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云飞心有所思,钱越并不打搅,抱着那坛子酒咕噜噜灌了几口,然后拔出斩天剑,在剑身上连弹数下,发出阵阵清音,他高歌道:“霜降碧天静,秋事促西风。寒声隐地初听,中夜入梧桐。起瞰高城回望,寥廓关河千里,一醉与君同。叠鼓闹清晓,飞骑引雕弓。”
被钱越豪情所感染,白云飞暂且放下心中的疑惑,将这首《水调歌头》的下半阕吟出:“岁将晚,客争笑,问蓑翁:平生豪气安在?走马为谁雄?何似当筵虎士,挥手弦声响处,双雁落遥空。老矣真堪愧!回首望云中。”
钱越纵声笑道:“正是平生豪气安在?白兄人物风liu,但却生逢乱世,若只着意于风花雪月,可别到垂垂老矣,才来后悔。”说到这里他眉头轻皱,道:“本来与白兄对酒高歌是人生快事,可偏偏有些不开眼的圣门宵小前来捣乱,真让人扫兴。”随着话音落下,他手中斩天剑忽向道旁一株梧桐树遥遥劈去,一道惊人的剑气催得白云飞额前的发丝轻扬,到达梧桐树前更是群鸟惊飞、枝桠断折。但听“蓬”地一声闷响,从树上掠起一条人影,瞬息远去。
原来那人本是河图派为打探白云飞行踪,沿途设下的探子。像这样的探子遍布三峡到江南各条要路之上,准备守株待兔。这探子依仗着河图派奇门遁甲的奇妙之处潜伏此地,后来的钱越与白云飞竟都没有发觉。当两人碰面交谈之后,由于钱越用气场隔绝了声音,这探子并未听到什么,到钱越放声高歌时才撤去气场,他听闻声音正准备移近一点,哪知立即给钱越发现,还凌空劈来气势凶猛的一剑。亏得钱越念在他同为圣门弟子的份上并未狠下杀手,否则他焉有命在。
茶棚之内众人见最先独自喝酒的大汉,高歌一词后,突地挥出惊人的一剑,顿时作鸟飞兽散。片刻之间,茶棚内只剩下幽幽、唐烟与吓得双脚打颤却舍不得整个店内器物的茶博士。
钱越轻轻一挥手,一块碎银就落到了那胆战心惊的茶博士面前,他道:“店家不必惊慌,我不是那剪径强盗,你自忙你的,我与朋友饮酒叙话无需你招呼。”
那茶博士哪敢答话,捧着碎银自往那棚后去了。
钱越转而对白云飞道:“白兄,既然河图派之人发现你行踪,说不得在前路设下埋伏,此去定然凶险加倍,可还有胆量栈留在此地与钱某人论论这天下局势。”
白云飞微微一笑,将刚才被钱越剑气催得凌乱的发丝拂正,道:“小弟什么都缺,惟独不缺胆子,否则也不敢与圣门作对。”
钱越还剑入鞘,道:“不知白兄对这天下大势有何看法?宋室气运如何?”
白云飞微一沉吟,开口道:“宋室积弱,至今极矣!上则因循苟且,粉饰虚张;下则蒙昧无知,鲜能远虑。堂堂汉家,不耻于列邦;济济衣冠,被轻于异族。我中原万里江山,英雄辈出,本可无敌于天下。奈何政治不修,纲维败坏,今上昏庸无能,任用权臣,官府巧立名目,剥民刮地。使盗贼横行,饥谨交集,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便有中兴之士,也不得重用,巍巍华夏已无人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钱越面露赞同之sè,道:“白兄这番话可谓真知灼见,如此钱某人更不明白了,既然白兄认为宋室已是穷途末路,为何不与钱某联手合作建立一个新的zì yóu王朝,教我圣门诸学说重现于世,还这天地一朗朗乾坤。”
白云飞心里苦笑,可惜圣门并不是人人有你这等见地。儒家学说传立千年,可谓是为封建王朝量身打造,若还有皇帝,又岂容其他学说占据主流,到最后还不是换汤不换药。中国悠久的历史是一种骄傲,可正因为这漫长的历史导致传统根深蒂固,要想改变必须经历一场阵痛,但这天下还经得起这痛楚吗?大金厉兵秣马,辽国虽然败落,却仍比大宋处境好上许多。内斗一起,最后便宜的还不是外族。
白云飞长叹一声道:“我圣门多是草莽之辈,或许懂得争天下,却不懂得治天下,难道还要让中原经历一次五胡乱华的惨痛往事吗?一个破落的王朝总比乱世要好上许多。”
钱越怫然不悦道:“王侯宁有种,天子草莽生。他赵匡胤难道真是天生的帝王?我不同意白兄的看法,等我圣门中兴,凭圣门众多豪杰,难道还应付不了塞外番帮。”
你虽是当世枭雄,却也小看了那些草原上的民族啊!可惜李自成这例子又不能举给你听,何况圣门并不是你一手掌控,哪怕你真一统圣门,必然也只能制约,而不能dú cái。白云飞望着钱越的表情,心里暗叹。他道:“钱兄,人各有志,你也不用强求,我说服不了你,你同样说服不了我。我们何不换个话题?”
