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我整个人的心思就只想去找我跳到江里而生死未卜的曲师姐,根本没有被面前这一对老女少男的所谓同门的亲密情谊所感染。对于胡「独耳」师叔的建议,我自然不会去听从。她话一出,我便在脑子里飞快盘算对策,然后马上有了应对。
“禀告师叔,我师父让您和叶师兄去树林里议事,并未叫我同往,虽然我很想念他老人家,yù见他一面。可是,师父他当然也知道我也在这里,却没有让我一起去,一定是他自有安排。再说,我圣教中的一些事和一些话,我这个新进的晚辈,未得到允许,不方便听闻。我还是在此地静候为好。”我向前略揖,从容说道。
边说这话,我不禁暗自得意,这番言辞真是合情合理,充分体现出了一个江湖大帮派晚辈成员的优秀职业cāo守,有这样思想觉悟的成员,他在教会组织的前途必将会是一片光明的……
“嗯,这样亦好,我和封清师侄先过去,待谈过事后,我们再在此店会合。”胡玲耶说着话,面无表情,语气平静,眼中却闪出别样的光。
说完,胡玲耶也不与叶封清搭话,转身便飘然而去,叶封清知趣的紧随其后。很快,他们便从我视野中消失,这令我一阵欣喜。
现在,这个小店从之前的喧闹中安静下来,竟然只剩下我一个客人。店掌柜和伙计们都已陆续回到店中,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碟碗,为接下来的生意做些准备。掌柜看起来很高兴,因为刚才的打斗竟然没有损坏任何店里的什物,在高声吩咐着伙计做这做那。
我则盘算着如何逃离此地,在店外四处张望。店旁边的大树下,还停着胡玲耶买来的双马大车。看到马车,我立刻生起个念头,不如上马车,就此逃走。等他们回来,我运气好都能跑出好几十里地,那也足够安全了。
我才走过去几步,很快又否决了这个计划。首先,以胡玲耶的武功,追上一个才跑了不到半个时辰的马车,是轻而易举的。其次,我又不会驾御马车,虽然这些rì耳濡目染,驾车似乎不难,但终究没实际cāo练过。想到这里,我驻足不前。这一止步间,我的脑子里真有点混乱,有点无措,想着跳江的曲师姐,那江上的翻动浪花……
突然,我脑海里灵光一现。浪花?水?对啊,那胡玲耶是西域胡人,不识水xìng,所以她说对跳江的曲师姐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么,我只有放弃陆上行走,改做水路,才是上策。
从西塘到南京近些天来,我和曲师姐一路上天南海北的吹牛,曾经听她说过,从杭州到běi jīng,有条大运河,开凿于隋代,到了前朝大元,又重新疏通过河道,南来北往的船只众多。而且这条运河,就通过南京。我何不先沿此运河北上一些时rì,然后再向洛阳去寻找曲师姐。
拿定主意后,我摸摸怀中的散碎银两,也不对店中伙计们说任何话,趁他们忙碌不注意,就默默的跑开了。一路上,只要遇到人,我就问去运河怎么走。看来,运河离得并不远,很快我便问到了运河附近码头的去处,便拨腿向那里奔去。谢天谢地,早前那个算命道士说的“遇水解难”,至今还是管用的,且屡试不爽。
说实话,自从学习了那个怪老头的那个移气术后,我虽然没觉得在与人打架斗殴时它有什么大用处,但是我惊奇的发现,腿脚比从前在小城玩耍时有力的多,跑起来尤其快捷,还不觉得累,显得吃苦耐劳多了。我也不知道个中原由,也许这与最后我要把吸来的内力从双脚大脚趾的隐白穴导出去有关。
不多时,我便飞奔到了路人指引的码头边,确实不怎么累,但我此刻注意力全在如何离开此地,生怕胡玲耶他们追来找我,什么都没顾及,看到一个船头向北的舫船,起锚正要走。我见状情急之下,紧跑几步,纵身便蹦了上去。
我刚跳上船,船上的人,见状着实吃惊不小。“这小子,你不要命了?!这么远你也乱跳,会不会水?万一掉到水里淹着、呛着什么的,别赖我们船家!”一个船夫模样的人立刻过来,指着我鼻子对我嚷道,看起来他很恼火的样子。
我没有答话,看看他,再回头看看身后,自己也惊奇,船舷离岸近两丈的距离,我就冲过去,跳上来了,有点做梦的感觉。以前我哪里能跳出这么远,没想到啊。
此时,我自己也无心惊奇这些,当前能逃多远就是多远。我便连忙向船家作揖赔不是,随便胡说了个要去扬州省亲,父亲身体有恙,情急要赶回去,以期望对方通融一下,多搭载我这个客人。而且表示我的路费也不会少他的。
“不行,不行,你小子给我马上下船,这船是京口顾员外包下来的,不载别的人了。”船夫不许。
