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制好了报告，刘奇玮就来到赵飞舟的办公间，把报告给她看。赵飞舟一边看一边说，“写的还不错，不过只有这么一次数据，样本会不会太小了些？”翻了两页又说，“这个数据有问题啊。”
“啊？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刘奇玮厚着脸皮问。他修改出来的数据应该没有破绽，没有前后矛盾。难道赵飞舟这么厉害，可以从这么修改得一塌糊涂的报告里面看出数据不对？
“是啊，我昨天看了一下工作记录，我们买了四种不同的厕纸，每一种价钱都不一样，想来厚薄长度也不一样，你应该分开来算才对。”赵飞舟说，“还有最近感冒流行，很多人拿了很多卫生纸去擦鼻涕，这点也要考虑进来。”
刘奇玮想一想就觉得头疼，可是没办法，还得应承下来，“我回去再想一个合适的模型，不用这么麻烦的。”
“一天五卷，一个月就是150卷，一包是20卷，也就是说每个月消耗七八包的纸巾，和我们的数据差距很大啊。”赵飞舟说，“这里的记录，每个月最少都要购买二十包纸巾，多的时候五六十包都有。”
“除了厕纸，办公室也拿了很多卫生纸啊。”刘奇玮说。
“对，所以我们不能单纯考虑厕所的消耗量。”赵飞舟说，“还要考虑办公室的消耗量，两边的消耗量是相关的。厕所的纸用完了，大家自然会从办公室拿纸过去。办公室的纸用完了，在厕所里面拿纸的也不在少数。”
“两边的纸应该是dú lì申请的吧？”刘奇玮问，“不论厕纸还是办公室用卫生纸，都是用完就补，两边串货应该不会很多吧？”
“理论上是用完就补，实际上哪里有这么简单的。”赵飞舟说，“补充卫生纸有两个途径，第一个呢，谁发现厕纸卫生纸用完了，可以直接来行政部申请。可我们行政部又不是小卖部，要拿厕纸要办很多的手续，太麻烦，实际上没有人会这么干的。另外一个途径是清洁工每天检查一次，可是你也知道，我们这儿的清洁工经常偷懒，就算不偷懒，他们也肯可能会没看见厕纸用完了。”
“赵经理你是昨天才来的吧？”刘奇玮问，她怎么一副很熟悉富贵集团的样子？
赵飞舟脸上一红，“这些都是狐经理告诉我的。她说行政部这儿权利义务责任纠缠不清，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我初来咋到，先从小处着手比较好。我问她要怎么小，她就告诉我先从卷纸开始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刘奇玮想了想，“我们，那个，不如，还是把每天消耗量算上去就行了。”按照实际情况来建模，实在是太复杂。得把每一个换上去的卫生纸都记录在案，事先称过。用完了还得再称一遍剩下的硬纸卷有多重。还要考虑各个品牌的不同。还要考虑厕纸和卫生纸串货，还要算感冒拉稀等等特殊状况。
“我也是这么想的，害怕你不同意呢。”赵飞舟拿出一叠早就准备好的报告来，“我已经根据消耗凑了一套数据出来，你看看怎么样？”
刘奇玮一看这一套数据，果然比自己凑的好，考虑了各种因素，什么天气温度湿度损耗，人员配备程度，最后一凑和损耗量就凑上了，“这个数据好，看起来很真实……应该就是真实的吧？”
“真实你个头，你看这里。”赵飞舟指着去年三月份一次卷纸使用量的忽然飙升，上面的解释是有流感，公司感染人数众多，大家一起襂鼻涕。“狐经理告诉我，这其实是行政部几个资深经理一不小心弄丢了一批卫生纸。这事情要是翻出来，大家都要倒霉，所以只好写那个月发生流感了。”
“这个……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反正事情都过去了，真相就是流感。”刘奇玮有些尴尬，为了论文写得好看，伪造数据的事情他们经常干。甚至连老师都鼓励这么干，要是谁老老实实的把真实数据写上去，导致不能得出符合老师期望的结论，那么老师肯定要打回去重写。
当时老师还假惺惺的说，你们在学校里面伪造一下数据无所谓，反正大家凑合凑合符合书本知识就行了。到了社会工作了可千万别这么干啊，就算花了时间精力金钱，做出来的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也坚决不能修改数据凑合结论，否则一旦被人发现，很容易身败名裂，万一研究数据被采用了，还有可能造成采用单位的严重损失