钱越拿白云飞没法,他终是不凡人物,也不苦苦相逼,闻言道:“既然如此,我们谈完这天下局势,再来谈谈这天下人物可好?”
“但凭钱兄所愿,小弟对这天下人物还未及深入了解,还望钱兄赐教。”
钱越拿起酒坛,发现坛中已空,他凌空伸手一招,旁边桌上的一坛酒就直接飞入他手中。钱越替白云飞倒满一碗酒,才道:“中原向来有十大宗师一说,在我看来,其中又分三等。”
“愿闻其详!”白云飞道。
钱越饮了口酒,道:“第一等有五人,分别是青阳子、我师父、霍蝶衣、沈清溟和你师父,他们是真正的宗师人物。如今青阳子久不闻世事,你师父驾鹤西去,霍蝶衣自你师父去后也音训全无,当世绝顶人物就剩下我师父与沈清溟两人而已。第二等有三人,分别是李神意、虚无、唐耀祖。本来他们三人与前面五人功夫上并无多少差别,可惜李神意因心有所念,故多年未回蜀山;虚无是少林达摩堂长老,毕生钻研武学,功夫虽高奈何不通时务;唐耀祖则因暗器、毒药分神,所以他们三人终究差了一线。第三等有二人,此二人身在十大完全是凑数。柳烈阳这人野心不小,却又无几分才干,号称江南大侠,一肚子男盗女娼,终究成不了大器。司马辉则是功名之心太甚,对司马家家声看得比什么都重,结果养出个自以为了不起的草包儿子。说实话,对上此二人钱某人有必胜把握。”
白云飞道:“钱兄说得很有道理,却不知对我们这代又有什么看法。”他知道钱越并不是口出狂言之徒,既然这样说,必定真有十大的实力。
钱越闻言笑道:“我本想学曹阿瞒说一句,这代出众人物惟我与君耳,可惜我们这代还偏偏有几个人物。我与白兄自不必说,萧丫头虽是女流之辈,的确有其出众之处。另外玉阁刚出道的楚明月不可小觑,我怀疑她就是玉阁指定的霍蝶衣接班人。当然若算上朝堂之中,昭华郡主也可算一个,余者碌碌。”
“我听说江湖中新出了个无为公子,此人虽是蔡京小儿,武功却不差。钱兄怎么不算上他。”
钱越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sè,道:“说实话,我曾派人调查过这无为公子,他的武功确实与我们同在一个档次,更令人惊异的是他的武功路数我竟看不出来。可以想见,他有一个好师父或者有什么奇遇。但此人武功虽高,心境却低,怎算得上出众人物。”
白云飞长笑道:“与钱兄把酒言欢,足慰平生。钱兄对这天下知之甚深,想来江南局势尽在心中,有钱兄这样的敌人,实在不寂寞。”
钱越苦笑道:“我说这么多,旨在告诉白兄,这天下的超卓人物十之五、六都出自我圣门,其他另有几人又与白兄关系密切,若有白兄助我何愁大事不成。奈何白兄明白我心意后,依然视钱某人为敌。”
白云飞道:“你我立场不同,难免为敌,钱兄何必强求。”
钱越叹道:“也罢,也罢,我若再相劝到教白兄小看了。钱某就此告辞,希望白兄这去江南的一路上好好考虑,将来是友非敌也未可知。”
“钱兄慢走!”白云飞拱手为礼。
钱越抓起桌上长剑,肩膀轻晃,人已在数丈开外,往那官道飞驰而去。
(昨晚有些琐事,未及码字,看看近rì能腾出时间补上不。另本章出现的《水调歌头》作者叶梦得虽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此词却作于南宋绍兴八年左右,这里为提前引用。最后还是老话重提,请收藏并投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