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老韩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但隆离仍然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老韩说的话,立刻跑前跑后的根据各商号的马队规模大小进行分配,安排人员告诫详情,以免出纰漏。
老韩微微的点了点头,跨马转头看了看正有条不紊的车队,眼中突然一亮,他看到沈百万正在其中一辆牛车上和一个高瘦jing壮的黄衣汉子谈着些什么,刚才沈百万曾简单给他介绍过,并州墨家分舵有三位当家,除了分舵主隆离,还有两位副舵主杨健和阎越,想及此,老韩嘴角翘起一个弧度,扯了下马缰,向那辆大车走去。
“副舵主,此番诸事多要劳烦墨家兄弟倾力相助,老韩现在以为报,先在此郑重谢过!”老韩面色一正,拱手向沈百万身边的黄衣壮汉施了一礼。
黄衣壮汉看见老韩如此举动,下意识的一望自己的巨子,忙不迭的起身回礼道:“大人何须如此!匈奴道,人人得而诛之,况且巨子已吩咐在下全力相助,此番并州诸事皆以大人马首是瞻,故有何差遣,大人您直接下令即可!赴汤蹈火,杨健在所不辞!”
老韩感激的目光看向一旁微微颔首的沈百万,觉得这个老头现在猥琐的特别可爱,然而似乎还有一丝歉意的目光掺杂其中,“谢巨子成全!不过我记得您老人家刚才上车以后便把鞋一脱,抠起了脚丫子,为您的健康着想,您现在还是别用那只同样的手如此亲切的抚摸自己的胡子了吧,我说就一直纳闷您那雪白的胡子中为什么总有一滩滩的黄色杂毛呢……您说呢?”老韩一脸为他人着想的崇高真挚表情。
“噗嗤!”杨健听着老韩的话憋得脸由红变紫,再由紫变青,最终一口气没忍住,笑喷出来!换来的是老韩善意的微笑与自家巨子恶狠狠想要灭口的眼神,他扭动着身子硬生生把剩下的笑声又憋回了肚子。
沈百万心里这个苦笑不得啊,他从老韩刚刚感激眼神中的那丝歉意就感觉出这小子又要拿自己开涮了,却没想到暴风骤雨来的是猛烈了点,自己这半世英明啊!不过他也知道老韩的用意,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的办法,此次深入数万匈奴军队驻守的虎穴,一招不慎,便死葬身之地,这便需要所有人正确的统一协作,虽然自己已下令一切皆听老韩指挥,可初来乍到,没有接触过老韩的人怎会轻易从内心真正信服他,在这艰难险阻重重的时刻便会埋下隐患,刚才隆离对老韩不经意间的态度便说明这一点,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自己,觉悟也不会高到哪去。老韩此番当着杨健的面调笑自己着实为一妙计,其一展现了他与自己的亲切关系,其二,这种行为会大幅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并减少陌生感,就是自己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个滋味。
“笑!再笑我就把前面的牛换下来休息,让你去拉车!”沈百万yin测测的盯着自己得力的属下,“阎越这个混小子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怎么也不来见我?”
“这个……嘿……那啥……天气不错,万里云……云……”在沈百万的严厉注视之下,杨健的声音越来越小,头越俯越低,“他,闪着腰了……”
“啪!”
“啊!”堂堂并州墨家副舵主一脸委屈奈、眼泪汪汪的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巨子,一只手慢慢揉搓着自己刚被惨遭毒打的后脑勺。
“我呸!你们这些个小兔崽子,还闪着腰了,就阎越那浑小子将近三百斤的身躯,五岁以后他就没腰了,还闪着腰了,他的腰在哪呢?”沈百万的山羊胡都被气得翘了起来。
“呃,这个,应该是另有紧要急事要处理,反正等会儿进了城便见到了嘛,”老韩一看这边的举动开始向影响市容市貌、破坏文明规范的方向发展了,赶紧出来打圆场,“不是什么大事哈,莫急,老爷子消消气。”老韩笑嘻嘻的看向送了一口气的杨健,“看来这位阎副舵主也是性情中人哈。”
“唉,”杨健满脸苦笑的摇摇头,“大人有所不知,阎越此人jing明能干……但着实是个闲不住的惹祸jing啊!”
“哦?此话怎讲?”
“吃喝piáo赌样样jing通!”沈百万插话没好气的说道。
杨健冲着自己巨子“嘿嘿”一笑,冲老韩眨巴下眼:“话是如此,但凡事都不落下成。”
老韩“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难不成他还能把这些事玩出花儿来?”
谁知杨健认真的点了下头:“piáo而不窃玉偷香,赌而秉愿赌服输,吃而堕淡雅爽利,喝而承品如其形!”
