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想到周道登,不觉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虽然,退休回到老家的周道登还是颇有势力的,但毕竟已经走下了前台,而且,作为退下来的前宰相,周道登行事也不敢放肆。想当初,周道登提出要赎买自己的时候,作为已经崭露头角,成为红人的自己,其实是有机会拒绝的。但那时候自己还是太幼稚了,总想着,大学士周道登肯定是才学出众,以前听到的各种荒唐传言,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流言蜚语,是别人对周老先生的造谣中伤。然而,接下来,两人相处交往的事实告诉她,所有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因此,幼稚的,盲目追星的小姑娘柳如是,不得不为自己的轻率付出代价。
周道登以家中无嗣为由,赎买了柳如是。然而,回到周府,这位风流的周老先生面对府里的众多妻妾,竟然连承认柳如是为买回来的妾侍,这样的一点勇气都没有。结果,柳如是先成了周府里的一名普通侍婢,被派往服侍周老夫人,并得到了周老夫人的欢心。
周道登尽管胆小如鼠,也不会放过自己家里的这么一位美人。于是,后来找了一个机会,他就把这位貌美如花的“侍婢”——柳如是给宠幸了。没过多久,周府里成群的妻妾,都十分妒忌这个享有专宠,地位低下的柳如是。可怜的柳如是成为了周府其他女人的公敌,差点就被这帮失宠的女人群殴致死。靠着周老夫人的出面阻止,柳如是才获得被逐出周府,再次卖给娼家的结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崇祯五年,再次回到圈子里的柳如是自号“影怜”,表示浊世自怜的意思。她来到了松江府,在松江与复社、几社、东林党人交往甚密。柳如是经常女扮男装,身着儒家服装,与文人雅士们纵谈时势,和诗唱歌,过着逍遥随性的日子。也是在这段时间,柳如是慢慢地了解到了黄复华,今天的吴王殿下的一些非凡之处,心里再次泛起了涟漪。
最先引起柳如是注意的,是来自同行的竞争。柳如是重出江湖,就了解到了这一行业内新崛起了一个大鳄。这个新的对手太厉害了,让柳如是所在妓院的老板等业内人士都感觉到压力山大。
首先一个,这个对手资金雄厚,在江南掀起了连锁经营的热潮,这一点就让许多实力不济的对手大感头疼。往来经商的豪客那一向是大家最喜欢的客人,如今他们有了一个走到哪里都可以消费的好去处,自然对这连锁经营的妓院比较喜欢,因此相对冷落了那些老去处※红院,丽春院,这些业内的老面孔纷纷感到了老主顾的流失现象比较明显。
而且,这个新对手的花样也是层出不穷,很是吸引人。别的不说,自古嫖赌不分家,这个对手推出的许多赌场新花样,很让那些好赌的人流连忘返。而且,这些花样非但不含什么猫腻,而且还明确地带有慈善性质,这一点尤其抓住了不少豪客的心理。花天酒地的行为还披上了一件乐善好施的外衣,何乐不为呢?从最初的“排列三”,到今天流行的“排列五”,单单这一种玩法的发展,就足可见证这个业内新势力的蓬勃发展。
而且,这个新对手的综合实力都很强大。如家酒楼,锦江商旅等诸多产业据说和这个连锁妓院都是同一个幕后老板,这些兄弟商户自然就带来了许多竞争优势,不断推陈出新的美味佳肴,便捷舒适的交通服务,都让人十分舒服。
当然,妓院最重要的资源,还是人,特别是它拥有的那些姑娘们。作为上档次的妓院,姑娘们吸引顾客的,除了美貌,还得有才艺。而这一点,新的神秘对手更是拥有杀手锏。那些姑娘们全都是那个神秘东家的再传弟子,一个个学习了“简谱”,还拥有一架架音色出众的“木头钢琴”,加上不断推出的一些歌词通俗易懂,旋律好听好学的新歌,把一应对手全给比下去了。
柳如是对于那首歌曲就极为赞赏: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除了“下里巴人”,“阳春白雪”人家也有。上佳的新鲜诗词,不断从那边流出,那些配乐诗词更是让人望尘莫及。
诸位,可见这素质教育是多么的重要。若不是黄复华在学校的音乐课上学习过简谱,哪能有这般风光?
柳如是了解了所有这些之后,也只能是自叹不如。除了她自己能凭着自身的出色素质艺压群芳,论到提高姐妹们的整体素质,她实在是无能为力,只好甘拜下风。
到了松江之后,柳如是如鱼得水地与名流们交往着,也慢慢地了解到,这个令她佩服不已的神秘幕后东家正是黄复华。除了庞大的产业,摆钟,火柴,许多新奇的物事都是出自他的首创。足智多谋不输诸葛亮,诗词造诣不让李太白,精通音律可比周公瑾,世上哪里去找一个比他更出色的人物?当黄复华变身吴王,发动起义之时,柳如是的眼里,黄复华又多了一个光环:雄才伟略胜过李世民!因此那一晚,她毅然而然地作出了自荐枕席的决定,并付诸行动,连夜奔向苏州!
正在畅想着吴王殿下的种种优秀,还有她在松江府度过的这段美好时光,柳如是忽然感觉马车停了下来,接着她听到一个老妈子在车外通报:“贵人们,我们到了松江了,今晚就在这边休息了,请贵人们在这里下车吧。”
柳如是先让两位妹妹在旁人的服侍下出了马车车厢,她自己最后一个下车。柳如是其实还是有些小心思的。经历了周府的坎坷,她原本是不大愿意再做奴婢,而是想着有朝一日能被一位自己中意的人明媒正娶回家里。但她也知道,因为自己的名妓身份和复杂过往,这是不大可能实现的愿望。这次王伦在苏州城为吴王殿下挑选侍妾,她自荐枕席,就是因为一则吴王以前没有娶亲,二则两位未谙世事的“妹妹”比较单纯,柳如是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手腕,能够处理好和她们之间的关系。
下了马车,柳如是看到四周这繁华依旧的熟悉街市,不禁想到:松江这边,那些往日和自己相熟的老朋友们,如今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