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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你，你要调走了？”方凌有些吃惊。
吴焕光一边说着话，一边暗中打量着方凌的表情。面前这个年轻人，仿佛是才进入政坛的年纪，可行事处事上，平淡不惊又似乎凡事都胸有成竹，城府莫测。他吴焕光八面玲珑，从一个小小的乡zhèng fǔ干事到现在一个zhèng fǔ办公室主任，也有八年了。
八年，一个官场打滚的人，哪怕只是乡村级别低层次的官场中，也会沾染得浑身是油，滑不溜秋的。很多人都暗地里送吴焕光一个外号：吴泥鳅。
泥鳅的特点只有一个字：滑！
可是，不管一个人在官场上怎么滑头，在绝对的权势之上，也只是老老实实地像个提线木偶，被人提拎着玩儿的份，还不敢多嘴。
那天在金歌KTV里，刘映chūn和黄巍等人都喝高了，个个酩酊大醉的，只有他吴焕光一个人还是清醒的！酒量好当然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他老吴在酒场上是一个特滑的人！别人看他举杯频频，吆五喝六的，后来甚至是东倒西歪，一副喝得不能再喝的样子，可实际上，真正喝到他嘴里胃里的酒根本没有多少！他清醒得很！
那是喝酒的艺术！也是他吴焕光的不传之秘！
也因此，在黄巍长时不归的时候，别的人还在包厢里晕乎乎的，他就发觉不对，打开包厢门后，他就听到争吵声，然后就看到了黄巍与那年轻人杨少大打出手的场面！要说黄巍平时与他拉关系也拉得不错，请吃请喝的不少，他理应出手劝个架。可这时，听到那金歌KTV的老板娘陈玉翠喊那年轻人“杨少”，以及那年轻人傲气凌人的模样时，他就犹豫了。
金歌KTV作为县里最有名的KTV，装修最好，服务最周到，也是县zhèng fǔ大大小小的官员招待来宾的重要场合。吴焕光曾经参与过县长马书山在此招待一邻县对口领导时的场合，他记得清清楚楚，马书山与这陈玉翠很熟悉的样子。
吴焕光并不认识什么杨少，也不太认识这金歌KTV的老板娘陈玉翠。他只知道，在那天，县长马书山对这女人很是客气，客气得有几分尊敬！
而那时，这女人却对那杨少很是客气，客气得完全是尊敬的模样！
吴焕光jīng明过人，一看这模样，就知道那杨少来头绝对不小，至少县长马书山级别的人物都未必会在人家正眼里看。那现在如果冲出去帮助他一个小小的黄巍，得罪了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物，对于自己来说，是不可以的。
真的不可以。
何况，黄巍醉成这个鸟样子，醒来时只怕什么也记不得了，自己去帮他也未必让他感激。这么一想，竟然躲在了围观的人之后，眼睁睁地看着黄巍被那杨少痛揍一顿！最后竟然随着人群四散而去，回到包厢仍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依旧是喝酒唱歌。
后来几个人搭乡上的车准备回去，吴焕光猛地想起一件事来，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是的，黄巍这臭小子，在跟人家打架的时候，还清清楚楚地说出了自己是什么莲花乡经济发展办公室的“副主任”！
如果醉酒闹事之后，打一架也就算了，现在不单是把自己的单位和名字留下了，而且对方还盛气凌人地说不喜欢他这个称呼！要给他改改！
这是什么口气！
吴焕光怕是自己的属下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于是说去县里找熟人，让车先把几个乡领导和黄巍送回去。自己回头就再回到了金歌KTV里，买了两瓶好酒去找老板娘陈玉翠。即使只是结交陈玉翠，这点花销也是值得的。
找到陈玉翠的时候，陈玉翠正在一个总统包厢门口，亲自为两个人开包厢。这两个人，一个是个颇有姿sè的黑衣女人。另一个人是个五十左右的白净中年人。陈玉翠正殷勤地问他们想喝点什么。
看到那个中年人，饶是吴焕光混了这么多年的官场，一颗小心脏也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海安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候若平！那个对于自己来说，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刚喊了一声陈经理，陈玉翠不善的目光就扫了过来，看样子，她认为自己打扰了她与领导的谈话，下一步她的动作肯定就是让保安把自己轰走！