“哦?有点儿意思。”老韩频频颔首,脸上浮现一丝玩味的表情,“piáo而不窃玉偷香,是非分明;赌而秉愿赌服输,节制怡情;吃而堕淡雅爽利,视野开阔;喝而承品如其形,为人爽直!”
沈百万和杨健听闻老韩此话后都为之一愣,“说起来,在并州这么个战乱不休的虎狼之地,有不少事情还真的多亏了阎越,看上去麻烦重重,他却总是能为你办好。”沈百万回忆了一下说道。
“没想到大人您光听我的只言片语,便能摒弃世俗的短浅目光而真正的认清了我兄弟的这些本质,在下佩服!”杨健真心实意的向老韩诚恳的说道,眼中的神情多了一份信服之色。
沈百万在旁边欣慰的看在眼里,也不禁暗自为老韩的本事喝了声彩,这短短的时间里,老韩便取得了一个副舵主的信服,非常人也。不过他总觉得杨健的话里好像有什么字眼听起来让自己本能的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啊!啊!”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杨副舵主狼狈的抱头惨叫。
“‘世俗’?!还什么‘短浅目光’?!nǎinǎi个熊!翅膀硬了这是想要嚣张啊,我今天要清理门户!”众目睽睽之下,沈百万面色狰狞的形如泼妇般挥舞着双臂,场面血腥,少儿不宜的对着自己的得意弟子下着狠手……
就在这一幕幕惨不忍睹,令人发指的“人间惨剧”上演的时候,人们看得津津有味竟没怎么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不到一个时辰,庞大的车队便可遥遥望见离石南关的巍峨城墙,在老韩的授意下,车队并不像来时一般旗号嘈杂、乌乌泱泱聚成一团,而是每个商号的马队之间都相隔一部分距离。
走在最前面的是隆离率领的“隆氏宝斋”车队,看到前方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南关城门,隆离松了口气,再看看守卫南关的门将和他的手下,数量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看到自己的车队旗号,对方还主动的挥了挥手,远远谄笑的友好打了下招呼。“这些喂不饱的畜生不知道感恩,却也晓得讨巧,看来我下的本钱没有白费。”隆离这下彻底放下心来,正想自信满满的朝后面的车队打个招呼,突然,一阵急腾腾的马蹄声传入他的耳中,他那平素看上去和蔼友善的双眼突然如鹰隼般掠过犀利的神色,倏地死死盯住前方的城门方向!
靠近城门的城中摊贩脸上惊恐的表情,路上行人四散奔逃的动作,以及城门的匈奴门将那惊慌失措的慌乱动作,都让隆离心下一沉!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隆离的视线里,高筒盔帽,上插五色禽羽,全身银甲披挂,金丝黑氅,一条鎏金铁枪倒背身后,一把长得有些离谱的大弓紧挂在马颈当甲处,其人高鼻鹰眼,年轻刚毅,只是右颌一道刀疤让他的面貌看上去有些狰狞。
隆离倏地一惊!“呼衍章!”他下意识的一摆手,想让车队停下,就闻耳中传来一声低喝:“不能停!继续走!”
隆离恍然大悟,此时若停,必会引起对方怀疑,他不动声色的抹了把头上的汗水,缓缓放下了手,示意车手继续按原速前进,同时心里不禁真切感激老韩千钧一发的提醒。
“什么来路,竟能让隆离失态?”沈百万眉头紧皱。
“呼衍章!匈奴右骨都侯呼衍素聪的嫡子,现掌管右辅部落左翼亲军铁骑,驻守交口、枣林二地,是匈奴贵族中为数不多的优秀将领,心狠手辣、谨慎缜密,一年半前曾突然带兵下手捣毁我们城南的墨家秘密基地一处,当场斩杀墨者二百余人,一生还!导致我们并州墨门现在只能小心翼翼的苦心经营着仅剩的残余墨家力量。”憨厚耿直的杨副舵主此刻额头青筋暴起的抓得碗口粗的车杆“咯吱”作响。
“原来是他!哼!”沈百万眼神死死盯着前方正策马奔来的呼衍章,声音里是止不住的杀意。
“呼衍素聪的嫡子?”老韩眼神一狞,向杨健低声吩咐道:“莫动声色,按计划行事!”
“是!”
此时隆离大掌柜率领的“隆氏宝斋”车队已近南关城门前,一队训练有素的铁骑分列两排呈战斗队形阻住了他们的去路,寒芒闪闪的矛尖成排直挺挺的对准手寸铁的商队!
眼看着一场屠杀即将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