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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傍晚时分。
从山道向着下方望去,雾霭遮掩之下,正是凌萧无比熟悉、魂牵梦绕的小石村。
其实也只是一座很普通的依山旁水的村子,背倚着陡峭的长岭,一条蜿蜒的小河从村子中穿过,与南面的九连环泽连接起来。这样的村庄,只在齐云山脉一带,就能数出不知多少来,但给凌萧的感觉,却是独一无二的。
村子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低矮的土墙,泥泞的小路,以及鸡犬相闻交织的声响……一同组成一幅山村的晚景。此时已经是秋季,天气渐渐有些变凉,树叶枯黄,这里也仿佛多了几分萧索。
傍晚时候来往的人并不多,凌萧也并不想泄露踪迹,仍然小心回避着来往的村民。
顺着村中熟悉的小路,向着村子里面,自己小时候长大的地方过去。
在村子的最东头,有一件破旧的屋子,年久失修,门窗都有些摇摇晃晃。一推门,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从小父母双亡后,凌萧便独自居住在这里。
旁边就是凤仪的家,与他家相邻,小时候也没少受凤仪他们一家的照顾。
心里想着,已经进入屋中,却忍不住眉头一皱。但见屋中地面虽然谈不上干净,却也没有多少积年的陈灰;一旁的旧木桌上,还散乱地放着一些残羹冷炙。
这里竟然有人住?
心中不由微微有些不喜,但还未来得及细看,便听到外面隐隐传来脚步声。
凌萧心中一动,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身影一晃,已经躲在了屋中的yīn影处。以他如今练气七层的修为,使用敛息术后,即便同为练气期修士,也很难发现他的存在,就更莫说这些世俗的凡人了。
吱呀——屋门被推开。
推门的人却似乎有些怔忪,忍不住揉揉醉醺醺的双眼,满脸困惑,嘴里嘟囔着,“老子没锁门?还是有蟊贼进来了?真是不开眼,还偷老子……”
话也醉醺醺的,颠三倒四。
凌萧皱着眉头,不想闻他带进来的满屋子酒气。眼前此人他已经认了出来,正是原先同村的张治。
只是印象中,张治一家,在他们小石村,也算首屈一指的富足人家。但看眼前此人,衣衫褴褛,满脸泥巴,比一个乞丐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却又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也是好笑,凌萧才是这件屋子的主人,却一直被人骂作“不开眼的蟊贼”。进屋时候,门虽然上了锁,但这又岂能难得住凌萧?他只随手一挥,便把锁芯弹开,把门打开了。若是这张治一直就住在这里,也就无怪乎他会骂什么蟊贼了。
以凌萧此时的修为和身份,当然不会跟一介凡人计较,何况还是他的乡亲。
皱着眉头听他嘟囔了半天醉话,才隐隐有些明白。
原来,从四五年前,这张治一家,就已经渐渐衰败了下来。父母先后去世之后,只留下了他这个孤子。他却不懂持家之道,又好吃懒做,父母积攒下的那点财产,很快便被他败坏干净。无奈之下,只好卖了祖屋,自己一个人搬到了这里来住。
自从凌萧六七年前离开,去往齐云宗之后,这里便没有了旁人居住,倒是正好便宜了他……
凌萧在一旁听着,却不由有些唏嘘。
张治的父母,凌萧自然也都有印象;都也算是老实本分的厚道人家,他小时候也曾被他们照拂过。而且张治的父亲,是村中打猎的一把好手;母亲又有一对巧手,所以那几年把家里打理得好生兴旺。
却不料才过去五六年的时间,竟然衰败至此。
人生际遇,当真祸福难料。
