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风果然神行如风,来得飞快。
只是……秦霜皱眉,呃,风师弟,这身衣裳不是你昨天穿过的么?怎么也不曾换一身?你好歹是来约会的啊……
而且聂风今天的精神也不好,这都傍晚了,他看起来却像是刚刚熬夜到天明的人般,整个人恹恹的。见了秦霜才弯起嘴角,勉强一笑道:“霜师兄。”
秦霜紧张道:“风师弟怎么了,是昨天没睡好么?其实没什么大碍的对吧对吧?”
聂风懂事道:“嗯,无妨的。霜师兄不要担心。”
秦霜这才松了口气,关切道:“是做恶梦了么?”
聂风抬起清澈的眼睛看了秦霜一眼,然后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并不说话,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秦霜看到他脸上微红,又是欲言又止的,先是一愣,然后便明白了。
十五岁的男孩子,会影响到休息的,若说不是恶梦,那便是……那啥梦了……
虽然聂风在这段时间内有一些成人的觉悟和成长是很好啦,但是这个做梦的时间也太不对了,为何偏偏要是昨晚呢?又是梦到什么了?
但男孩子的这些秘密,外人终究是不好多问的。何况孔慈也还在。秦霜咳了一声,尽在不言中,只伸手捏了捏聂风的手。
感觉到聂风先是像往常一样,乖乖地让自己握着,然后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竟突然手腕一转,反握住了自己的手。那力度,自己都觉得有些痛。
秦霜奇怪,蹙眉看着聂风,聂风也认真地看过来,脸上竟有些倔强的样子。
秦霜:“……?”
正疑惑间,后边孔慈捧着一包点心过来,雀跃道:“风师兄来了就好,那霜哥哥,我们走吧!”
秦霜笑应了声“好”,也不忍心甩了聂风的手,便让他继续握着右手,自己伸了左手来牵孔慈。
三人一同出了门。
直到站上小舟渡水的时候,聂风才把手松了,让秦霜陪着孔慈,自己步上了另一条。
秦霜转头看他,只见他立在船头,身材修长,衣袂飘扬,侧脸看起来却有些恍惚和惆怅。不知为何,看着聂风方才与自己相牵的手现在垂着,便觉得显得分外地空落落了。
秦霜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明明剧本已经很坑人了,偏偏男主角临时上场,还不在状态。
看来自己这个配角还是任重道远,跟去把风不算,还得身兼导演和编剧,帮他们制造些机会了。
天下第一楼外,风起云涌。
楼内的议事厅中,文丑丑正跪着,手浮在脸上方,抹泪道:“是丑丑办事不利。少掉的那一页,确实是让大小姐拿去了。方才大小姐房中的婢女已经过来汇报,大小姐正准备出门,看来就是往剑冢去了……”
上首的声音威严低沉:“她一个人想来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如何敢去禁地?”
文丑丑道:“霜少爷他……今天陪大小姐吃午饭,也……跟着一同去了。”
雄霸皱眉,若有所思道:“连这种胡闹的事都要陪着……本座原道让他们二人感情好些不是坏事,如今看来却是太好了些。”
文丑丑顿了顿,眯起眼睛笑道:“帮主无需忧心。霜少爷本来就心地善良,待人都好,他来到天下会后与大小姐一起长大,难免走得近些。其实据丑丑观察呀,霜少爷对大小姐只是兄妹之情,并无他想……”
雄霸眉峰一挑:“兄妹之情?”
文丑丑忙磕了个头道:“丑丑该死,丑丑又说错话了……不过帮主,也不是只有大小姐和霜少爷,风少爷也去了,还是霜少爷叫上的呢!”
雄霸语气和缓了些:“小慈尚小,料霜儿也不是那么多心思的人。文丑丑,你便指派几个人跟去,只跟着,别妄动。叫他们小心着些,聂风虽然年少,却身负‘冰心诀’的内力,别让他听出风声来。”
文丑丑不解道:“帮主……只跟着,不拦下来么?”
雄霸道:“小慈的性子和她娘一样,你还不知道么?一次不成,还要没完没了。这回就任她放纵一次,只让她看个够便是。霜儿、聂风也在,总也看得住她。”
文丑丑蹙眉道:“可是帮主……剑冢之内所埋的都是神兵,万一剑气伤人……”
雄霸嘴角一勾道:“既有镇魂碑在,能有什么危险?当年小慈才两岁,梦儿领着她,央你放她进去捉萤火虫,你不也放行了么?怎的当年不怕违了本座的令,如今倒忠心耿耿起来了?”
