰品的碎片。
华山将每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最后才来到进门玄关的位置,蹲着打量地上凌乱的脚印:“有四种脚印,钱强以一对四,勉强了些。”
李云道穿着鞋套在屋内走了一圈,最后摇头道:“四个人,应该是其中一个趁钱强不备进了餐厅,拿住了瑶瑶,所以钱强不得不束手就擒。”
华山迟疑了一下,仔细贴在地板上看了一会儿,找到那串迂回进餐厅的脚印,恍然道:“怪不得!”
“老华,钱强的手机应该可以定位。”
“好的,我马上去安排。”
地上有一副玻璃碎裂的相框,照片上阳光明媚,穿着警#服的钱强举着瑶瑶,彼时意气风发的钱强望着被自己高高举行的女儿,笑意温暖,被举在半空的瑶瑶踢着藕断般的小腿,笑得异常幸福。
“只听说钱局在一次打拐行动后收养了一个女儿,没想到转眼这么大了。”华山出去打了个电话,回到房内看到李云道凝视着地上的照片,也仔细地看了一番,感慨道,“李局,您说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着这一切?”
李云道长长吁了口气:“试试小区里和附近的监控吧!”总被人快一步,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愤怒,有点懊恼,有点无力,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被人窥视的毛骨悚然,就仿佛在冰天雪地的大山里被饿了一整冬的狼群盯上一般,背脊窝里有股从内而外的凉意。
华山也知道,从这段时间的经验来看,小区和周边的监控很可能已经被人处理过了。
果然,不一会儿去了趟小区监控室的白小生回复说前两天监控就被小区的熊孩子们用弹弓打坏了。
“李局,咱们的对手不简单啊。”站在钱强家门外,华山一边抽烟一边说道。华山也是老烟民,抽烟时表情迷离,弄得跟旧社会抽鸦#片一般享受。
“何止是不简单。”李云道吐出一个烟圈,望着钱强家玄关墙上的油画,是一幅临摹的梵高名作《向日葵》。
从周成大肆渲染钱强的桃色新闻,再到周成莫名暴毙,而后伪造韩晨自杀,如今连钱强父女也可能面临着未知的危险,背后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他是谁?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开始李云道怀疑是不是局内高层内斗,但从目前展现在他跟前的情况来看,这已经不仅仅是权力之争了。
急促的铃声打断了李云道的思路,接通后,华山便见到这位年轻的顶头上司面色突变。
“李局,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云道脸上的异色仅仅一闪而逝,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没事,你带大家先回局里,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华山狐疑地目送李云道独自一人开着那辆北京吉普离开,白晓生也不解道:“华队,李局怎么一个人走了?”
华山摇头道:“他有些私事要处理吧。对了,让他们保护好现场,如果钱强出事的话,这里就是第一现场,千万别马虎了。”
白晓生道:“放心,已经安排好了。”
望着北京吉普消失的方向,华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嗯,也许是我多想了。”
李云道出了小区便直奔高速,一路飞驰,在余杭与桐乡交界处下了高速,出了高速收费站,将车停在路边,回拨了电话:“按照你的要求,我下高速了。”
手机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沿着省道开五公里……”
李云道依言向前行驶了五公里,看到一处破旧的乡间杂货铺,便停了下来,这里似乎前不着村后不后店,估计只做来往客车的生意。杂货铺的木门槛上坐着一个将鸭舌帽压得极低的人,戴着墨镜看不清面目。看到李云道的车,那人才慢吞吞地起身,缓缓走到车旁,打开副驾的门坐了上来。
“李局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那人摘下墨镜,目光阴戾地看着李云道,有种打量案板上待宰羔羊的感觉。
“果然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哪儿都能碰上许大少。”李云道冷眼打量着身边手中拿着枪的男子。
或许是许大少三个字刺激到了这个曾经在江南苏州城恣意跋扈的官二代,许天笑大笑了起来,面目狰狞:“李云道,你知不知道,我连做梦都能梦到你。”
李云道轻轻一笑:“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们俩应该没熟到那程度吧。”
许天笑咬牙切齿:“我现在连做梦都想将皮肉一片一片地从你身上割下来……”
李云道笑道:“我俩有深仇大恨?”