现在这么一看，就算是到了外面，也还是要修改数据，反正不过是些厕纸，哪里会造成什么严重损失。
“说得好！”赵飞舟说，“我打算跟主任提供这份报告，建议以后分两个档次来买卫生纸，预计可以为公司节约一万块钱一个月。一年就是十二万。办好了这件事情，我也算是有了点成绩，以后要提拔就比较容易了。”
背后有人就是好，屁大点功劳就可以提拔。赵飞舟都资深经理了，一提拔那不是变成主任副主任了？不对，资深经理和主任之间还有一层，叫做专管经理什么的。反正富贵集团的制度就是奇葩。“那很好啊。”刘奇玮说，“赵经理你要是高升了，可一定要照顾小弟啊。”
“刘兄弟，其实……你比我大。”赵飞舟说，“你今年是20岁吧？我才19呢。照顾不照顾的也说不上，我们一起在富贵集团努力吧。刘兄弟，大家都知道狐经理派了你去调查厕纸消耗量，如果你的调查结果和我的报告数据相符，我的报告就有强力支持了。”
这种顺水人情，刘奇玮当然不会拒绝，“我回去就写，不知道要写成什么样的数据呢？”
“其实我已经写好一份了。”赵飞舟又拿出一份报告说，“你只要签一下名就行。”
刘奇玮拿出报告一看，上面仔细列明了他哪一天什么时候去了哪一间厕所，称了多少重量，数据天衣无缝，怎么看怎么像是真的。看了一遍好像没什么破绽，于是刘奇玮就签了名。
“谢谢刘兄弟。”赵飞舟说，“如果这事能成，刘兄弟要记一功。”
这时候刘奇玮忽然间想起来，丁香千叮万嘱，千万不要签任何的文件。结果刘奇玮转头就签了，好像有点对不起丁香。
正当刘奇玮内疚的时候，赵飞舟又说，“刘兄弟，你现在拿的oer，是每星期上14个小时的班，每个月800块钱工资吧？这么点时间根本不够用啊，我已经给你上了报告，应该有很大的机会可以批下来。以后你每个星期上28小时的班，每个月2400块钱工资。这个星期你已经上了28小时了，省下来的时间都可以放假，下星期在上。以后我尽量把你的工作时间安排在星期六星期天，就不会影响你上学了。”
每个月2400块！星期六星期天上班！刘奇玮的内疚顿时减轻了许多，“谢谢赵经理。”
赵飞舟看了看表，“那我先去交了这两份报告，你随便找点活干吧，浇浇花什么的。等下班了我请你吃饭去。”
刘奇玮当然没有去浇花，他去看丁香了。可惜丁香还在经理办公室没出来。于是他又去找狐大壮。这个拥有十分乡土气息名字的知性美女，现在可是大客户部的副主任，意气风发忙碌不已，一边批改文件，一边联络客户，一边支使手下，看到刘奇玮来了，顿时大喜，“你来得正好，我刚要去找你呢。那个黎新德，你是很熟的吧？他要买一整栋楼，怎么也能算是大客户了，怎么能让销售部那帮家伙糟蹋了，你赶紧把黎新德的电话给我，再帮我打个电话介绍一下，我要把黎新德拉到大客户部。”
“这个……”刘奇玮有些踌躇。
“现在黄经理都不在了，你还担心什么啊。”狐大壮说，“要是他还在，你不肯，可以说是忠诚。现在他都被调去京城了，你还帮他守着客户？这叫愚蠢。黎新德现在是签了合同没错，可签的只不过是一个意向合同，叫的是订金，而不是定金。他还能随时反悔，反悔了我们还得把订金退回去。”
“话是这么说……”刘奇玮刚想说什么，又被打断了。
“现在黄经理可怜啊，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有钱打点还好一点，偏偏他的离任审计出了问题，自己掏腰包填了一大笔亏空，现在穷的要死。本来说好黎新德这笔生意的提成归他，也算是不无小补。万一要是黎新德不买房子了，你说他怎么办？”狐大壮说。
刘奇玮顿时就被带到沟里去了，“那可怎么办？”
“既然提成归他，销售部那帮经理肯定没热情给黄经理干活，黎新德被怠慢了，肯定就去买绿宝的房子。”狐大壮说，“还不如把他的关系转到我们大客户部，我来做这笔生意，黄经理可以拿到提成，我可以拿到客户，双赢，多好，你说是不是？赶紧把黎新德的电话给我。”
刘奇玮不由自主的就把黎新德的电话号码给叫了出去，看着狐大壮拨了号码，才忽然发觉自己上了当。黄经理怎么样了关他屁事，最重要的是，丁香那边怎么办啊！销售部要联络黎新德，最好是通过丁香，可以让丁香自抬身价。现在大客户部把黎新德抢了去，丁香的价值可就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