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却说鲁成一番话后,宋江的脸sè有点黑里发紫,透着光亮。
吴用一看,这好好的招安之计却被鲁成批成了无耻之道,也急了。
“鲁二哥,各弟兄,你们或是误解了公明哥哥的意思,公明哥哥也曾被害,如何会去与那些污官合流?我等皆是大宋子民,虽流落于江湖却不忘忠义,公明哥哥要等招安也是愿弟兄们重回正途、好博个荫妻封子,如何又是教兄弟们丢了忠义仁德去与污官合流?只是现在污官猖獗,正义难得招展,可也不是就说天子昏昧朝中无正人。我等招安后不正好与朝中正人驱除jiān邪、重塑纲常,也好留个清名,这如何又是要教弟兄们做了小人?”
鲁成心中有点感叹,落于江湖却不忘忠义,这虽不知真假可话定是有市场,如此这造反倒真是难得人心。也怪这“忠义”听着就让人觉得挺高尚,估计也很少有人会说自己不忠不义,尤其是这些义气用事的莽汉。可他们真能理解了何为“忠义”吗?他们能辨别哪些才是真正的“忠义”和真正的“忠义”之人?
“吴先生,身虽落草却不忘忠义这也是好事,可有忠义之心就得不顾事实盲目招安吗?就如一条狗,在良民家是一条忠心护家好狗,可到了恶人家怕是要被称为是犬牙的恶狗,这狗又何辜?所以光有忠义之心不看身所之处是不行的,你说这世道真能是我等去保境安民、留个清名的好世道吗?
又说jiān邪贼臣只是部分,其中还有好人,这话定也没错,可问题是jiān邪从不说自己是jiān邪,他也说他是对皇帝忠义、对百姓仁徳的人,这让弟兄们如何去分辨?而真正的正臣又怎会来认同一个山贼出身的人?唯只怕兄弟们最后不是被人用“忠义”的幌子利用就是不知不觉也成了打“忠义”旗帜却行助纣为虐之实的人。
最后我想问一下公明兄和吴先生,等招安可有梁山泊这般等法的?心存忠义、一时被迫落草的人想等招安也不少见,可他们可敢再去冒犯官府?杀官等同造反,这是等招安的人能做的吗?我看就是那些不想招安的草寇也不敢随便如此行事。可梁山泊又打城又杀官却为等招安是何道理?难道是为扩大影响,组建和锻炼队伍,将来好得个大官?
我曾听说公明兄虽为小吏却有大志,吴兄你也是因了自己的名字被考官嘲笑为‘无用之人’而不能中举,也是不得志。而招安一般只是赦罪放为良民或招进了军队去,要当官也还得去一刀一枪的博命,有些兄弟还好说,可像你们一个武艺疏松即便招安只怕也最多再混个小吏、一个本不待见考场现在有此污点是更难重赴考场,你们这前途却也渺茫。于是你们就想拉一帮兄弟,形成一个集团,凭此来与官府叫板和谈判,一旦招安成功,再以此集团去建立功勋,最后你们以首领身份去获得个高位,你们是不是这个思路?”
吴用也终于脸上变sè,“小可怎敢如此想?”
鲁成摇摇头道,“吴先生,先别忙否认,要说梁山泊的组织确是不如同一般山寨,而是在往军事化方向走,所以你们不说一大王、二大王、三大王,却是弄了个总兵头领出来。原本我以为你们是想造反,不想却是要等招安,那你们这个组织也是为以后招安后去建功立业所准备的吧?嘿嘿,不过你们也是弟兄们的领头人,弟兄们相助一场也没什么不可。可我想说的是你们犯了两个大错误,一个是招安后还想再聚团,这已是犯大忌。另一个是你们纵然是能获个官做,但你们若仍仇视污官,污官就不会放过你们;而在正官眼里,你们却又是秩序、规则的破坏者,没人会瞧得起你们,也更不可能来与你们并肩和jiān官斗,你们面对的只有利用和yīn谋,你们实际上是两边不讨好,如此你们就是做了大官又如何来保证兄弟们的前途?”
