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出发已经快十天了,一路上既平静又顺利,这回我们一行人数颇众,除了林琳她们还有府内的十多个干练的下人。因为到了颍州人生地不熟,必须得有人帮助我忙活,这十几个下人是王老总管jīng挑细选帮助我去创业的,方农也在其中,仍旧是他帮我们赶车。
昨夜大雪纷飞下了一夜,气温也骤降了许多,因此道路颇为难行。我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见大家都低着头躲避凛冽的寒风,马匹也在积雪中寸步难行,吩咐道:“方农,告诉大家加把劲,到了前方村镇就可以好好歇息一两rì,等风停雪化再走不迟。”方农在外应了一声,大家听到我的话都有了盼头,鼓起余勇与风雪搏斗,终于在午前到了一个不小的村集。
经过这十来天的朝夕共处,几女都适应了现在的身份,与我相处再不觉得尴尬,但相比以前还是有了点变化,林琳和晶晶对我更加温柔体贴,基本上从来不违拗我的意思。就连水莹也变了,虽然有时依旧与我拌嘴,却克制了许多,再不象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平时也一改假小子的xìng格,言谈举止中带了些许女孩子的娇羞。如此一来,我就象掉进来了温柔窝里,直盼着这一路没有尽头。
“yu!”方农吆喝着停下马车,在车厢外恭敬地道:“少爷,客栈到了。”
我掀开车帘钻了出去,扶着三女下了车,再定睛一瞧,发现大家都已聚在跟前,于是吩咐道:“好了,方农你去里面安排一下住宿,大家把马匹行李存放好,千万不要短了什么东西。”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十多两碎银扔给旁边一个下人,笑道:“安顿好了之后你们自己去找个地方乐乐吧,不用管我们。但是得记住喽,晚上睡觉前必须及时赶回,不许惹事!”
这半天在雪里跋涉大家都累得够呛,正想找个地方喝点酒暖暖身子,让我如此体贴下人,那人忙接了银子笑道:“少爷放心,临行前老管家说了,谁要是敢惹事就要家法处置呢。”
我们这一大帮人在门口站了非常显眼,里面早有店家迎出来招呼客人,拉车牵马忙个不亦乐乎,纵然人手众多,也忙了近一刻钟才安顿下来。我自去和三女休息,剩下这一帮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们欢呼一声寻欢作乐去了。
原来只打算在这里停留一天半天的,可不曾想居然碰上了百年不遇的连续风雪,在这小镇里一连逗留了四天才终于挨到雪过天晴。这几天天气总是yīn沉沉的让人心里压抑得很,现在天sè终于放了睛,大家心情都为之一畅,就算我不催也都想快些赶路好离开这鬼地方,生怕再来个几rì风雪。
虽然官道是积雪仍厚,可来来往往的客商们却没有我们那么“骄气”,早就趟出了两条对行的“道路”,只要速度放慢些沿着印迹前行一点问题都没有。按理说雪后必有几天冷天气,可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寒冷被刚刚下完的雪顺手带走了,天气骤然转暖,我们索xìng把车帘挂在一边敞篷而行,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感觉还可以顺便看看两边的雪景,十分惬意。
到后来积雪渐渐变薄乃至消失,憋屈了几天的方农等人情不自禁地加快了速度,车轮滚滚马蹄翻飞,好像要把前几天耽误的时间追回来一样,不两rì我们就来到了目的中的城市——颍州。
八叔回东海之前,我特意找八叔谈了一次,希望他能顺道为我解决一下在颍州的问题,八叔自然是满口答应。颍州知府高天深得八叔信任,受八叔之托看管东海郡的西北门户,想必这些小事应该是没有问题。进城安顿下来之后,我便带着方农径直去寻高天,却不料扑了个空,据他府内下人们说高大人去下面各县巡视去了,可能还需一两rì才回。
郁闷地走在大街上,方农见我心情仍自不爽,不敢多语小心翼翼在旁陪护。正行走间,我忽然闻到一股扑鼻的酒香,虽然仍比不上蒸馏后的酒香浓郁,可也是这个时代难得的佳酿了。不由得站在原地停步不前,分辨一下酒香的来源。
方农显然也闻到了这股子香味,耸了耸鼻子,有些诧异地说道:“少爷,这酒好香啊,比起您的那个什么“蒸馏酒”也仅差一筹。”
方农说话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路旁摇曳的酒旗,笑道:“本少爷的那个办法其实只能算是作弊,我可不会酿什么好酒,这酒才是真功夫!走,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酿出这么好的酒来?”
