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孟无御还要上朝,早就由兰露伺候着送走,宁无盐则是有意躲着,顺便窝在房里想着如何给兰露解释。
咚咚——门口一阵不急不缓地脚步声愈来愈近后,门被敲响了,宁无盐以为是兰露,刚开了门,却看见是柳丫那盛气凌人的脸。
柳丫朝屋里打量一圈,再对上宁无盐的眸子,嘴角的笑立刻就扬起来了:“兰馥妹妹还真是好命,大早的还能休息,想必是深得兰露姐的厚爱。”
宁无盐发誓,谁要是听不出柳丫这货嘴里说话带刺,那人肯定是聋子。可惜,她不聋。
“兰露姐伺候孟大将军伺候的累,现下还在睡着,不需我们这些下人打扰。”宁无盐不咸不淡地回道。同是下人,可没必要看她这副嘴脸。
果然是好生令人讨厌的丫鬟,柳丫嘴角一抹轻蔑的笑,左手提着一袋红布包裹的东西,听着清脆悦耳的瓷器摩擦声音,也知道东西定然是上乘货色。
“我家小姐说近日兰露姐不容易才养好身体,昨晚也让我兰锦院荣光大放,这里面是小姐送予兰露姐的三只隋县玉蝶,两口裴玉杯,你赶紧收下,一会儿交给兰露姐。记着,轻拿轻放,可别摔了,否则你这条命卖了也赔不起。”柳丫抬起那红布袋子,趾高气昂,似是见着了乞丐般打发着。
宁无盐不经意间瞥见了柳丫右手还缠着一圈绑布,心下多了一丝警惕,没接过东西,反倒是自己走出去,对着柳丫说一句话,便先走了。
宁无盐是走得潇洒,柳丫却愣了半晌。
方才那兰馥丢下一句:如此好事自然是要姐姐先知晓,我不好代姐姐道谢,还是跟我一起去见兰露姐吧。
柳丫半步都不敢挪动,她自己知道,这布袋里哪里是什么隋县的玉蝶和裴玉杯,只不过是些碎玉罢了。以兰露已然恢复的花魁身份来说,将这些东西送到她面前,那柳丫肯定是要被逐出兰锦院的,只是就不知道是走着出去,还是躺着出去的。
“不走了?那东西还是自己好好收着吧。”宁无盐看柳丫在原地眼神躲闪的模样就知道此事必定有鬼,自然是笑了,“兰露姐呢,不缺玉蝶也不需玉杯,你家小姐若是看我不顺眼呢,我就在这等着便是,何须用这种伎俩。”
说罢,一把拽着柳丫的右手,将那布带散去,掌心那一抹红艳发紫的伤口直刺疼了宁无盐的眼睛。
柳丫想挣脱,却发现宁无盐的力气大得很,只好圆目怒瞪:“你可知道你说的话什么意思,凭你也敢与我家小姐相斗,小姐较真起来,别说兰露护不了你,兰大家都不一定愿意护你!”
“我是护不住兰馥,我区区一个花魁,手无寸铁的,哪比的上柳丹琼那伶牙俐齿?”兰露袅袅的身姿伏靠在柳丫身后的墙壁上,得了滋润后整个人多了几分凌人的贵气。
柳丫只回头看了一下,脸都白了,再看眼宁无盐一脸不以为然才知道兰露指不准一早便站在自己身后。
“此时也不必慌张,我又不会吞了你,想必这袋子里有什么,你比我二人清楚的很。”兰露轻轻摆动着丝裙站在柳丫身后,眼角丝毫不加掩饰的嚣张一如当初获花魁时的傲然,“从今后,对兰馥客气些。息姐刚来话了,即日起,兰馥也是我院里一个清倌。拿出你对主子的客气……”
柳丫吓得背后一身冷汗,兰露口中的息姐便是兰息兰大家。兰大家什么时候有的主意,都没传到各个房里。院里多了个清倌,不是什么大事,但日后她家主子想针对起兰馥来,可就难上许多。
宁无盐也是蹙起眉头,她可没去申请这一项福利。来兰锦院后便是规矩做人,何时有资格做个清倌?抬眸瞧见兰露递来放心的眼神,才明白原委。
兰露似是好意提醒一般在柳丫耳边吐气如兰:“让柳丹琼收敛些,近年,她日子不好混就安分些。再过三年,兰娆就回京了,让她趁早准备退位吧。”
柳丫脸色一僵,脸色全然是惧意,对着宁无盐和兰露两人行了一礼赶紧退下。
李兰娆,兰锦院的公主一般存在。说起身份,可比兰露都尊贵不少。兰大家的亲生女儿,从小长得就是一副绝色美人胚,三年前不过十三的年纪就被送去妃宫,三年后回来。以她如花似玉的年纪,在元京呼风唤雨,那都是意料之中的。
说来也奇,李兰娆从小就亲近兰露,鲜少对柳丹琼笑上一两下,连带的兰大家对兰露偏爱也多了些。
看着柳丫夹着红布包小跑离去的可笑背影,宁无盐在心里一叹转头看向兰露,有些不明:“姐姐,清倌一事……”
在兰锦院一个普通的婢女想要混上清倌的地位,那需要的第一是脸蛋,第二便是各房小姐的提拔。
兰大家能开口,八成是因为兰露前去说理的原因。
“这可不是我去说的。”兰露微微一笑,明眸略有些暗淡,但唇角的笑意未褪,“无御说是担心你腿伤还没好,与息姐说了一番将你身份提到清倌,他不日便来看你。”
宁无盐倒是真没想到孟无御那粗莽的将军还会想到她腿伤,也真有些意外,想到兰露那心情,有些踌躇地道:“姐姐,我和他没什么。”
青楼女子多苦命。
即便兰锦院是全京名气最大,漂亮姑娘最多,权贵来的最齐的青楼,那也是青楼。
兰露是花魁,自她进兰锦院那一刻,便没想过赎身出去。这里是她的家,出去了谁又能想到如今外面世道是什么样?
在青楼她能看见孟无御,已是了了心中一桩心愿。对活在世上更有些依靠罢了,从未想过离开她的小屋。
宁无盐知道她的无奈,所以不曾想和她争过。
兰露虽对宁无盐和孟无御的事情不算太过了解,单看宁无盐昨晚的表现也知道她无意于无御。
当下兰露神色就变得轻松不少,说道:“能得无御疼爱,是件好事。他……在床上很懂得疼人的,至多明日便来看你,你做好准备。”
兰露说完便微红着脸轻移莲步走了。
留下在风中无限凌乱的宁无盐,一副呆滞的脸色呆立原地。
他在床上很懂得疼人的
床上很疼人的
床上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