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华夏农业银行的储蓄卡，方凌陷入了深思。
刚才在银行的柜员机上已经查看过了，我草！25万元，这相当于一个普通老百姓的所有家底了，竟然因为自己的一个举动，就这样轻易地落在自己的头上，而抓捕朱国雄，完全在自己原来的计划之外！
方家是个普通的家庭，父亲是厂里老实本份的职工，在市旅游局工作的母亲一心向佛，生平也是无争无求。25万元，对于方家来说，是不折不扣的一笔巨款。可以说，方凌从小到大都没有接触过这么多的钱！
另一张储蓄卡，有他这个月领的工资。第一个月的工资，2200元。
不可否认，在人均月收入不过几百元的归安县，这已经算是很好的工资待遇。怪不得每一个公务员岗位的竞争，都有那么多人打破头来竞争。
楚光打来了电话：“小方啊，在哪呢？还没离开县城吧。”
方凌说：“主任，我在县城，您有什么指示？”
楚光说：“也没什么事，晚上一起吃个饭。你要离开我们这个办公室了，给你送行。”随后说了一个地址。
方凌忙说：“我一定到，不是给我送行，是恭祝主任您进步高升。”
楚光哈哈一笑，“要准时到啊。”
刚挂了电话，就接到许琳的来电。
“大英雄，都忘了我了吧！”许琳略带着调皮的声音说。
“哪能啊。”方凌开玩笑地说，“我忘了佛祖也忘不了你啊。”刚开了句玩笑，猛地jǐng醒，脸sè一正，拍着胸口，“罪过，罪过，不能拿佛祖开玩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许琳扑哧一笑，“佛祖心胸如天地四宇宽广，能装下八百罗汉，不会因你一句冒犯而生气的。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不等方凌发问，就高兴地说道：“我转正了！我成为一个正式的记者了！不再是实习的了！”
“真的啊？恭喜你了。”方凌由衷地说。
“都是因为采访你的那篇报道，引起了报社领导和省市新闻界的重视。”许琳高兴地说，“我自己都没想到会那么快！你现在在哪里，还在归安县吗？还是回学院了？”
回学院？方凌苦笑一下，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又说：“我马上要去一个麻风病人的村子当村长了。”
许琳又惊又喜，“我也听说过朱国雄在归安县落网的事，不过好像上面给报社通了气，说过不许报道这事，怕打草惊蛇之类的。原来，又是你立了功！有空的话，等这事风声过去了，我一定再去归安县采访你！哇，A级通缉犯的克星，麻风病村的年轻村长，多么诱人的新闻线索！多么诱人的噱头！”
方凌几乎能听到她在话筒另一边的口水声。
“欢迎随时来上莲村做客！”方凌说。
傍晚，方凌来到了楚江说的那家牛肉火锅店。忙着给行李打包收拾，他来晚了二十分钟。
“哈哈，小方来晚了，罚酒！罚酒！”江映梅最先见他进来，急忙嚷道。
“对不住，对不住，收拾行李晚了。”方凌说，“半路还加了一次油！”
“什么话都别说，先把酒喝了。”方育青给他倒了满满的一大杯啤酒。这种高脚杯的一杯，相当于大半瓶。
方凌知道这酒是躲不过了，屏着气，一口气喝了下去。
大家鼓掌，纷纷叫好。楚江说：“方村长酒量不错。”
方凌作出一副痛苦的样子：“主任您就别笑我了。什么村长啊，那个村子，完全是个受苦受难的地方。”
众人又被他这副苦相逗乐了。
热天吃牛肉火锅喝啤酒，别有一番风味。众人一个个吃得头上冒汗。何月坐在方凌前面，更是不时用勺子向他碗里舀肉。
“小何对咱们方村长可真好。”马育青说，故意做出一副酸味。
楚江哈哈一笑，“这也好，小何是咱们办公室里的一枝花，自己能内部消化最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可别白白便宜了其他部门的那些家伙！”
何月白了他一眼，有些气极，“主任，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众人大笑，江映梅说：“小何脸都红了！”