进了这个临街的铺子我才发现小店不大,仅有三四张桌,可每桌的位置上都坐得满满的,看来都是酒店的老主顾,彼此相熟,正谈笑风生说得起劲。柜后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店中仅有一个小姑娘穿花绕树般为各桌的客人筛酒,忙得不亦乐乎。
我和方农刚刚进来,正好有位桌上的客人准备离去,冲着柜上的老人家高声叫道:“吴老爷子,酒钱记在帐上,月末一起算清。”柜后的吴老爷子笑着答应一声:“不急不急,尽管记着便是,明儿再来。”
那小姑娘利索得很,轻手俐脚地收拾完桌子脆生生地道:“两位您请坐,来点什么?”
我先坐下然后示意方农也坐,看了看左右然后道:“烫两壶酒,有什么好的下酒小菜随便来上两样。”
“好嘞,您稍等!”小姑娘见怪不怪地看了我们一眼,对柜里的吴老爷子叫道:“姥爷,酒两壶,牛肉鸭掌各一盘。”
不多时,酒便已经端上来,还有早就卤好的牛肉和鸭掌。来到这个时代后,每餐都有母亲jīng心调制,所以很久没有吃过这种类似大排档的街边小吃了,见到这既陌生又熟悉的场景我不禁食指大动,抢先塞了一筷子的牛肉就着酒大嚼起来,一边呜呜呜含糊不清地招呼方农一起吃。方农第一次见到我这么个吃法,又惊讶又好笑,却很心喜我不与他见外,有样学样也不客气地大吃特吃。
咽下一大块牛肉后我又品了一口酒,摇头晃脑地赞道:“好酒!真是好酒!”
那小姑娘虽然见得人多了,可象我般吃相的可能也不多见,不由得多注意了我们一下,还以为我是哪家不学无术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听到我这般夸赞轻笑了下,有点不屑地道:“你这样年龄还能喝过多少酒,不要人云亦云了吧。”
我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方农有些看不过眼,微怒道:“小姑娘,我家少爷好心夸赞你家的酒,为什么如此说话?!”
方农生气之下语音略高,屋里众人听得一清二楚,吴老爷子转身从柜内出来,瞪了一眼小姑娘,笑道:“小丫头不懂事,老夫这里给您二位赔个不是,还望两位客官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旁边有位三十多岁的jīng壮汉子,长得膀大腰圆面目黝黑,可能是这小店里的常客,对那小姑娘喜爱得很,听吴老爷子这么一说便有些为小姑娘打抱不平,大声道:“吴老伯,圆圆说得不错,想他小小年纪又喝过什么好酒,不过在这里装模作样而已。大家说是不是?”
叫圆圆的小姑娘人缘应该很好,那jīng壮汉子话音刚落便一片应和声,“就是,那小孩子小小年纪又懂得什么,吴老伯您又何必责怪圆圆。”
可能说别的方农还会好些,一听到论酒却沉不住气,冷笑道:“一群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就不要乱讲,这也算好酒?若是与我们少爷的酒比起来,只是一壶温水而已!”
方农的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要坏,这里面除了我们两人可都是小店的老主顾,少不了吴老爷子和圆圆小姑娘的拥趸,何况把人家的酒贬得也太过,这么说非得惹起众怒不可。果然此时是群情激愤,那jīng壮汉子站起身走到我们桌前怒道:“小子,你说什么?吴老伯的酒不好?江湖上有名的酒仙都说我们吴老伯的酒在颍州那是头一份,就是在全东海全大唐都是数得上的!有本事你就拿来好酒比一比,如果能胜过吴老爷子的酒我贺二牛当场给你跪下赔罪,如果拿不出来今天你就别想走!”身后众人愈发鼓噪,七嘴八舌地驳斥方农。
吴老爷子此时还算镇定,但目光中也多了一丝怒意,拍拍贺二牛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激动,对着方农道:“年轻人,先前是我外孙女不对,老夫已经赔过礼了。可你要说我这酒不好,我倒要请教一下,阁下所说好酒出自何人之手。这大唐境内酿酒的名家老夫倒也熟悉,虽不敢自称为酒中魁首,却也不便妄自菲薄,还没有谁家敢自称所酿的酒一定比老夫的酒强!”
正在这时,门帘一挑店外又走进一人,捕快打扮。那人正满脸笑容地准备说话,见到眼前这副情景顿时一愣,问道:“吴老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