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rì下午林啸天从炼丹殿做完活，照往常一样溜溜达达向老孙头的屋子走去。在经过丁字殿旁边的路上，他被几个身穿橙sè衣袍的弟子给拦住了。看着这几个人，林啸天施礼道：“见过几位师兄。”“你就是林啸天？胆子不小啊，打主意到我们殿里来了。”其中一个人说道。林啸天问道：“师兄，我打什么主意到你们殿里了呀。”“这小子还装蒜，干脆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xìng。”旁边有人骂道。开头说话的师兄做了个手势制止了跃跃yù动的那几个，盯着林啸天说：“听说你入门以前就跟王师妹认识，不过我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痴心妄想。”
原来还是这事闹的，林啸天心道我确实没有这个想法呀，但是你们这也太仗势欺人了。于是他不卑不亢的说道：“师兄你的话我记住了，是王欣叫你们来的吗？”这几个人当然不是王欣叫来的，这话可把他们给惹急了，不由分说就有两人上前拳脚相加。林啸天知道也打不过他们，只得运功护住身上要害。这几人一边动手还一边jǐng告道：“就你这样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配的上我们王师妹吗？”林啸天既不还手也不搭话，这些人也不敢痛下杀手，只是把他打倒在地揍了一顿，见他这幅样子又丢下几句狠话扬长而去。
林啸天等他们走后从地上爬了起来，倒没有伤的多厉害，除了鼻青脸肿的皮外伤和身上的衣袍弄得脏兮兮。他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苦笑了一下，还是蹒跚着往老孙头屋子里走去。老孙头见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问他怎么回事。林啸天淡淡的说了句：“没啥事，摔的。”“摔的？你这摔得还真有意思，左脸摔地上了还把右脸又凑上去了？”老孙头见他不说，讽刺了几句。
林啸天也没理他，拿起桌上的酒葫芦连着灌了好几口。要是往rì老孙头肯定要抢回去的，今天坐那也没动，任他一口口喝着酒。等着林啸天把酒葫芦喝的一滴不剩了，老孙头不知从那又拿出一个酒葫芦默默放在了桌上。林啸天也不客气，拿起来又是咕嘟几口，一大半酒到了肚子里。等他把酒葫芦放下时，老孙头开口了：“小林子，今天的事你不说我也不问，这些天你跑来陪我这没用的老头子喝酒，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眼泪慢慢顺着林啸天的脸流了下来，王屋派的灭门大仇一直压在心里，本以为离开白马寺来到蓬莱可以修炼有所突破，结果还是没有一丝进展。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被当做好sè之徒给揍了一顿。他觉得委屈和无助却又无法对人言说。老孙头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过那还剩了小半的酒葫芦，自行喝了两口，慢慢说道：“几十年前，我是乙字殿里被认为最有出息的弟子，短短三年时间就从没有任何基础到练气末期，接着很快就突破到了筑基期。大家都认为我的前途不可限量。”
三年就从零突破到了筑基？林啸天在王屋派是也算是得天独厚有余姥姥给弄了许多小灶吃，也还是花了近十年才到筑基。听老孙头说着，林啸天的泪也没流了。老孙头喝了口酒接着说道：“大家都以为按照我的速度突破到金丹元婴那是不成问题的。那时候我在整个乙字殿乃至整个外门是何等风光，要说趾高气昂，飞扬跋扈也不为过。直到有一天我被人下了毒之后。”“下毒？”林啸天不觉得头皮一紧。“是啊，那时候的蓬莱派人人都追求修为越高越好，师门就越看中你，师兄弟们就奉承你。于是大家就想方设法弄来各种加速修炼的丹药和异宝。我也去丹药殿要了一些丹药，开始都没事，对修炼也是有所帮助。但是有一次我去拿了丹药服下后顿时丹田如同刀割一样，真气流水般外泄。亏得师傅和师叔们全力救治总算保住了命，但是丹田已经遭到破坏，修为再也无法提升上去了。那瓶丹药里竟然混了散功丹。”
