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又多了个吃饭的，却并没有显得更热闹，场面反而更冷清了。
显然，新来的这位王子并不满意古拉格家的饮食，他盘坐在毡子上，深仇大恨般地死咬着手中的饼子，吃了没几口，恨恨地扔回盘子。
“哼！”似乎这位王子最喜欢的就是用鼻孔发声。
“怎么啦，我的小客人，不满意今天的晚餐？”奥莉薇拉夫人早就注意到了西伦王子的脸sè不豫。
“都说罗姆多么强盛，多么繁华，我到罗姆来，连顿肉都没吃到过！”
“妈妈，我也想吃肉。”撒娇的是艾薇莉，作为最小的孩子，自然知道运用自己的特权。
雷和安古洛虽然没说话，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也是同样的想法。
这话听得最入耳的，是李维，眼泪都差点哗哗的掉下来了。在到罗姆来的路上，偶尔还能打点野味解解馋，到古拉格家几天，连肉的影子都没见到。虽然李维并不算个肉食动物，但在地球的时候，好歹三天两头也会注意吃点肉，补充脂肪蛋白质，哪里吃过这苦。
不过李维在市集上转了一圈，好歹又知道一些罗姆人的风俗，再加上自己的身份，也就没提这一茬。
“在罗姆，肉食一般是祭祀用的，祭祀仪式完成以后，才会给参与的信徒分享。普通人家，平时很少吃肉。”奥莉薇拉夫人解释了两句。
“不吃肉怎么会有力气。”王子殿下气鼓鼓的说道，“真不知道你们罗姆人用了什么邪法，我们的士兵每个都比你们的士兵力气大。哼！”
雷看看西伦的身材，再看看自己的，不说话。明摆着，虽然两人年龄差不多，但如果两人打一架的话，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你要是不吃的话，我不介意帮你解决掉。真是不干活不知道粮食宝贵。”李维怎么也算是罗姆人，自然不会替异族人说话，但也不至于睁眼说瞎话。
“哼！”回答他的又是这一句。
“我会向元老院报告这件事，不过在得到回应之前，王子你只能接受我们的安排。”奥莉薇拉夫人和颜悦sè的说道。
既然西伦王子会在这里呆上好几年，所以以后必然会成为这个家庭中重要的一份子，待得欧奇斯骑士离开后，贵妇就去掉了面纱。她的美艳让异族王子也不禁失sè。虽然也还只是个孩子，但奥莉薇拉夫人的美是超越年龄，超越国界的。
知道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又叹服于贵妇的美艳，西伦还是勉强硬着头皮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吃完饭，今天每个人面前就多了一份干果和一杯饮料，贵妇和几个大孩子是果酒，而两个小孩，则是牛nǎi。当然，餐具是用的陶杯。其实这陶杯也算不错，做得挺jīng细，而且外面还绘有一些规则的几何图案。
又是西伦王子，也许是不满自己的境遇，看什么都挑三拣四。“怎么，堂堂贵族家，连酒具都备不起了？”
他拿起杯子，很不屑地说：“在我们部落里面，只有平民和奴隶才用陶器。”
奥莉薇拉夫人笑着：“王子殿下，我们用陶器自然有我们的理由，如果王子殿下不介意的话，我马上派人给你换掉。”
李维笑着，这傻货，你喜欢铅中毒，谁也拦不住啊。他和奥莉薇拉夫人默契的点点头，笑得很灿烂。
古拉格家的孩子谁也没说啥，能够有餐后小点心，还有甜甜的果子酒喝，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好了，谁管用的什么杯子。
齐丽尔很快给王子换了一套酒具，也许是他显得比较健壮，王子殿下享有整整一壶美酒。当然，是用府里最jīng美、最华贵的铅壶盛的，而且还照例给他准备了铅粉。
果酒喝在嘴里，微微发酸，当然口感没有加了铅粉用铅杯盛放香甜，不过李维却笑得十分灿烂。
最后又只剩下李维和夫人，齐丽尔和艾拉带走孩子们，收拾完餐具以后，也远远的避开。
奥莉薇拉夫人说：“贷款的事已经搞定了，我又另外贷款了两万金币。”
声音很平静，只不过李维却隐约听出有几分疲倦，想来也是付出了什么代价吧。跟债主周旋，从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尤其是旧债未清又借新债的时候。
“哦。”李维简单的回应了一下。
“新的债务不再是50%的利率了，是正常的80%。而且如果到明年这个时候不能还清的话，我们就不只是降等，而是要变得一无所有。”
“夫人，您这赌注也压得太大了。”
“没关系，为了家族，为了儿子，只是冒点风险算什么。”
真是伟大的母亲！真是野心勃勃的女人！