被他打扰了,凌萧也没有心情再留在这里,便悄悄遁出了屋外,去往凤仪家那里。也是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这小石村的村民,多姓石和张两姓。算起来不论他凌家、还是凤仪的凤家,都是上几代才搬到这里来的。虽然村民淳厚,从来也没有把他们当做外人,不过有些祭祀、宗族之事,自然与他们无关。也就显得他们这些外姓,较为单薄起来。
凤仪家里倒是一切都还安好。
他的父母都身体康健,下面有个弟弟,想是这几年刚添的。虽然没有修仙的资质,但也聪明可爱,有着一副福寿饱满之相。
凌萧在屋外悄悄看了一阵,便退了出去。
在村子里随意走动,表面变化不大,但内里却大有不同。
才几年的时间,就有好几家如张治一家一样,由于种种意外,而衰败了下去;而也有几家贫苦的人家,因为出了能干的汉子,或者巧手的娘子,而渐渐富足起来……
即便小小的村落里,也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一幕幕岁月变迁、沧桑变化的剧目。
凌萧看一时之后,便打算离开村子。
不过想了想,先取过两粒下品的万木长青丹,用真气催化开,然后洒入到了村中的几口井里。
然后又取过一粒下品玉骨丹,却没有如法炮制。这玉骨丹虽然只是二阶丹药,但药xìng反而比万木长青丹要霸道许多,即便是洒在井中,怕也是他们这些世俗凡人,所无法服用的。因此凌萧犹豫了下,丢在了穿村而过的小河中。
也没有去用真气化开药力,只任凭河水慢慢浸润之下,让药力慢慢溶解在水中。
这样一来,时间虽然被拖长许多,却不会有什么危险。
万木长青丹,可以让他们体内生机更盛,稍稍延长寿命;玉骨丹,可以让他们身强体健,百病不侵。当然,不论洒在井中,还是丢在河中,都会浪费绝大多数的药力。只是修士的丹药,蕴含太充足的灵气。想要让他们这些世俗的凡人服用,也只有用这种方法了。
而凌萧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莫说他只是一个练气期修士,即便修为步入金丹期、元婴期、甚至超过元婴……也无法逆天改命,让一介凡人长生不死的。
仙家确实有许多延寿的灵药,但也要基于自身的修为,否则根本无法承受药力,就更遑论延寿了。而且这些灵药,作用也都有限,只能稍稍延缓,不会逆天。否则修士何苦如此辛苦修炼?只需炼制几枚灵药服下,不就可以了?
将这些做完之后,凌萧便也了了一桩心事,离开了村子。
慕筱和小紫,似乎早料到他不会久留,依然停留在那里。凌萧便向他们打个招呼,上了马车。心里有些留恋,也有些对前路的迷茫和彷徨。
离开小石村,便要到齐云山脉以外,更加广阔的世界里去了。
他不过一个练气七层的弟子,也从未离开过齐云宗,到外面的世界,能适应么?
这些顾虑,他也没有答案。
好似看出了凌萧几分心思,又好似心有感触,在凌萧坐稳之后,马车滚滚前行,慕筱轻声吟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清朗的声音响在崎岖的山道上,好似劝慰,又好似感触,随着马车渐行渐远。
凌萧小时家贫,进入齐云宗之后,也只是以修炼为重。虽然识字不少,读书也不少,但这种古诗文却只粗浅涉猎过一些,并未深究,这首自然也是第一次听到。
此番听在耳中,心里不由有些痴了。
……
此时,远在数百里外的齐云峰,东峰的一处洞府中。
一个面容娇怯的少女,正并膝跪在那里,向着前方施着大礼,口称:“师傅。”看她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修为也只在练气四层;脸上带着几分稚嫩和羞怯,但眼神里却透着与年龄、稚嫩的面容不符的坚定。
她身前是个一身白衣,年龄好似与她相差仿佛的女子,但神情就要冷淡了许多,开口说道:“起来吧,从今天起,你便是我伏灵的亲传弟子!”
“是。”
两人不约而同的,一起向着洞府外面望去。
虽然凌萧死在木yīn之地的消息早已传来,但她两人心底,却都是不肯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