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冀察战区前线指挥部。郑卫国总司令正在跟程政委通话,主要是确认后勤以及接应事宜,以便大部队能够顺利撤回根据地。尽管这一仗打得不顺利,但是缴获还是颇为丰盛的。当初杉山元担任司令官的时候,为了遏制第四十一集团军向永定河北岸渗透,特地沿永定河一线修筑了很多要塞,里面全都部署了重炮。
为了使这些火炮快速准确地打击目标,日军把火炮射程范围内的区域都以网格划分,每一小块区域都标上了数字。在重炮要塞周边还有大量的炮楼充做瞭望塔和观察哨,一旦接到炮楼的电话,各要塞就会立即向目标区域开火。
按说这个设想本身还是很不错的,但永清地下长城的发现与修复,让这个设想变成了空想。此次反击作战,很多要塞还没来得及开炮就被攻克,里面的重炮自然也就成了冀察战区的战利品。这些火炮虽然很沉旧,但是威力很大。郑卫国打算全部拖回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挂断电话,郑卫国忙对装备部的吕战副部长吩咐道:“后方已经紧急抽调了十几台卡车,又加固了桥梁,那些重炮拖走看来是不成问题了。你马上派一支部队沿途护送,今天天黑以前必须运到大清河以南……”
话还没说完,郑卫国突然听见有人进来,抬头一看,却是周参谋长,手里还拿着一份电文。忙道:“哈,老周,你来的正好!老程他们正在动员力量,筹集了不少卡车和油料,那些重炮马上就可以起运了。”
周参谋长突然面露悲色,哽咽道:“总座,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就在刚才,第273团的赵维斌团长牺牲了!”
“谁!赵维斌?”郑卫国简直不敢相信,质疑道:“第273团突围失败了!不是派了四个团前去接应吗?”
周参谋长悲愤地说:“突围本来很顺利,第273团大部分也都突出来了。但小鬼子恼羞成怒。用重炮进行无差别攻击。赵团长他,他和一个连的弟兄都没能跑出来!”
郑卫国气得在屋里走了几圈,又问道:“赵团长的遗体抢回来了没有?”
周参谋长痛苦地摇了摇头,说:“双方都打疯了!战士们几退几进。把那块地方翻了个遍。最后只找到一块赵团长生前配戴过的手表。”
郑卫国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不断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那现在战局如何?需不需要增援?”
周参谋长看了一下最新传来的电文,回答道:“目前敌我双方还在杨村一带对峙。官兵们情绪很大。要求总部再派部队增援,与敌决一死战。”
郑卫国又问道:“那其它方向呢?”
周参谋长答道:“第91师已经与第63军汇合,正与敌第33师团激战;野炮旅一部和山炮旅大部也参战了;第53军116师在保定以北阻敌增援,第130师还在西苑牵制敌军;第97军正在从北平城撤离,很多百姓担心日军的报复,也要求跟着部队一起南下。”
郑卫国眉头微皱,打仗带着老百姓可不是好玩的,想当年刘备带着新野百姓南逃,最后有几个能逃到江夏?
周参谋长很快明白了他的心思,试探道:“总座,要不劝乡亲们暂时留在北平?”
郑卫国摇了摇头,说:“不行,乡亲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小鬼子这次在国际上颜面大失,依他们的习惯很可能对无辜平民进行报复。”
周参谋长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唔,小鬼子丧心病狂,确实不得不防!”想了一下,又建议道:“总座,晋察冀军区那边都是山区,离北平也近,您看先把乡亲们都疏散过去如何?”
郑卫国点点头,说:“嗯,这个办法好!你马上跟晋察冀军区的聂司令员联系,请他帮忙安排一批百姓过去。等我们这边战事平稳了,再送过来。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去晋察冀,如果腿脚灵便的,还是可以让他们一起南下。”
周参谋长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是不是要限定一下人数?要是来的人太多,会给根据地增加沉重的负担啊!”
郑卫国摆手道:“这个观念是错误的。人力是最宝贵的资源,怎么能当成负担呢?眼下正是春耕大忙的时候,来的人越多越好,不会干农活的还可以当工人嘛!”
周参谋长笑道:“还是总座想得周到!那好,我马上就去安排!”又问道:“总座,杨村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理?”
郑卫国想了一下,说:“战士们主动求战是好事,可据情报显示,杨村的日军很多,想一口吃掉恐怕不太可能。”
周参谋长赞同道:“是的,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那里至少有第27师团的两个步兵联队,另外还有一个山炮兵联队和一个野战重炮兵联队。不过战士们情绪很大,如果贸然下令撤退只怕会伤了锐气。”
郑卫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周参谋长建议说:“我看可以满足将士们的愿望,增派炮兵,狠狠地教训这个第27师团一顿!”又解释说:“一来可以压制这路敌军,使其与安次县的第33师团无法汇合,减轻我军侧翼的压力;二来,也好让战士们出口恶气!”