“散功丹，难道是丹药殿弟子要害你？”林啸天问道。“不知道，那名给我丹药的弟子自己也被毒死了，这事查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头绪就不了了之。自打那以后我从一名站在顶峰的人就摔到了谷底，大家看我的眼光从同情、惋惜慢慢就变成不屑一顾，最后成了每年新师弟进门时的反面典范。”老孙头平静的把葫芦里最后一滴酒喝完。“难道你就没有再努力试试？”林啸天问道。“这几十年来我尝试了很多次，开始师傅也替我找了不少奇珍异宝来修复丹田，最后结果还是一样。后来他老人家也就失望的放弃了。虽然不能修炼了，但是这么长久以来我也在思索，究竟我修道为了什么？我要达到的道是什么？”老孙头变戏法一样从他床下拿出两个酒葫芦，递给了林啸天一个。
两人也没多话，各自喝了起来。林啸天问老孙头：“你找到答案了吗？”老孙头笑笑说：“前段时间你跟着我去扫地，看见那些落叶了吗？”“落叶？”“我在这扫了几十年的落叶，树上的叶子绿了又落了几十年，但是树还在，一年比一年高大，而叶落叶绿只是符合自然之道。”林啸天说道：“我们修道不是为了突破这自然之道，达到超越最后成仙么？”老孙头看了他一眼说：“修道者人人都这么想，为了突破这自然之道便采用了各种修炼法门，把自己练的强大，能够对抗天地的规律。最后突破渡劫，化神成仙。你可知成仙，这只不过是破了叶落叶绿之道而已。如果树都没了怎么办？”
树都没了？岂不是天地都毁了？那神仙也不是也保不住命了？林啸天感觉自己脑子都晕了。他愣愣的看着老孙头问道：“老孙头，照你这么说修不修道成不成仙，如果天地毁了凡人和神仙也没区别了？”老孙头思索了一下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问自己，天地是否会毁灭。古时有杞人忧天的说法，大家都认为他错了。但是我有一天看到树底下的蚂蚁窝时发现，对于蚂蚁来说我们就是仙，随时可以毁了它们的窝，对于仙人来说我们凡人就是蚂蚁，而仙人之上就没有更高的存在吗？”“这蚂蚁窝和天地毁不毁灭有啥关系？”老孙头嘿嘿笑了：“我要知道有啥关系我就不会坐在这里跟你喝酒了。”林啸天无语的看着老孙头。
沉默了一会，老孙头又说道：“我这些年来就是杞人忧天吧，既然修行无法，只能混混等死而已，至少在我死之前天地是不会毁灭的。”林啸天默然了一会说道：“老孙头，我也跟你一样，估计以后等你死了我就是接过你的扫把的人。”老孙头吃了一惊：“你也丹田...？”林啸天苦笑道：“不知道是不是丹田毁了，其实之前我已经筑基了，但是后来丹田里出现了个云团模样的东西，跟真气一点反应也没有。”老孙头把手搭在林啸天手脉上问道：“你那云团还在？”“没了，我在白马寺时，方丈说这好像是元婴，但是我神识不够，就把云团压倒我的经脉里了。我现在又退回到练气期了，但是丹田里再也没有办法跟真气相连了。”老孙头听他这么说，也感到不可思议。他想了想对林啸天说：“虽然我已经不能修炼了，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思索修道的各种问题。我问你我们修炼筑基炼出金丹和元婴为了啥？”林啸天不假思索的答道：“建立我们自己的体内的小宇宙和小天地与外面的天地相连，修为越高就能运用调动更多的天地元气为我所用。”“不错，如果把天地当做经脉，你自己就是个元婴呢？”
天地当做经脉？林啸天感觉自己有限的修为无法理解了。老孙头进一步解释道：“这也是我这些年无法修行之后想了各种办法来解决时，曾经有过的一个想法。既然我们修道本来就是要在丹田建立一个能沟通天地的小宇宙，那直接把本体当做小宇宙去和天地相连的话，一旦有所成岂不是整个天地就犹如你的经脉，天地灵气就是你的真气。”林啸天有点明白了，但是也被老孙头的奇思妙想吓了一跳，如果真能那样，那天地间的灵气源源不断为自己所用，这天地之间还能有谁的经脉能练到这般？林啸天看着老孙头说：“你...你这想法你试过没？”老孙头哈哈一笑道：“我丹田受损连经脉也受了影响，其实修为是一年年在倒退。目前还能维持在筑基期，估计过不了多久就退到练气期了。我是想了很多法子却是没一个能成。我的道已经破灭了，只能遵循自然最后化作落叶。”林啸天拿起葫芦灌了一大口酒，狠狠得说道：“老孙头，你胡思乱想的拿我来试验是吧？”老孙头也不恼，自管自喝着酒说道：“反正你也是废了，试试又如何，最多失败了这扫把给你留着。”指了指屋里墙角的那堆扫把，老孙头又是一阵大笑。
“你这死老头子，巴不得我将来接你的扫把是吧？”林啸天愤愤的说道。老孙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这么多年来总算有人来陪我说说话喝喝酒，我当然巴不得。”林啸天把葫芦里的酒一口喝完，嘀咕一句：“懒得理你。”起身出门往自己的戊字殿走去。跟老孙头聊了这么久又喝了几葫芦酒，心里倒是舒畅了许多，回到屋里见大家在打坐修炼，林啸天也没说话，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