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是午时,海风寒冷凛冽,高高挂起的招魂幡猎猎作响。火盆中火苗忽强忽弱,纸灰被吹的四处飘散。无数纸钱在山坡上随风飞舞,犹如一条被束缚住的怒龙,带着凄厉狂啸翻腾盘旋。
柳蒙吞下最后一块卤肉面饼,仰脸将水囊喝得干干净净后丢开,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水迹,站起身活动两下手脚,然后走到灵堂前,看着三个戴着高高尖顶帽的纸人,冲写有“陆高轩”的jiān臣模样纸人呸地一声,狠狠吐了口唾沫。
只是吐口水,柳蒙已经很文雅了。这三天夜里,几位守夜的男弟子都是趁三位衡山派师姐妹不在场,褪了裤子用尿浇透了这三个纸人。
涂成红sè扮相妖艳的纸人,身前标着“苏荃”,后背还写着“蛇蝎心肠、永世做娼”。满身黑sè胡须长长,帽子还被涂成绿sè的纸人“洪安通”,后面则被写着“万年乌龟、终生太监”。如此诅咒,全是出自冯不催他们之手,柳蒙罕见的没有参与,否则定会比这恶毒上百倍。
这几天来,柳蒙一直将全副jīng力都用在勤修“镇岳诀”上。或许是悲愤使人潜力激发,柳蒙已经突破到略有小成境界,内力的纯正浑厚自不消说,连威力也比大师兄何不畏强上那么一点。全力之下,已可将大腿粗细的树干一掌打折,鸡蛋大小的石头放在手心,轻松的捏成齑粉。
临战突破,或许是又多了丝保命可能,但柳蒙一点儿喜悦也没有。一想到即将到来的血战,萌生死意的大家可能一个都不会存活,而自己却要临阵脱逃保住xìng命。柳蒙心里便宛如刀割火燎一般,恨不得神龙教众人立时出现在面前,自己不管不顾只仗剑冲杀进去,一剑换一剑,一命换一命,痛快淋漓的杀一场。
算算时间,设立“杀虫台”,在天下人面前羞辱神龙教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蛇岛上。慢则明rì,快则今夜,把自个儿当成至尊的洪安通就会冲到。柳蒙长长吐出口浊气,心底求战的渴望从没有如此的旺盛过。
便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从码头过来的路上,一骑飞速驰来,还没到山坡下,马上骑士就放声喝道:“敌人大船已经进港!福船两艘!人数不详!”连续呼喝几遍,骑士毫不停留,勒转马头又飞快跑走。
这是锄jiān盟在周边各地布下的探子,只要一发现神龙教踪迹,就立刻飞马来报,好让五岳剑派死士有所准备。这也是胡元林代表五岳剑派唯一接受的帮助。
纵便苟活,这世上也再没了五岳剑派。相反,壮烈赴死,神魂不灭,五岳剑派威名将永世传诵!因此这一战,胡元林要让江湖永远记住:五岳剑派,同生共死!五岳剑派,虽亡犹存!
得到锄jiān盟探子的jǐng报,刚吃过午饭的众人汇聚到一起,先是在五位长老的带领下,叩拜了供奉五岳剑派英魂的灵堂,然后依照定好的计划,各自组队前去待命。而到了最后时刻,每个人都是默默地互相拍肩,以这种兄弟间打招呼的平常方式,与师兄弟们进行着告别。下辈子,咱们还做师兄弟,一起练剑一起闯荡江湖!
又是一骑绝尘而来,骑士内功极为jīng湛,呼喝的声音犹如chūn雷般炸响:“敌已下船!约三百众!正在赶来!”
从码头至“杀虫台”不过三里,纵使道路弯曲,也不过五里余,神龙教的高手只需盏茶功夫就可奔到。
长袖飘飘立在灵堂前的胡元林一挥手,做为第一批接敌的柳蒙与何不畏两人立刻奔到坡下,牵出jīng挑细选的两匹健马,马鞍上挂着机弩和飞斧,又各自抄了把长矛,等待着再一波消息。
“敌前锋二十四人!已到甜水亭!”再一骑踏尘而来,马上骑士虬须满面,却是锄jiān盟苏、鲁两省盟主天地会宏化堂堂主李式进亲自报讯。李式进打马盘转一圈,看向坡上屹立的五岳剑派众人,心里感慨,抱拳大叫道:“列位英雄保重!每年清明,少不了水酒一杯遥敬诸位!”
李式进为人直爽,知道五岳剑派众人死志已坚不求活路,因此到也不管晦气,凭敬重之心喊出肺腑直言。站在上面的胡元林微微一笑,运内力回道:“多谢李兄!臂助之恩,在下来生再报!”
等李式进打马从反方向离开,胡元林明白敌人已经极度接近,不会在有消息传来。当即冲坡下牵马待命的柳蒙、何不畏二人发令:“你俩去,催敌正锋,扬我威名!”