郑卫国沉吟片刻,点头说:“可以!不过战士们可以有情绪,指挥官必须冷静。”又问道:“现在谁是那里的最高指挥官?”
周参谋长忙答道:“是第333团团长王景烈!”
王景烈,字又方。辽宁海城人。东北讲武堂第4期、陆军大学第8期毕业。1933年任东北陆军第105师2旅6团上校团长,1937年3月任第49军105师315旅旅长。武汉会战中该师伤亡惨重,残部被郑卫国收编为第33师333团,王任团长。
郑卫国说道:“嗯,你告诉王景烈团长,让他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又解释说:“我不是不想替赵维斌团长报仇,只是我们接下来还有恶仗要打,不能随意挥霍兵力。”
周参谋长点头说:“卑职明白。不过王团长以前从未指挥过这么多部队,我建议等下炮兵去的时候,让第63军派一名军级指挥官一同前往。协同指挥各部队。”
郑卫国嗯了一声。说:“好,那就这样安排!”
“报告!”正说着,一名机要通讯员拿着一封电报递了上来。周参谋长接过一看,忙递给郑卫国。焦虑地说:“保定、石家庄、邢台、邯郸、安阳、沧州、德州、惠民、济南的日军都出动了!”
郑卫国冷笑道:“哼。小鬼子好大的胃口!我看这里面虚张声势的成份很大。只要小心应对,不用怕它!”
周参谋长忧虑地说:“恐怕没这么简单!总座,日军要是放弃石家庄以南地区。全力进攻我根据地,您觉得有没有可能?”
郑卫国一听,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由于平汉线河南段基本都在一战区控制范围内,日军占领的平汉线北段其实是一截“半拉子铁路”,沿途又没有什么必须的资源,就算放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唯一的因素就是日本陆军的面子,可现在让郑卫国围着北平城一通猛揍,面子早丢到爪哇国去了,哪儿还顾得了这么多?
“嗯,确实有这种可能!”郑卫国沉吟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日军就多出了一个师团(第10)、两个独立混成旅团(第1、8)的机动打击力量,对我根据地的威胁确实很大。不过日军也有致命的缺陷,我不认为他们能够长期坚持作战。”
周参谋长很快明白过来,问道:“您指的是后勤补给?”
郑卫国点头道:“不错!平汉线北段眼下基本上是全部瘫痪了,我们只要再卡住公路运输,保定以南足有六万多日军,别说打仗,只怕吃饭都成问题。”
周参谋长质疑道:“可是凭我们现在的实力,破坏铁路还成,长时间堵住公路运输恐怕不可能。”说着,他走到地图前,指着保定方向说:“总座请看,眼下保定日军正拼死向北攻击。张家口的日军也正在南下,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把绥远的第32师团,甚至第26师团都全部派过来。”
郑卫国解释道:“我所说的卡住公路并不是把路拦住不让通过,而是专打日军的汽车!刚刚兵工厂发来密电,说是已经造了一批破甲枪榴弹,我看可以利用这种武器,派小部队埋伏在公路两侧,专门打车头。我估计日军最多抽调一千台汽车过来,可不够我们打的!”
破甲弹之前曾介绍过,它不是靠动能毁伤目标,而是靠化学能。主要特点就是锥型中空装药(常见药型还有半球型、喇叭型等),以聚焦的高温高速射流击穿装甲板并对人员器材进行杀伤。
以往普通的枪榴弹如果未能命中要害位置(比如驾驶室、油箱、发动机),就很难给汽车造成大的损伤。破甲弹则不同,只要命中车头部位,肯定会将里面的机器射一个大窟窿出来。到时候别说维修,不爆炸就算烧高香了。而且汽车正常行驶时大都是匀速直线运动,瞄准也比打坦克要方便得多。
周参谋长笑道:“如果能逼得小鬼子用马车运送供养,那确实很有把握。依我看,没有炮弹的日军比明治时期也强不了多少!只是我们的破甲弹数量还不多吧?其它的武器,像平射炮、重机枪,又太笨重,想要袭击汽车容易,撤离就很难了。”
郑卫国点头说:“嗯,确实不够,第一批只造了三千枚。不过除了枪榴弹,我们还可以使用zb33轻机枪在四百米开外对汽车下半部分,特别是油箱部位进行扫射。我已经命令装备部将库存的钢芯弹全部分发到一线各部队了。”
zb26因为设计原因。打不了重尖弹,钢芯弹的弹头更重,就更没法打。不过zb33轻机枪上新增了气体调节旋钮,可以通过对气体的调节,适应不同的弹种,从而达到最优的射击效果。钢芯弹有一个特点,就是打中坚硬物体之后容易起火花。用这种子弹打油箱,简直就是朗森牌打火机,一打就着,每打必着。
周参谋长松了口气。有些欢喜地说:“那好。总座,我马上起草命令,好让部队早做准备。”
命令下达以后,一、三两个军分区率先行动起来。因为这两个军分区就挨着平汉线。日军的汽车主要就从这条线上过。要打汽车。就得先让日军的汽车过来。所以两个分区先后让开大道,改为侧翼袭击。日军不知道,还以为是冀察战区撑不住了。不禁大喜过望,赶紧派兵恢复平汉线的交通。
北平城内,多田骏拄着拐杖行走在布满碎砖瓦砾的街头,突然脚下一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围堵在前后左右的欧美记者立马按下手中的快门,一时间噼里啪啦,镁光灯闪个不停。
“八嘎!”山下奉文见这些“白畜”记者没安好心,一怒之下就指挥士兵上来要没收他们的相机。倒是多田骏看得开,挥手制止了士兵们的行动。
山下奉文心有不甘,低声道:“司令官阁下,这些白畜太可恶了,分明是想看我们的笑话!”