方凌心中不得不感叹，如果说楚江在搞业务干工作的能力上不如陈林森的话，那么他在协调单位内部关系方面，绝对是一把好手，十个陈林森拍马也赶不上。某种程度上来说，楚江这样的领导，能使一个单位更具凝聚力。
酒杯来来往往，方凌估计自己喝了大概三四瓶了，脑袋有些发晕。再看其他几个男的，基本上也都是差不多这个量，一个两个说话举止都有些不羁起来。
“小方，你刚刚从大学里出来，有些事可能不是很清楚。这当官，不容易。你别看一大堆一大堆的中国人削尖了脑袋想当官，不管大官小官，都要顶那顶帽子。要说前几天，当官还算容易些，上面送一点，下面拉一下，基本就能平衡度过。可现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透明度比以前大大加深了，尤其是高像素手机，基本上是人手一部，要拍什么拍什么，想上网传什么传什么。很多纪委、公检机关查不到的东西，被网民一举报，马上就引起全国关注，上头的人想全你遮掩都要考虑后果。”楚江有些醉意了，拉着方凌说了一大堆。
“所以，现在很多当官的，已经很低调了。也有很多当官的，不得不比以前更严格要求下属和所管辖的机构，社会风气也因之有所好转。不过，现实情况就是，华夏现在的权力监督机制还不完善，还存在这样那样的漏洞和空子。你现在去当一村之长，是一把手，是负责人，当然你那个村子是没有人去跟你争权争利的，这是好处，但你也要学习如何争权争利，因为你的进步，肯这不止这一点！”
“所以，我送你四个字，不贪、不惧！”楚江说，“你不贪，你的政治对手就拿不到你的把柄！你不惧，你的政治对手就要对你做出妥协！这样，你前面的路，就会好走一些！当然，如何做到不贪不惧又不得罪人，也不被其他人所孤立，这是一个很考究你功力的课题，要你在未来的人生中，一步一步地去摸索！”
“多少人在发迹之前，都立志拯救万民，出台利国利民的政策，结果又有所少人沦为千夫所指的贪官和笑柄！眼光要放长远！心胸要放开阔！”
楚江明显喝多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然后对着明显喝多了，在摇头晃脑还有些嬉皮笑脸的马育青说，“我不只是说方凌，也是说你，小马！这话是我的肺腑之言，是对你们好！”
马育青脸sè一正，“主任，我记住了。”
方凌说：“谢谢主任提醒！”端起一大杯啤酒，“主任，我敬您，您随意。”仰头将一大杯酒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楚江点点头，眼神中有欣赏之意，端起面前的小杯子稍微喝了两口。然后又说：“小方，我知道，你可能有点委屈。小马在场，我也不怕明说了，本来嘛，小方也是这个副主任位置的很有力的竞争者。”
马育青脸sè有点不自然，还是说：“方凌的表现不错，上级领导都夸奖了。”
楚江说：“但是，人生的际遇嘛，总是这么回事。小方你吃亏的地方，在于一个是没有大学毕业，二是在讨论的时候，不是党团员，三是你身上总戴着那个佛珠，还有你佛学院的出身，有些影响。小马的资历就比较完整，是陵海大学的本科毕业生，在大学的时候入了党，进办公室的时候比你早，虽然年轻，做事比较稳重。”
他说到稳定二字的时候，何月及江映梅几个人都皱了眉头，稳重？笑话！
“能当一村之长，也不容易的，小方，即使是一个麻风病村。一般的村子，县里是不会直接委派村长的，正因为这个村子的情况特殊，所以你才有这个机会。我可以这么说，这也是一个锻炼你的好机会。你当办公室副主任，是二把手，手下有四个人，上面还得听我的！但是你当这个村长，是一把手，什么事都你说了算！你要管三百多的人治疗和生活！这个挑战更大更不容易！”
“所以我认为，你的这条路，也很好！”
“至少我了解老陈的xìng格，你是他所看中的人，他肯定会想办法帮你的！而你在这上莲村的工作，说不定会成为你未来资历中最光辉耀眼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