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那个小乞丐听了大吃一惊,他望着那群人离去的方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年长的乞丐看到小乞丐这副模样,哈哈一笑,这才望着肩头上的伤痕,咧着嘴大口地吸气,显然那一鞭抽得不轻。
这两个乞丐正是林启甲和周方二人乔装打扮的。他们二人一个想回去找亲人,一个想回京城观事态发展,于是一拍即合。
林启甲经验丰富,他带周方走到一处农庄,趁人不备偷了两身旧衣服,又将它扯得破烂,这才穿在身上。又找了些污泥,涂抹于头、脸、四肢等部位,这一番打扮下来,两人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林启甲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带着周方往城里赶去。
在半路上,遇到十几个鲜衣怒马的人,其中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二话不说,就给林启甲一鞭,态度嚣张至极。
林启甲马上就怀疑起这群人的身份,他本来可以避开这一鞭,但是为了不让人怀疑,所以就生生地受了一下。
周方愣了一会,这才发现林启甲这边的异状,他望着通红的鞭痕,不敢相信地问道:“怎么会这么快?真的是为我俩而来的?”
“当然,这些人要不是反贼的同党,就是宫中幕后之人的政敌。”林启甲等疼痛稍微减缓些,这才缓缓说道。
“好了,咱们还是先进城吧。时辰不早了,还有段路要赶呢!”林启甲见周方若有所思,开口催促道。
两人便不再停留,继续朝万晏赶去。
京城,万晏。
纪奔刚回到宫中,就听说赵纲、李植二人求见,他连忙派人将二人引了进来。一待屏退了其他人,他便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样,查到什么没有?”
万晏府尹陆文恩今天一早就将昨天知情的衙役们全部招来,下了封口令。他这时才知道昨夜宫内来人,将林启甲及另外一个犯人连夜押走。他以为是首辅大人禀告了皇帝,所以三司等连夜提审,又加上一应文书俱全,他也不疑有其他。
一干衙役诺诺连声地应下了,可回头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赵李二人找上门来后,有衙役收了大把的银子,就将昨rì里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告知。
只是他们知道的也不尽全,只知道昨夜有同僚遇到个武功高强的贼人,死了一个兄弟。据说那贼人密谋刺杀一个姓曲的,被一个少年撞破,就追杀了出来。
末了,那泄密的衙役还咂嘴道:“也不知道那贼人要刺杀谁,莫不成是皇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纲、李植二人对看了一眼,就借故告辞了。至于那衙役,则拿着一叠厚厚的银票去了赌坊,他心中暗笑这两个御林军是冤大头,只打探这么一件小事就付了这么多银两。
赵、李二人将他们听到的添油加醋地告诉了纪奔,末了还煞有其事地说:“公公,据小的得来的消息,那贼人和他的同党正密谋刺杀皇上,这可是天大的案子啊!”
纪奔眯着眼,不停地在这二人身上打量,直把这二人看得冷汗岑岑,全身不住地颤抖。
赵、李二人邀功心切,一心想把事情往大了说。两人说完,还满意期盼纪公公夸奖几句,领些赏钱,哪想到这太监是这副模样。两人这才回想起他们编造的是谋逆之事,怎知道这太监会不会因此而杀人灭口?他二人一想起这太监平rì里的狠辣手段,就吓浑身发抖,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纪奔打量了一会,这才缓缓说道:“你们做得很好,回去领些赏钱吧。”说罢,端起手边的一杯茶,仍旧面无表情。
两人如蒙大赦,慌忙躬身退下。这一会的功夫,两人贴身的汗衣就全湿透了,显然是吓得不轻。
“慢。”谁料到那太监突然开口叫道。
两人听了,心中大凛,其中较胆小的李植双膝一软,便要跪下,幸好旁边的赵纲眼疾手快,暗中拉了他一下,这才没有当众出丑。
“这件事切记不能外露,你们知道怎么做了?”纪奔淡淡道。
“是,卑职谨记于心,绝不外泄半点。否则天打雷劈,全家不得好死。”两人连忙指天画地发了番毒誓,见纪公公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纪奔当然不相信他们两人所说的,但是这不代表他不可以利用这个道听途说的消息来大做文章。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暗中定下了一个狠毒的计谋,若是此计能顺利实施,就可以一石二鸟,置周悟曦和老对头卢万汇于死地。
他放下茶杯,拍了拍手掌,就有个小太监悄悄地从偏门进来,他在这小太监耳边细语了一番,那小太监连连点头。他吩咐完毕后,挥了挥手,让那小太监退了出去,这才端起茶杯,悠然地饮了一口,发出一声惬意的叹声。
周林二人进城之后,周方就问道:“如今我们去哪里?”