鲁成的嘴很毒,但他也看得准、想得透。确实,真正的招安绝不是这个样子,想招安的人如何敢如此兴风作浪?想招安时要显忠心示良民还来不及怎敢来做在皇帝、官员眼中的造反之事?另外就是招安其实只是赦罪,并且还要打散了,有时可能给个不上台面的小军官做,那是已额外开恩。想要封妻荫子,那还得在正途中建有功勋,否则不是人人都来聚众好做官了。
而宋江想招安,却又不安分,那答案只有一个,宋江不愿做普通的招安,他想凭此有提出自己主张的权利,这其实就是他想要胁迫官方以此获得更好的待遇,然后再继续胁迫官方也胁迫了兄弟们好让他组团去建功立业,最后论功行赏可得个高官。
不可否认,这虽说能使作为首领的人占了大便宜,对兄弟们倒也是个去建功勋的好机会,这要比被拆散去看别人脸sè要强。可这个真是犯大忌的行为,一群反贼怎能再聚一起?所以哪怕宋江最后能成功,可刺一开始就种下了,最后不管是jiān臣还是正臣,他们不把这个集团消灭掉就不会罢休。正臣会把他们做炮灰,jiān臣会yīn谋诡计不断。而最可怕的是若宋江也认清了这点,那他自己就会先慢慢消耗掉兄弟,直至不成危险。
鲁成见吴用、宋江一时哑口,就继续道,“你们若是没考虑到这些,那我在这提个醒。要想招安,一个是把梁山泊兵马解散了,夹紧尾巴做人,等哪天皇帝开恩,赦了你们的罪过,去做个顺民。若是还想要做官,那就得去学会了奉承污官才行,只有他们才会不在乎你的过去,不在乎你的行为实质上是在损害这个国家的正常秩序和规则,他们只在乎你是否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和正臣去并肩是痴人说梦。
其实这些道理不难理解,如果你们杀官造反等招安的想法能得到实现,这国家还能太平吗?有样学样岂不大乱?所以我也不知你们是怎想的,是真不懂还是懂了却在欺骗弟兄们。”
宋江终于回过神来,急道,“小可怎敢欺骗了弟兄?只要我等长保忠义,替天行道,久后圣明天子和朝中正直大臣定会知道我们的心,怎地不能真心待我们?”
鲁成看着宋江,“也许吧,但这是去赌人心。可人心这种东西好赌吗?就如同我现在不能肯定你是在为兄弟们好还是在利用和欺骗兄弟们,那天子或朝中正臣就能真的无视了你们这些曾经的叛逆?别到时候你说是忠心不改,他们却道是狼子野心相信不得,这就好看了。”
李逵瞪着乌眼看看宋江又看看鲁成,最后对宋江说道,“哥哥,你只是没鲁二哥想得远、想得多对不对?鲁二哥没说错,我们都不信了那些大头巾,他们怎会来信了我们?何况若那皇帝圣明、朝中有良臣,怎不见他们诛杀了那些jiān臣?”
晁盖道,“公明贤弟自不会有想利用弟兄的想法,小可又岂是这等人?鲁二哥,你多心了。”又对宋江道,“贤弟,招安之事不提也罢。”
鲁成笑了一下,“我只是提个醒,就怕兄弟们一听忠义就去做了个不明不白的断头鬼。当然,对有心于招安的弟兄也奉劝一下,要招安,你得去符合了这世道的规则,要让官方看到顺而不是逆。其实这也没什么,正和邪真的没有绝对,都是为活着、活得好,何必非要死撑自己就是个好人、正人?那只会害死了自己。”
一个提醒,却是把宋江的招安之策戳了个千窗百孔。砍了忠义大旗又暗指真正的好汉不会走招安之路。
吴用在暗叹。这路却是不好走了。
“鲁兄,依你所说这招安是个险途,那你可有什么好的出路?”吴用开口道。
鲁成反问道,“我们都是反出了官方秩序的人,是官方眼里的贼寇,你说我们还能走什么路?”
“你真想要造反,反了大宋?”吴用也准备来驳斥鲁成了。
鲁成笑道,“不是我要想反,而是如今我们不得不去走造反的道路,否则弟兄如何能出头?”
“可大宋载有厚德,民心向宋,这造反如何能成事?只怕更是个断头路。”吴用道。
“是啊,宋国对读书人很好,够得上说是厚德,而读书人又掌握了言论,这民心确是不易争取。可民心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得民心就能得天下’这句话你信吗?我告诉你,这其实是个谎言,都是胜利者在事后粉刷自己时说的话。在拳头面前,民心并无大用,真正需要比拼的是拳头。乡民恨恶霸,可在恶霸面前屁也不敢放一个;百姓恨污官,可在污官面前他还得跪地喊老爷。这是因为什么?不就是恶霸有拳头、污官掌权势吗?且事实上又有多少人是重视民心的,民在官是称草民,在我们中却是称为小喽罗,他们都是蚂蚁般的人物,都是用时有用;用过就被抛弃的人物,他们又能来决定什么?你又什么时候真正在乎过他们?还‘得民心就能得天下’了。”
吴用一顿,又道,“可不得士子之心又如何能成事?打天下治天下不都要用士子,否则只能是乌合之众、是沙滩建楼宇。”
鲁成道,“你又错了,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读书人在拳头面前有先天缺陷。且又说十年寒窗只为一朝登科做了官,在这种思想下你说他们会怎么选择?我看是只要我们有希望,他们会不请自来以求一个官位。我听说西夏也是宋国的读书人去帮着建立了国,这都去帮异族了,我们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吴用再次一顿,接着就说道,“可我等毕竟是势单力孤,又如何能使人看到希望?
鲁成道,“这话没错,我们现在的拳头还不硬,如此就造反很可能陷在围剿大军之中。但现在没有不等于将来没有,没有拳头我们可以练一个拳头出来,我们不能因见困难就轻言放弃。因为这是我们能不抛弃自己的原则却又能实现封妻荫子梦想的唯一出路,现在的规则显然是并不适合我们,那我们只有打破旧规则去建立新规则,即建立我们的规则,这才是兄弟们的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