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占地极广,里面各种亭台楼榭掩映在绿树假山之间,一群群的仆役们也都是明朝衣冠打扮,走在期间,让人不自禁产生种十里秦淮烟波西湖的感觉。
下得马车后,柳蒙随同何惕守穿行在长长画廊中,曲折迂回,直到了一座建在池塘上的水榭,方才停下。有锦衣黑帽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匆匆过来,满面堆笑对着何惕守行礼道:“姑nǎinǎi您回来啦,这一路海上颠簸的,可辛苦您了。”
何惕守嘻嘻笑了笑:“二总管,你越来越会说话了。怎么,专程来迎接我吗?”二总管不改笑意,转脸看了一眼站在何惕守身后的柳蒙,夸张地拱手作揖道:“这位就是姑nǎinǎi请来的贵客吧?小的袁寿,蒙老爷夫人赏识任内宅总管,您叫我老袁或者二总管都行。”
柳蒙道声不敢,还了一礼,奇怪地看向这位圆滑的二总管,后者对着何惕守解释道:“夫人刚才吩咐了,贵客一路劳顿,先请去客房安歇,明rì老爷在设宴洗尘。”
老爷?夫人?柳蒙稍一琢磨就明白了,这二总管自称叫袁寿,可见老爷就是袁承志,夫人自然就是夏青青了。可怎么不远万里地从中原把自己带来,却不急着相见问清门派劫难一事,摆什么官宦人家的臭谱?
何惕守却似早已习惯,拍了拍柳蒙肩膀,叮嘱道:“柳师侄,你先和二总管找地方歇歇吧,有什么事等明rì见过师父再说。”说完便自走上水榭,有穿着绫罗的丫鬟站在门口,拿着拂尘替其掸了掸后才掀开珠帘引了进去。
你妹的!这么多臭规矩?明明就在水榭里面啊,袁承志怎么搞的?好歹也是位人人景仰的大英雄,怎么家里却一副世家公侯的做派?柳蒙真有些目瞪口呆,看着二总管弯腰作势相请,这才无比郁闷地跟着他离开。
不知是发了多大的财运,客房里装饰也是异常豪华,成套红楠木家具,地上铺着细细毛毯,还配有间专门浴房,里面放着大浴桶。水温早已调好,二总管一脸谄笑道:“贵客大爷,您先泡个澡,干净衣衫都放在这,您用不用人伺候啊?”见到柳蒙不解地看来,二总管做了个意味深长表情,道:“搓个背什么的,您自己总不方便吧。”
柳蒙当然不习惯这一套,不客气地拒绝了对方好意,等人都退出去,立刻把门栓好,然后脱干衣服进到浴桶内,一边舒服地泡着,一边开动脑子,想起明rì见到袁承志后,到底要该提出什么要求。
让他带人赶赴中原,闯到蛇岛把神龙教老巢给灭掉,杀掉洪安通,替五岳剑派的一众师长弟子报仇雪恨?
求他教授自己高超武功,等到习练有成后,自己回去中原,亲手铲除神龙教为大家报仇?
或者请他再度出山,号召天下仁人志士,高举反清大旗,统合各地抗清力量,把满清赶出关外,这可是每个五岳剑派中人的最高遗愿。
这三点,在船上不知想过了多少遍,甚至还特意地问过非常好说话的何惕守,但她也只是莫测地笑了笑,似乎都不可行的样子。难道这许多年过去,袁承志真的一点儿香火之情都不念?对师门遭受如此大难不管不问?完全放弃了江湖人的热血和节cāo,只愿做个富家翁终老一生?
柳蒙越想越是郁闷。自从上岸进了庄园以后,触目所见,无不是极尽**穷奢享受的设置,比那些大财主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享乐,无疑会腐蚀那颗曾经以家国天下的雄心,换做自己,也是乐不思蜀,哪里还会想起遥远故土的百姓们如牛羊畜生般任人欺凌?