“礼佛寺。”林启甲头也不回地答道。
周方听了他这么一说,心中暗喜,面上却带着疑惑道:“为什么去那里?”
“怎么,你不想去吗?”林启甲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周方面sè一红,说不出话来。还好他脸上污浊不堪,看不清他脸sè的变化。
林启甲也不再继续取笑他,他眨了眨眼,对周方说:“既然咱们装作乞丐,就要有乞丐的样,你瞧我的。”
说罢,他走到一座人流如织的酒楼门前,从怀中掏出两片竹板,放声大唱起来:“太祖爷自从起了兵哎,犹如蛟龙入了海呐,九天降下一声霹雳呦,就立了尚越根基啊……”
他自顾自地唱起了莲花落,这首莲花落正是歌颂尚越太祖开国立朝的事。尚越开国皇帝发迹前曾做过乞丐,因此乞丐们就视他为祖师爷,将他的事迹编入莲花落中。
周方看见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呆呆地站在一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酒楼里早有伙计见了,连忙拿了四个白面馒头,一个油纸包,捏着鼻子送到林启甲面前,嘴里还嘟囔道:“别唱了,别唱了,赶紧到别家去吧。”
林启甲毫不客气地接了下来,嘴里依依不饶道:“有肉无酒呐,食不下咽啊,想当年……”
那伙计连忙道:“稍等,稍等。”他打量了立在一边的周方,又摇了摇头,这才叹着气进了酒楼内间。
林启甲朝周方眨了眨眼,得意地笑了一下。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站在酒楼门口,来往的人纷纷绕着避走,眼里毫不掩饰藐视之sè。
片刻后,那伙计从酒楼中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个包袱,还有一壶酒。他把东西递到林启甲面前,就赶紧说道:“我家东主心善,多给了东西。你们拿去,就赶紧走吧。”
林启甲拎了拎包袱,掂了掂分量,这才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嘴的大黄牙。
伙计见了这一幕,只觉得胸中一窒,一股酸气从腹中冲到喉间,就要吐了出来。
林启甲才不顾眼前这伙计的窘态,他拎上包袱,抄起酒壶就躬身唱道:“今天得遇善人施救,他rì必……”
伙计强忍着不适,赶紧挥手道:“赶紧找个地方吃饭吧,别在这儿影响我们生意了。”说罢,他急速冲进了酒楼内间,想来是去呕吐了。
林启甲拉过旁边目瞪口呆的周方,慢慢腾腾地朝礼佛寺去了。
等到了礼佛寺,林启甲就找个yīn凉之地,舒服地躺了下来。他打开包袱,里面是十几个白面馒头和几两碎银子,他点了点头,招呼周方坐下道:“这酒楼的东家倒真是为善人家,居然这么大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盯着礼佛寺的大门,将每个进出的人都仔细瞧了瞧。
周方打开那油纸包,里面居然是一只烧鸡。他奔波了半天,早已经饥肠辘辘,哪还理会此时林启甲说了什么,他拿起一个白面馒头,撕下一只鸡腿,就大吃了起来。
林启甲收回视线,看到周方这番狼吞虎咽的模样,口中赞道:“就是这样,做乞丐就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说罢,他仰天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将酒壶递给周方。
周方一时吃得急了,正有些噎了,就随手拿过来,学着林启甲的模样灌了一口。一股辛辣从口中直冲入腹中,周方顿时面红耳赤,大口地咳嗽起来。好在他脸上已经被污泥涂黑,看不出异sè,只是脖颈及以下通红,青筋根根暴起。
林启甲见了他这副模样,哈哈大笑。
等周方平复了,林启甲才拿起一个馒头,调侃道:“第一次喝酒吧?要小口小口地泯,才能体会这杯中物的妙处。”说罢,他咬了一口馒头,大嚼了起来。
周方再也不敢试了,他只顾埋头啃手中的鸡腿,直啃得满脸沾油。
林启甲突然拍了拍他的肩头,眼望着远方说道:“那两人是不是你的父母?”
周方一听,连忙停下口中的咀嚼,顺着林启甲的视线所在望去。
只见礼佛寺大殿里出来一对年近五旬的老夫妇,相互搀扶着。那男人面露喜sè,不住地四处打量,那妇人手里持着一串佛珠,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两人身上都衣着华丽,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
这二人正是周方的父母,周方见了,立马站了起来,就要往那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