“对了，今天你要的厨子到了。”
“是的，夫人，从明天开始我会指导他的厨艺。”
“你今天买了很多调料，还有各种不知名的东西。”
“是的，在东方的厨艺里面，会用到各种各样的食材，甚至有些会让人瞠目结舌。不过呢，高贵的客人只需要欣赏品尝，不用去了解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只要吃了不会死人，只要吃了对人有益，我想没有人会拒绝的。”
李维想了想，继续说道：“其实，在我的故乡，有一道绝世美味，是用一种鱼做成的。不过这种鱼有剧毒，如果烹饪方式稍有差池，那就是毒药，每年都有很多人，冒着死亡的威胁去吃这种鱼。”
“难道美食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
“夫人，对于真正的吃货来说，满足口舌之yù甚至高于生命。”李维笑起来，一个征服了全世界味蕾的民族，是多么奇葩的民族啊。
“说得我都非常期待了。”
“不过夫人您得有一点耐心，庇古的厨艺想来你也知道，我必须得从头开始教起。另外，罗姆人的食材和调料，我也不熟悉，还需要慢慢试验。”
“那么桑德大师的约定还来得及吗？”奥莉薇拉夫人想明白了，自己确实太心急，不过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可以还原出一些菜谱了。这段时间，如果有什么进展，您在餐桌上肯定能见到的。”
“那这个就交给你了。家里的产业，后面该怎么办呢？”
“管事们都到了吗？”
“是的。”
“账册也都带来了？”
“是的。”
“那我们就现在看看，家里到底还有多少家底吧。”
三名管事很快到来。奥莉薇拉夫人只是吩咐他们汇报家中的财务情况，然后就捧着酒杯静静的听着。
其中有两名是李维见过的，一名是在坎波小镇就见过的管事，叫希维尔，主要负责府中的有关商贸，另一名是罗姆城中的这名管事，名叫高登，主要负责勃纳契这座府邸中的管理。最后一名第一次见过到的管事，名叫库珀，主要负责城外的农庄。
他们提供的账目很简单，每个人只有简单的几张纸。
李维皱起眉，这样简单的账目，根本就不符合他的要求，其中的漏洞怎么会不存在？
“古拉格家的账目都是这样的？”
“是的，所有的罗姆人都是这样记账。”大管事，高登回答道。
“哦？”李维扬起眉头，额头正中的伤疤动了一下，像是睁开第三只眼，让几位管事心中一悸。
“塞姆人记账也是这样的吗？”李维想起了市场上的那些塞姆人。
“他们的记账方式是他们一直流传的秘密，而且他们也从来不用罗姆文字或者毕里欧文字记账，只用他们自己的一种特殊符号。”回答的依然是高登。
几位管事都不胖，神态也没有太多的变化。
几页纸就记载了家族中数十年的财务变动情况，仅仅是每年收入多少，支出多少，最后结余或者亏欠多少，连一笔明细都没有，连借贷科目都没有。难道你能指望从这样的账目上看出破绽吗？
下人占主家便宜，顺手捞点什么的情况太普遍，李维在刚才大致听过以后，就知道，要说一点问题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但他们捞的数量也有限。只有重新教会他们来自地球的记账方式，才能比较有效的规避这种问题。
如果说非要找毛病，也不是不可能，但这样一来以后大家就不太好办事了。
当务之急还是李维学会罗姆通行的这两种文字。最起码，自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你们回去安排一下，后面抽出几天时间，我教你们一套记账方式。从今以后，古拉格家族的所有生意，所有产业，都要用这种方式记账。”
挥手让几位管事离开。李维用手拿起几分账目，苦笑着对奥莉薇拉夫人说：“我本来以为最困难的是，我要考虑做什么，怎么做。事到临头，才发现真正最困难的是，没有能够替我分担的人。”
“怎么会呢？我家的人手，加上奴隶在内，虽然不多，但是怎么也有个两三百人。”奥莉薇拉夫人放下手中的杯子，惊讶地说道。
“府上会读写的人有多少？”
“全部加起来，连雷在内的话，有七八个吧。”
“会算术的有多少？”
“除了刚才的三位管事，就只有我。”
“懂得经营的有多少？懂得策划的有多少？懂得营销的有多少？”李维揉了揉脑袋，自己回答起来：“除了我自己，有几个能真正帮得上忙呢。就算把我累死，我也干不了这么多活啊。”
他抬起头，目光闪烁，对奥莉薇拉夫人说道：“夫人，我现在发现，我一年的薪水实在是太低、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