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夜半窗外的打斗,我现在充满了不安与迷惑。
首先,我有些自责,如果不将这个怪人的行踪告诉那两个商人,就不会有今晚的事情。
再则,既然说是请他们员外回去,哪里有动手动脚的?
我从床上跳下来,跑出门一看,半月当空,洛水边有五个人在远处打斗正酣,果然其中有一个正是那个不怕寒冷的怪人。另外四人,身着玄衣,打扮紧凑,各持长剑。
而那个怪人散步时向来两手空空,身体仅着一块布,此刻一把长剑在手上挥舞,想必是从对手那儿夺来的。
我逐渐靠近他们,这才发现,地上还倒了一个,没有受剑伤,只是痛苦的在地上呻吟不起。他应当就是丢了剑的那人。
虽然那个怪人以一敌四,似乎却并不落下风,竟是个高手。
但是,我也没发现白天向我打听消息的那两个商人。
不过,我现在已认为这个怪人,也不是什么员外,哪有家丁这么拼命动手打他们家员外回去的,想失业或被卖是不是?
对于面前的争斗,我本来是以为那些人仗势欺人,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们家“员外”也真是强悍,我还是少管点闲事为好。
现在,我心情反而平和起来,竟然抱着轻松的心情旁观起来。我才入江湖,对于一个如此难得的学习机会,我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多看点其他门派的剑法,说不定还能偷学到些有用的招式,就是对武学受一些启发也好。大家用的都是什么剑法呢?我一个也不认识。
于是,我就立在他们十步开外,就象市井百姓看热闹一样,围观这一伙晚上不要睡觉、还要在寒风中“锻炼”身体的人们。
他们如果知道这大半夜的拼命争斗,居然还有悠闲的人作壁上观,自己又随时都有丧命、受伤的危险,那将会是怎样的心情?
只见,怪人的剑招凌厉,身形迅捷,在月下寒光闪闪,渐渐取得攻势。
我旁观着,觉得很有滋味,会假想如果是自己面对怪人某个招式时,我应当如何应对。“那四人出招没有击敌要害,如果那招改成另一种方式挥出,可能效果会好很多。主要也是出招速度也不及怪人快。如果换作我,那四个人还是有些破绽、空当可以攻击的。”我心想。
正当我抱着研究钻研的态度在一旁观摩时,那怪人打得兴起,长啸一声,长剑连环击出,逼退众人,左手突出一掌,打在其中一人右肩,声音沉闷。
中掌的那人,手上长剑却没有松开,居然身体旋转着,就这样连人带剑向我飞了过来。那个怪人是不是看到我这个围观群众大为恼火,要弄一个人来驱赶我走?
我见状马上闪在一边,迅速让开了这个“人剑合一”的家伙。闪开之后,我有点担心刚才会不会不知不觉使出“风影星步”。随后我看着他们努力拼搏的样子,又安慰自己:他们这种状态下,也应当不及细看的。
几招之间,怪人就将众人逐一击倒。我看得分明,有两个是被掌击,一人胁下中剑,一人大腿中剑。
最后一个抵抗者的下场也不好。怪人长剑疾刺,正中对手右手的手腕,一穿而出。那人痛得“哼”了一声,长剑撒手。
怪人寻即踏步上前,一剑指着那人的咽喉,低声喝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很瘦,面黄无须,手上没有了任何武器,被怪人的长剑指在咽喉,呆立着,左手紧握自己受伤的手腕,看起来神情相当的惊恐,眼睛珠直打转。
我观察到,地上那几个人挣扎着聚到一起,心有余悸的看着怪人,似又很担心的看着那个被挟持者,向着他们的那个同伴使着眼sè。
黄脸瘦汉反应倒是很快:“阁下饶命。小的……小的是河洛剑派弟子。”
还没等那个怪人说话,我脱口驳道:“你少胡说,河洛剑派弟子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
此话一出,这下,大伙的目光全集中到我的身上。我这才发现我冲动了,真的是很欠缺江湖经验,沉不住气。
怪人又打量了我一下,道:“我们见过面的。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河洛剑派的?”
祸从口出,向来都是如此。话说出去了,便覆水难收。
我只好硬着头皮道:“先生既然出手不凡,以先生江湖阅历,难道看不出他们使的不是河洛剑法?”
我本以为怪人会说他清楚对方在撒谎,只是奇怪我为什么说他们使的不是河洛剑法。
哪曾想,那个怪人道:“他们使的招式驳杂,并非一门一派的,却有河洛剑法在其中。”
我一听,大为意外,又有点郁闷,心想:“可能我只学过河洛剑派女弟子的洛神剑法,没见过男弟子的河岳剑法,所以才没有看出来。不过,这两种剑法,竟然就这么不相像,以致我看不出么?”