多田骏摆手说:“小不忍则大谋!现在是我们经略中国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平生事端。”
又问道:“各部反击还顺利吗?”
山下奉文尴尬地摇了摇头。
多田骏见此地记者太多,说话不方便,就低声道:“先上车,回司令部再说。”于是两人急匆匆地钻进了汽车,然后一溜烟地奔第21师司令部而去。华北方面军司令部被特战队严重破坏,暂时不能用了,要重新修缮。一大群记者还在追着汽车猛拍,没过多久,一篇篇报道就新鲜出炉,像什么“日军攻势被中国瓦砾绊倒”“日军司令官被中**队的攻势吓得两腿发软”、“日军将领无颜面对媒体,坐车逃之夭夭”。要让多田骏他们看到,非气死不可。
在车上,多田骏便有些着急问道:“山下君,你把今天上午的具体战况给我讲一下。”
山下奉文忙微微低了低头,道:“哈依!”然后又详细讲解道:“今天凌晨六点,第27师团主力围攻支那军第273团,但不幸被敌军溃围逃脱。随后第27师团追击,与支那援军激烈交火,双方甚至还动用了炮战。”
多田骏略有些不满地说:“本间雅晴怎么打的,难道连支那军一个团都吃不下吗?”本间雅晴跟多田骏私交很好,所以没有挨骂。
山下奉文解释说:“支那援军很强大,本间君兵力又不足。不过我军的重炮还是立下大功,据说炸死了该团的团长。”
多田骏沉默片刻,感慨地说:“主官阵亡,部队都还没有崩溃吗?看来这支支那军不能用寻常眼光来看待!”
山下奉文赞同地点了点头,说:“索多斯内,据参谋们推演,郑胡子的部队至少相当于三倍的支那军。一些精锐部队甚至能达到五倍以上的战力,所以用对付普通支那军的打法去对付他们,肯定是要吃亏的。”
多田骏有些生气地说:“纳尼?有这样的报告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呢!”
山下奉文忙解释说:“其实在寺内司令官任上,有人就提出了这样的见解。寺内司令官本人也很赞同,但杉山元司令官上任以后,认为是对陆军威严的损坏,严禁发表这种藐视皇军武力的言论。”
多田骏不禁摇了摇头,骂道:“哼,这个傻瓜元!”又摆手道:“山下君,请接着讲!”
山下奉文忙低头道:“哈依!然后就是第33师团与支那第63军及其援军大战安次县,以及廊坊,打得也很激烈。就在刚才,甘粕重太郎中将发来捷报,表示已经将支那军赶到永定河南岸。”
多田骏哼了一声,讥讽道:“打了一晚上,再加上大半天的时间,就把对手赶过了一条小河,难道是值得称道的事情吗?”
山下奉文赞同道:“第33师团的表现确实让人失望。第34师团也是一样,到现在还是只能在子牙河西岸转来转去。不过这样或许对我们也有好处。”
多田骏瞪了他一眼,恼火地说:“仗打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处,难道你想搏得舆论的同情吗?”
山下奉文忙陪笑道:“当然不是!大日本国民只敬重强者,失败的人向来是得不到怜悯的。”
多田骏嘉许地颔首道:“山下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这次郑胡子的部队出人意料地打到了北平城下,还一度攻破了南门,让大日本陆军颜面扫地。现在国内各界都是一片哗然,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如果我们不能解决眼前的危机,只怕就要脱下这身军装了。”
山下奉文却有不同看法,他说:“司令官阁下,只要我们能击破支那冀察战区,消灭郑胡子的主力,完成前两任司令官都解决不了的乱摊子,那我们就能反败为胜,继续成为国民心目中的强者!”
多田骏微微一笑,说:“哟西,看来山下君是胸有成竹!”
山下奉文也笑了笑,说:“司令官阁下想必也是早有定计。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效法古人,看看是否英雄所见略同呢?”
多田骏哈哈笑道:“索嘎,好久没有做过这么有趣的事情了!”于是让人找来两张纸和两纸笔,两人分别接过,各自写下了一行字。
写完之后,两人都将纸片拿起放在中间。只见多田骏写的是以河为路,山下奉文写的是用船代车。两人一看,不禁抚掌大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