文丑丑的额角渗出一层薄汗,忙向着地上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头,连连道:“丑丑该死,丑丑该死……请帮主饶命……丑丑再也不敢了……”
雄霸垂着眼看着,直到文丑丑的额头都红肿了,才道:“梦儿毕竟是你的前主人,你偶尔由她任性一次也无妨。况且,本座也正是看你对梦儿主仆情深,这十年来,才会会容你留在天下会做一个总管。你不必求饶,这些陈年往事,本座当时不罚,如今也不会同你算账。”
文丑丑停了磕头,不顾脸上的痛,挤出一个笑:“丑丑明白的,多谢帮主收留之恩!”
却听雄霸话锋一转,道:“只是,文丑丑,你必须记得,梦儿既过世了,你的主人便只有本座,再无他人。要么忠,要么……死。”
文丑丑忙接话道:“丑丑唯帮主之命是听,无我、忘我尚且不及,又去对谁有二心呢?丑丑今后一定对帮主忠心耿耿、耿耿忠心、心忠耿耿……”见雄霸终于颔首,又小心翼翼请示道,“那丑丑先下去找人跟着大小姐他们了?”
雄霸挥挥手道:“去。”
直到文丑丑一路低头后退到议事厅门口时,才淡淡地加上了一句:“做完此事,你便回去跪着。”
文丑丑忙道:“丑丑谢帮主不罚之恩,只不知……丑丑该跪多久,何时能回来为帮主效命呢?”
上首的声音低沉到阴冷的程度:“文丑丑,一壶‘莲醉’能让人醉多久,你便跪多久。”
文丑丑的脸埋在大门投下的阴影里,低声应了声“是”。
踏出门槛的时候,绊了一跤,一滴汗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那边,秦霜三人过了湖,一路上避过巡逻的侍卫,往中枢塔走。那中枢塔建在一座四面壁立的孤峰上,分出石阶、小路、吊桥等连接天下第一楼、湖心小筑、雄霸堂等多个方向。
过了中枢塔,在通往雄霸堂的竹林小路上,往一处偏道去,便到了一个山洞。那洞一人多高,看起来极深,黑幽幽的不见底,就在炎炎夏日也是寒气逼人,如今更是让秦霜和孔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本来平时来到这,便有守卫拦路了,今天却不见人影。
冬日昼短夜长,此时天色已经暗沉,呈现出一片灰蓝色。
在渐暗的天色下看那洞口,越发觉得幽深黑暗。秦霜自己并不喜欢这么逼仄的环境,但见孔慈缩着脖子犹是好奇张望,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道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刚迈出一步就被聂风拉住了手:“霜师兄,此地陌生,还是让风带路吧。”
秦霜点点头,便让聂风先进,孔慈走在中间,自己断后。
进了洞,点了火折子,只见洞壁光滑,显然是经过人工打磨的。洞越走越宽,到最后便可以三人并排而行,都不显挤。聂风手上捡了几块小石子,听声辨位,每当头上岩缝间有山水渗出滴落,或者角落里钻出什么鼠蚁时,便将石子击去,将水弹走,或是将鼠蚁打得让道。
秦霜见聂风做来十分随意,却次次都准,便向孔慈道:“你风师兄厉害不?刚刚那么大一只老鼠呢,要是窜过来就太吓人了。”
孔慈“嗯”了一声,捏捏秦霜的手,脆生生地道:“霜哥哥不怕!”
秦霜:“我……”
约走了五百米,突然聂风说了声“等等”,秦霜便忙拉着孔慈停下。只见聂风放慢了脚步,向前走了一步、两步、三步……
第三步踏下,洞中陡然大亮。原来洞两边立了两排青铜烛台,人到了此地,触动了机关,火苗便会燃起,然后沿着烛台一路延续,霓虹灯一般的效果。
火光一亮,能看到洞壁上有一些文字壁画,孔慈立即奔去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秦霜眯了眯眼睛,见洞的尽头是一道石门,离自己已然不远,便趁孔慈不注意,将聂风拉到了一边,轻声道:“风师弟,一会你陪着小慈进去,霜师兄在这里帮你们把风。”
聂风道:“还是霜师兄带小师妹进去吧,聂风在此守着,若来了人,也好尽快通知霜师兄。”
要说在平时,这种把风的事情当然是应该交给耳聪目明的聂风,只是在这种“剑冢之会”的当口……秦霜暗想,你这个主角就不要去做幕后工作人员的事情了啊!
正在此时,却听孔慈口中喃喃唤了一声:“阿娘……”
秦霜忙看过去,只见孔慈已经走到了石门边上,抬头看着洞壁上的一些字,不住道:“阿娘……这里刻着阿娘的名字……”
聂风往洞壁上看了一眼,问秦霜道:“师母名为文梦?”
秦霜摇头道:“听说师母在小慈出生时就过世了,我也从来不曾听人说起师母的姓名……”
正说着,孔慈那边已经带了哭音:“阿娘,阿娘你还在对不对?是不是……是不是阿爹把你关在这里了?所以才不让小慈来,对不对?”
一边哭着一边奔向石门,用力一撞,推开石门,就跑进了剑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