看到我默不出声。那群玄衣人对怪人哀求道:“阁下既然胜了,我们也已说了是河洛剑派的人,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他们这语气与姿态,令我很是吃惊,继而很是气愤。河洛剑派弟子就是这等缺乏本领、没有骨气的人么?
恼怒之下,我对那群玄衣人骂道:“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河洛剑派哪里会有你们这种贪生怕死的夯货?!“
那群玄衣人闻言,反而叫嚣道:“你这小子,口口声声说河洛剑派没有我们这种人,难道你是河洛剑法的么?”
那个怪人,一如既往的面sè平静,经历了刚才的打斗,身上还是很干净整洁。他手中的长剑,仍然指在黄脸瘦汉的咽喉处,对我缓声道:“酒囊饭袋?他们的功夫都不差,放在哪个门派中去当弟子,都算是好手了。”
那黄脸瘦汉听了怪人的夸奖,反而有一丝得意,冲我嚷道:“小子,我是酒囊饭袋,你很厉害,不怕死,你上啊。”他那神情,似乎居然忘怀了有一柄长剑正指着他的咽喉。
我觉得还是少招惹是非,便退步道:“好吧,我看错了,没看出你们是河洛剑派弟子中的后起之秀。你们继续打,这儿没我什么事,告辞。”
说完,我想转身走开。
那位怪人道:“请留步,这位少侠说他们不是河洛剑派的人,又认为他们武艺稀松,乃是群酒囊饭袋之徒,想必并非寻常人物。”他称呼我少侠,语气恭谦,难道认为我就武艺高强?
我对怪人憨笑道:“先生过奖,我不是什么侠,一介平民而已,只是从小在这里打长工,放鸭子。这里离河洛剑派又不远,时间久了,河洛剑派的人也见过一些,却没有一个像他们这么求饶的。”事已至此,我开始吹起牛来。
我们正对话间,我突然看到那个黄脸瘦汉的袖口飘出一股很淡的氤氲之气,在月光下若有若无。
我马上用手一指,对怪人道:“那个瘦子,在做什么?”怪人一惊,还没答话,竟和黄脸瘦汉一起昏倒在地。我生怕也吸入这股毒气,向后疾速跳开。
原来,因为我的突然发话,渐渐分散了怪人的注意力,那个黄脸瘦汉瞅个机会,偷偷放了股毒雾,想必他虽有解药,但是无法使用,只好连怪人带自己一起迷晕,以方便同伴下手。
余下的玄衣人见状大喜,各自从怀里掏了个小瓷瓶,在鼻下抹了点药,便yù向前。
我一看有解药,看准了其中一个肋下受剑伤的人,动作缓慢,猛然纵身向前,侧面伸手一把夺过那个小瓷瓶,随后跳在一旁,也学他们的样子,在自己鼻下抹了点药。
那群人一看我的举动,惊道:“小子,你不想活了,敢抢解药?”
我嘻笑道:“我也怕晕倒啊,你们的毒烟那么厉害。”
我笑着笑着,出其不意道:“还给你。”我装作要把瓶子扔还给他的模样,却手一扬,将那个小瓶子敞开口,扔在那个怪人的头边。
他们有点气急败坏,看着我。其中两人,仗剑向我逼近,叫道:“小子,你知道得太多了,容不得你活。”
我心下早已对这群人的行径非常不齿,又回想起南京时听闻的一些事情,斥道:“河洛剑派名门正派,哪里会有这种暗算人的弟子,分明是想嫁祸河洛剑派。你们是天羽帮的,还是崆峒派的?”
面对这群要杀人灭口的恶汉,我心里飞快盘算着。我得想个方法,逮住他们,好押去师父那里问个清楚,那样师父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我也好将功补过。
刚才看他们与怪人比试,以他们的招式、身形,我应当抵敌得过。但是,我又不能显示出我的武功,以免他们到师父那里说是被我打败的,那样一定会招致大家的怀疑。
突然间,我拔腿就跑,向自己鸭舍那边逃去,打算边跑边想办法。后面两个家伙,咆哮着穷追不舍。
正当我拼命逃跑的时候,我惊奇的发现,不知何时,从洛水上游飘来一叶扁舟,正无声无息的在月下顺流而东。船上空无一人,也没有一点灯光,船头插着一个五sè幡,随风轻扬。yīn森清冷之气,不期而生。
随即,身后的紧追脚步竟然逐渐远离了我。“是我跑得太快了么?”我有点纳闷。
我放慢脚步,停下来,回头望去。那群玄衣人正在往我相反的方向仓皇逃去,很快就消失在夜sè中。而地上那个怪人,也不见了。
我感慨得自言自语道:“今天晚上,我到底遇到了一群什么人啊?”
刚才还很热闹的洛水边,现在就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看着那只“鬼船”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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