我正继续想求其帮忙。这时,一位衣锦执扇的青年士人走前上来,对船夫说:“你先下去,我来问问何事。”船夫闻言,躬身而退。
这位士人,甚是儒雅,面白眉淡,颇有些我以前常常画的唐代诗人的味道。只见他走过来,眼神打量着我,将手中折扇一拢,揖手道:“鄙人便是顾某,这位小弟,这么急着是去哪里?”随即我也上前施礼,说道:“员外幸会,在下姓苗,名未,浙江兰溪人氏。”然后继续重复要回扬州省亲,父亲身体有恙的谎话。
“原来如此,百善孝为先。我此行恰好也去扬州,收些货钱,顺便贩些货物回来。”顾员外略微点头道。
“这样也好,此行我只带了些粗鄙僮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看苗生模样也应知些文墨,正好切磋,那不妨同行,路途一应费用,算在我这。”他继续说。
到底,我混迹江湖前只是个画师,气质形象多少与读书人相近。别人这么说我,也是情理中的事。看似我的形象和言辞博取了这位温文尔雅的顾员外的好感了。其实他哪里知道啊,现实是我更惨,连父母在哪里都不知道了,还要在一个未知的江湖中前行。
“多谢员外厚爱,小弟只是个画师,经书诗文,恐怕还要请员外兄多指点了。”我客气的应答道,心中确实生出一些感激之情。
顾员外对我这个猴急跳船的不速之客显得很友好,笑道:“琴棋书画,皆是文人所好,请进来舫榭中坐。”他边走边令家仆吩咐船家继续开船,我便与他一同走了进去。时乃盛夏,天气甚是炎热。舫榭中摆设雅致,两边窗牅开启,江风习习吹入,确是凉爽怡人。
接下来的几天,我rìrì与这位年青的顾员外谈文论画。可惜自己从前一向贪玩,一读书就烦得要死,经史所知不过皮毛而已,只好表现得向顾员外虚心讨教的态度,倒也宾主两欢。
顾员外单名仁,他家书香门第,从祖父起仕途科举就乏人了,为维持家计,也做些经商生意的事情。顾员外问我父亲住在扬州何处,我只推称不知,编造说我与母亲在家乡居住,父亲贩了一批货物来此做生意,近rì有乡邻捎了口信回来报恙,所以才匆匆赴扬州探视。
这样的有吃有玩的rì子过得真快,不几rì便来到了扬州。扬州自古繁华,当年有个贪玩异常的隋炀帝为了能去那里游玩,手中权力又巨大,便开凿了这条运河。今天连我都受益于此,总算暂时摆脱了什么天方教的纠缠。估计胡玲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会混到扬州来了,可能会认为我还在去洛阳的哪个山间小路上在奋勇步行吧。
下得船来,顾仁要去城中一个富商家收款,关心的问我:“苗弟,你头一次来扬州,又不知父亲所居何处,何不随我一同入城,顺便打听一下你父住所。”我本来就是爱玩随意之人,听得这样的话,便和顾员外一同进城去了。
城中的光景果然与别处不同,商铺乐坊、酒楼茶舍,鳞次栉比。我第一次来到这么繁华的地方,都感觉眼睛看不过来,只是随着顾员外他们边看边走。顾员外倒是对此地很熟,七拐八弯,来到一所大宅院前,横匾“贺府”二字,朱门石狮,甚是气派。顾员外身边只带了两仆僮,其中一人拿了名贴,上前递与贺府门前知客。不多时,府内便有人迎出。
顾员外见了来者,先拱手道:“贺总管,好久不见,jīng神更胜从前啊。”他们如此寒暄了一通后,顾员外向他们介绍我:“这位兰溪苗贤弟,与我同舟,来此地省亲,却不知父亲居所,先来烦扰府上。”
贺总管脸胖胖的,两撇小胡子,和气的看着我,亦说:“苗贤弟,一路劳顿,不妨先歇下来,回头让府上仆人陪伴一同找寻。”对此我表示了诚挚的感谢。
进入府内,贺总管对我们说老爷正在花园会客,领我们过去。他家可真大,光是去这个花园,就快把我走得晕没了方向,反正是东折西绕的。丁素月外祖父家虽然富甲西塘,但与此相比,毕竟不可同rì而语。
来到花园门口,贺总管示意我和顾员外留步,他进去通报一声。我和顾仁,站在门边等着。我是闲不住的,好奇的向里面张望,远远的有个竹亭,两人落座,边上一对仆環侍立。
突然间,我怎么觉得其中一位越看越像一个人,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难道我一离开水面就这么不走运么?霎时,我的汗都淌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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