如果可以,许天笑恨不得立刻将身边这刁民的胸脯打成筛子。龙正清为了救自己的儿子龙啸坤,居然将手中掌握的关于许明的犯罪证据统统交给了李云道,这是许天笑做梦都想不到的。那个一度在江宁只手遮天的地下组织部长,那个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干孙”黑道枭雄,居然在树倒猢狲散的那一刻用许明来换自己的儿子。虽然龙正清父子销声匿迹后,江南官场迎前了前所未有的大震动,许明被收押后,因为受贿和买凶杀害时任财政局局长的程洪亮等证据确凿,半年后便在江宁中院宣判为死刑。许明不服提出上诉,之后被江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驳回上诉,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李云道在香港的这段时间里,许明已经被执行了死刑。
许明事发后,许天笑便失踪了。龙正清交出的犯罪证据里,便有许天笑诸多无恶不作的证据,其中单犯毒和杀人两项便足够让这位许家大少死上几回。许天笑逃脱后,许家人集体缄默不语,公安一时间也追查不到他的下落,只好发了全国通缉令,江湖上有传闻许天笑逃去了东南亚,也有说他在逃亡中失足摔死,只是没料到这许大公子居然一直没有走远,就在离江南不远的浙北省窝着。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在许天笑看来,李云道是毁了自己这辈子的罪魁祸首。
“李云道,别以为你以前干的那些事情别人不知道,你一个黑社会出身的烂仔,如今居然也能混到公安局长的位置,老天爷打了个盹,就被你这蛆虫翻了天!”许天笑抖了抖手中的枪,看着仇人在自己的枪口下,而自己随时随地便能要了他的性命,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感。
李云道疑惑地看着许天笑,如果说这一切事件的背后都是这个智商和情商远处于平均水平线的糊涂公子哥,李云道是说什么都不敢相信的。几次交手,许天笑有几份胆量和谋略,李云道一清二楚,而且许天笑也仅仅是和自己有私人恩怨,他犯不着绕很大的弯子通过对付钱强来拖自己下水。
“许公子这招妙棋,我倒是万分佩服啊!”想了想,李云道淡然地笑了笑,低头望了一眼对着自己腰部的手枪,“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事情你冲着我来就是,钱强和他女儿是无辜的。”
“死到临头,你居然还想着别人?”许天笑冷笑,“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开车!”
“开去哪儿?”李云道平静地发动引擎,看着许天笑,似乎完全无视指着自己腹部的那把自制#手枪。
“你……往前开!”或许是李云道的表情太过于镇定,许天笑心绪莫名地有些慌乱,但想想自己这两年吃的苦的受的罪,心中的怨恨便如泡沫般迅速发酵升腾起来。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感觉好像要吃人一样,我一时半会儿反正也跑不掉了,你镇定点,枪口往下些,这枪是土制的,会走火的。”李云道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许天笑明显对枪支并不是太了解,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的手枪,片刻后才恶狠银道:“一枪崩了你倒省得我心烦,到时候他们问起来,我倒更好解释了。”
他们?李云道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许天笑口中的“他们”是指谁?是两个人还一群人?目前看来,许天笑对“他们”还是有所畏惧的,这位曾经的许公子在那群人当中充其量就是个跑腿的。
车在省道上又开了十公里,快到桐乡的时候,却拐进了一处不知名的乡道,而后在许天笑的引导下,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又往前开了一段路。
”停!”在一处废弃的砖厂旁,许天笑让李云道停了下来,“下车!别想耍花样!”
“放心,我还不想那么早死。”李云道冲他耸耸肩膀,望着那杂草遍生的砖窑,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们都在这儿?”
许天笑冷笑:“就你还想见他们?哼,你屁大的芝麻官……”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他冷哼了一声,一脚踹在李云道小腿上,“快走!”
李云道回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你真的不给自己留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