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盐知道正理和孟无御说不清,干脆就不说,纤指一抬,闭眼叹道:“这好歹是兰锦院,你堂堂大将军在京都打了人自然是无罪可言,随便按个罪名即可。但这是兰锦院的地盘,这些人惹不起你,迟早也会找上门来寻我。你要觉得做错,就去找兰大家自己好好解释罢。如若不然,今日即便你是拿下了,我死也不伺候。”
孟无御明白宁无盐的脾气,说一不二,虽然平日里看着似乎是好搓圆搓扁,但实际此女极能忍耐,他相信若是有机会必定会报复到让那人肠子都悔青。
为了不让自己后悔,他带着孟十七将朝着兰大家的小苑里去,看架势怎么都不像是赔罪。
宁无盐一直在前院等着,不久孟无御就带着一群人满面春风得跟着息容走进来,难得也没和宁无盐摆架势,招呼孟十七将就从后院搬来救急的竹桌竹椅,照着息容的法子重新布置了一遍儿前院。
那些地上的富贾们早就被挪走,看样子是被拉到外面去送回各自府里。
而孟无御在兰锦院为了一介清倌对显赫京城的富贾们动手这消息,不过一时辰就如风一般传遍了元京,更为宁无盐之名添了浓重一笔神秘。
宁无盐为了预防孟无御再次犯病,坐在孟无御桌旁陪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觉得无聊的话题干脆伏桌撑着下巴听着,连嘴都懒得动一分。纯因为孟无御的话题始终围绕着为何叶千聿和她越走越近。她认为始终和孟无御没关系,所以不必回答。
许多后至的人见孟无御身边坐着个娇俏人儿,有些眼力的人自然看出那就是今晚众人角逐的最后目标。她略施粉黛的干净俏脸上挂着不似冷艳的淡笑,不为权贵所动的亮黄色衣裙却相当显眼,她扬眸瞧向自己那边,笑着点头便可感觉春意渐融,若不算上随后而来的孟大将军那一记冷眼定然是极妙。
许多人都经历过兰锦院里的姑娘首次接客的盛礼,价高者得,在元京有底气这般规定的唯有兰锦院一家。但常常就连是朝中公卿大臣来了也得遵规矩办事,何况他们这些徒有钱却无权的人?
那些个姑娘刚经历盛礼的时候,个个是盛气凌人瞧不出自己的斤两,这些贵客自然不会搅了这些姑娘的美梦,只是若是长久看不清,那便是自误。
此刻的宁无盐却不施浓妆,身着淡装来前院会客,此在兰锦院也算是开了先例。
今晚的排场并没有花赏节那日盛大,权贵只来了三两位,倒是富贾极多,占了前堂的一半儿。倒真有点出乎宁无盐意料的是,叶千聿今日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眼前的人是孟无御,也不好问他三皇子的事,只好沉默作罢。
***
兰锦院后院清心小苑。
息容正料理小苑内长得旺盛的花枝儿,手上拿了把剪子,轻拢慢捻毫不费力就随便剪了个型来。她知晓身后有人品茶,开声询问,声音质朴得总让人生出几分慈心:“主子,自从宁小姐进了院子,你对她关怀备至,甚至早年不易求得的蜀绣鞋都送了去,奴婢不敢多问。不过,趁此机会,不如去趟前院瞧瞧宁小姐?”
若不算上皇宫说兰露是现如今的元京第一美人,那兰息必定是元京第一美妇。年逾三十,皮肤保养得白皙尚有弹性,眉眼处的皱纹也算不得多,不仔细看瞧不出什么大概,饱含风霜经历了流年的一双秋水眸子安静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这便是宁无盐想象中很有威仪的兰息,不过此刻却满脸疲惫地靠在躺椅里。
“这时候还早,她在前院做甚么?”
“先前孟将军一事,怕是宁小姐心有顾忌才留在前院罢。”
“那便随她去。”
“是,——主子不去么?”
“不过一介清倌,哪值得我看。是胳膊还是腿,你带人卸了她那能让我感兴趣的东西带过来看看?”声音里含了笑,但语气却倏然冷了八度,她容不得别人质疑她的话,不看便是不看。
息容身子一颤,还是选择噤声,这时候若是惹了兰息,怕明天宁无盐真得要缺胳膊少腿。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兰主子对那宁无盐是万般的容忍。
“日后,能做到哪步,随她。”
兰息捻着手心里不知从哪处飘摇而下的海棠花瓣,捏在手心里总觉得似是故人般。她轻声细语,息容不曾听见,风卷着那话儿飘了。只是不知这话能传到谁耳里,又不知兰息此话中,随她二字的代价是这兰锦院,还是她一世艳名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