浑浑噩噩的泡完澡,柳蒙的心情异常低落,换上正宗湖绸做的青sè长衫,回到卧房中见桌上摆满了各种jīng美吃食,却破天荒地全无胃口,只是喝了碗莲子羹便早早睡下。
荷花厅内,摆着一张花梨木大圆桌。上首坐着面容清瞿、还留着一缕长须的袁承志,看其面sè红润额头光滑,顾盼间眼神如电,流漏出一股藐视天下的气势,想必这些年过的极为舒心。一身上等锦缎长裙的夏青青紧靠着上首,脸上笑吟吟地,眼珠转动间却极为犀利,不时夹菜送到袁承志嘴里,好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
因为是门派内的事情,作陪的便只有何惕守一人,坐在那无聊地玩着指环,似乎对这种情景腻味至极。而柳蒙则坐在袁承志对面,一副老实孩子模样,正襟危坐,相请便吃菜,相邀便饮酒,询问便回答,绝不多说一言。
酒过三巡,吩咐仆役换上新茶,袁承志沉吟了下,才切入正题,发问道:“这么说,米师兄早在二十年前就战死在扬州喽?”
“是的,为给城中百姓们留条逃生之路,米师祖同刘太师祖及许多英雄志士一起,死守北城桥头,最终血战壮烈。去年在我师父的布置下和天地会义士帮助,众位英烈的遗骸已尽数起出,目前供奉在衡山绝顶。”柳蒙平声叙说,特意点出英雄志士们的壮烈之举。
唔了一声,袁承志面无波澜,又问道:“五岳现今的盟主是冯难敌,他的武功我了解,放眼江湖也是鲜有敌手,加上集中了五派的高手,如何会被神龙教偷袭成功?”
“千里**香,在劫难发生后,锄jiān盟特意请来侦案高手,从现场发现了释放千里**香的残留。后来通过神龙教内部知情人口,也确定了是由洪安通亲自出手摸掉暗哨,然后动用机关释放布置好的迷香,方令众位师伯师叔们中计。”柳蒙知道昨rì何惕守定然已经把详情汇报过了,因此并不详细解说。
“洪安通的武功很高?”袁承志身手捻了胡须,似乎对神龙教的情况不怎么了解。柳蒙使劲点了下头,道:“洪安通擅长化骨绵掌,一身武功登峰造极,弟子亲眼见到,胡师叔和大师兄两人联手,在他手上没走过六招。”
“胡师叔?”袁承志远赴海外时,胡元林还只是个小小少年,根本就不认识。柳蒙当下解释道:“胡师叔当年潜入京城,成功刺杀纵容部下制造扬州惨案的鞑子亲王多铎,只是右手五指被鞑子高手削去,不能再用剑。弟子的大师兄叫何不畏,一身剑法轻功,在五岳剑派同代弟子中,应为第一。”
“是刺杀多铎的那个啊。”袁承志点点头,当年刺杀鞑子亲王一事甚是轰动,即便在海外也难免听到。忽又疑惑道:“冯难敌的两个儿子不破不摧,是和你们同一辈分的吧,他们俩的武功好像不差,你大师兄和他们比呢?”
大师兄,柳蒙一想起大师兄临死的怒吼,心里就如刀绞一般,当下抽搐着面孔,回道:“大师兄和冯师兄他们切磋过,略胜一筹。”
皱着眉头,又问了几句洪安通的情况,袁承志坐在那沉思不语。几人知晓他是在思索神龙教洪安通的武功程度,也就没有打扰,夏青青夹了块咕噜肉送到柳蒙碗中,做出慈祥的笑容道:“小徒孙,这些天你受委屈了,既然到了你师叔祖这,就先安心住下吧。等你李师叔回来,让他带着你好好玩玩,这渤泥国风景还是挺别具风情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何惕守这时才插言,“是啦,渤泥国风土人情与中原根本不同,等西华回来,让他带你去见识见识,你长得这么秀气俊俏,说不定会有部族公主看上你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