“诺!”大声接令,柳蒙翻身骑上从京城带来的青花骢,与何不畏一起打马飞奔,冲着码头方向疾驰而去。两人所骑马匹都是非常神骏,全力奔驰之下速度极快。只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一小会儿,便转过弯道,前方大路旁有一木亭,边上二十来名黑衣人举枪提刀,正松散着往前行走。
担任先头探路的是一向在陆地上活动的神龙教黑龙部教徒,在一位头目带领下小心前行,忽见前方飞驰而来两骑快马,黑衣人立时止步,在头目的呼喝下排成队形,举长枪的站在前方,等待接敌。
吆喝一声,柳蒙随即和何不畏两人各自贴向路边,变成并头奔跑。身子低伏在马背,长矛交到左手,右手则摸出飞斧,柳蒙在心里默算着同黑衣人们的距离,到得三十米时,身子猛然坐起,瞄准最前面的黑衣人就把飞斧掷了过去。
投掷飞斧,柳蒙是在加入袭杀队后现学的,还好有武功基础,勤练几次后,三十米内准头还可以。施加内力掷出的飞斧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了最前面黑衣人的头顶,这名黑衣人却是灵活异常,早早看清飞斧是奔自己而来,当下脑袋一缩,正好让过。可是后面那人却倒了霉,没有防备之下被一下劈中面门,连哼都没哼立时软到。
马速飞快,短短距离瞬间即到,柳蒙两手持握长矛对准当先黑衣人的胸口,只是凭借马速便把对方挑飞。两骑都是高头大马,这下飞速撞进人群里,黑衣人们纵便大喊着“教主洪福齐天,寿与天齐。”也是被撞得七零八落。
居高临下,柳蒙左挑右砸,将散落在马旁的几名黑衣人尽数刺倒,然后,同大师兄何不畏招呼一声,也不管还有十余名黑衣人正调整队形冲来,连踢马腹,打马掉头而走,几步后就跑起速度,把身后的黑衣人气得哇哇乱叫。
跑开段距离,柳蒙二人又停下马,冲着正检查被击倒同伴的黑衣人们怒骂:“狗屁臭虫教的杂碎们!回去和你们教主说,什么寿与天齐,先把头上的绿帽子换一换吧!”
带队的头目是位持刀中年汉子,见奔来的这两人下手狠辣嘴巴歹毒,怒道:“是好汉的就过来见个真章,逞嘴上功夫又算什么!”柳蒙可是豁出去了,先是仰头哈哈大笑,接着骂道:“论起嘴上功夫,谁也比不上你们的教主夫人啊!那张嘴**的,可惜你们教主是个太监,怎么也享受不到个中美妙啦!”
教主夫人美貌多智,在神龙教教徒心中好比天上仙女一样,见对方公然侮辱,不由都是大怒,齐齐大喝道:“杀了这厮!”扔下受伤倒地的同伴,纷乱地冲了上来。
嘿嘿一笑,柳蒙转脸看向大师兄,yīn笑道:“大师兄,我八你七,如何?”何不畏看着面前呐喊咒骂的黑衣人,摇头反对道:“我是老大,应当我九你六才对。”原来黑衣人还能站立奔跑的剩下十五人,柳蒙故作傲气地进行分配,何不畏自然不甘示弱了。
猛一催马,柳蒙大声笑道:“那就得看谁手快了!”
对方先头探路的教徒,不过是群小杂鱼,武功最高的那小头目,也在柳蒙弃矛用剑后,三招过去,脑袋被削飞老高。其余的普通教徒没有了古怪阵法护佑,被二人如虎入羊群,剑刺掌拍,三两下之间尽数放倒。
甜水亭正处在码头和杀虫台的中间,因此柳蒙与何不畏两人也不敢多留,拽过马匹就上马奔走,连常有的打扫战场补剑都没做。恰好一群白衣少年正拐过弯道,看到一地死伤的黑龙部同伴,不免愤怒,但两骑速度极快,追之不及,只好悻悻然地查看伤者,回报副使大人。
回到“杀虫台”坡下,柳蒙同着何不畏一起向师叔胡元林缴令,道已尽灭其前锋。胡元林问明白后面跟着的是白龙部后,知道乃是神龙教的嫡系,当下稍一思索,命两人加上冯不催和木元子,四人组成剑阵,就在坡下弯道处守候,一等敌人出现,就从四面向心冲杀,力争让其组不成怪阵。而后面安排八名弟子专门捡漏,两位长老截断敌退路,一举全歼这群白衣教徒!
来一拨杀一拨,胡元林完全没留后劲。既然敌人采取添油战术,不趁机狠狠地吃上几口,对得起那洪老杂碎吗?!
神龙教有一种古怪阵法,身手普通的教徒一旦组成,就不怕伤痛不畏生死,叫人十分头疼。但有了柳蒙这个作弊器存在,胡元林有的是方法对方。因此哪怕它人在多,也是杀来轻松。反而最具威胁的是那些教中高手,毕竟陆高轩和无根道长、许雪亭等五龙使身手高超,己方只有四名长老能与之一战,到时只有舍命相搏来换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