不行，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候副市长悄不吭声地就来到了归安县，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至少这事与那杨少有关！如果他在这事上对自己不满，那自己的前途就蒙上了一层yīn影！一个副市长，对付自己一个小小的乡办公室主任，最多，也就一句话的事。
“我是莲花乡经济发展办公室主任吴焕光，为杨少的事情来道歉的！”吴焕光说。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看到候副市长皱了眉头。他的心不由得跳起来，成在此一举，败也在此一举了！便继续说道：“我手下的人与杨少发生了冲突，他喝多了，我替他道歉！”说着扬了扬手中提着的高档酒。
陈玉翠根本就没看上他或者是他手上这点东西，还是准备把他轰走。接待一个副市长，可比他这小杂鱼重要多了。
不过，那黑衣女子听他自报家门，倒有了兴趣，走过来问：“莲花乡？就是乡里有一个麻风病村的莲花乡？”
多半她是看过方凌那篇乱七八糟新闻稿的。吴焕光心想，说道：“是的。”
“跟我来。”黑衣女子转身就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向侯若平挥了挥手：“小候，你跟她先去，我有话跟这个人说。”
小候？这个三十左右的女人，竟然把年过五十的候副市长喊作小侯？吴焕光的眼睛和下巴差点摔掉在地上。
于是在一间单独的包厢里，这个黑衣女人直接开口了：“你不用问我是谁，我的层次不是你所能了解的。我也没兴趣知道你什么来意。看你的神sè，外面那个人，你们侯副市长，你认识，对不对？”
吴焕光咬牙点点头。
“你们那个什么副主任的事刚才小翠告诉我了。虽然我很不喜欢杨天城这小东西，可是杨家的人再怎么落魄，也轮不到一个芝麻绿豆般的什么副主任来欺负！你回去之后，把那小子给收拾了，让那个上莲村村长升上去！好处就是，半年之内，你会升到县上去。这事，除了必要的人之外，不许跟任何人说。”
升到县上去！
吴焕光的心里不可抑制地狂喜起来。他绝对不怀疑这个黑衣女人的话。一个能对海安市常务副市长颐指气使的人，把自己升到县上，小菜一碟！
“事情办好了，就给小翠打个电话。你走吧。”黑衣女人说。
离开房间后，经过那间总统套间门前，吴焕光似乎还看见那侯副市长对自己审视般的目光。
回到乡上的时候，他就暗中联络了乡武装部长王辉和即将转任的人大主席赵咏。两人一听这事，哪有其他的二话，一个权势比海安常务副市长还大的女人！他们这些人只有听人话的份！就指望着吴焕光到了县上能拉自己一把!
想到这里，吴焕光微微地笑了，为什么敢于得罪刘映chūn等人，当然是在自己想好了后路的条件下。
“小方，我走了正好，可以给你们这些年轻的有干劲的人腾位子！”吴焕光笑着说。
“主任您就别开玩笑了，我才上副主任第一天，屁股还没坐热，哪有那福气接您的宝座。”方凌说，“不过主任高升的话，那真是好事，有消息的话要跟我们这些下面的人通通气。”
吴焕光满意地笑了笑，这小子，守成有礼，真是比较讨人喜欢，“小方，你认识一个从外地来的黑衣女人吗？一口京城腔的。最近来过我们归安县。”
董真？吴焕光果然是受了董青的压力！不，或者说是诱惑！
方凌想着有些事还不能公开，装模作样想了一想，摇摇头：“不认识。”
吴焕光皱皱眉头，“我听说，她来头似乎挺大的，住在县zhèng fǔ招待处，林处长也对她很客气。那天你不是被林处长叫去了吗，就没见到这女人？”
方凌说：“不认识。主任您突然问起她，难道你们认识？”
吴焕光说：“只是听工作人员提起过。要是你认识就好了，听说这女人还有市里的关系。”
方凌由衷地赞叹着：“这是个厉害的女人啊，以后或者有机会能见见面。”
臭小子还装。不过装就装了，吴焕光也无可奈何，谁知道这小子跟那黑衣女人还有侯副市长什么关系！怪不得他天天在上莲村瞎折腾，也没有人去管他？
不是懒得管，是不敢管啊！
还好自己没有站在那黄巍一边！
吴焕光很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