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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今昔,何年

书名:射天阙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李笑谈 || 错误/举报 更新/提醒 投票推荐

    夜凉如水。雪压满枝。

    皎洁的月sè洒在积雪上,照出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有马车自东方来。车轮轧在积雪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车厢外是个老仆,佝偻着身子斜倚在车厢的门框上。

    马是老马,还跛了一条腿,车厢上刀痕剑痕交错,斑驳不堪。随着那令人牙酸的声音,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刻就会散架。

    马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打了个响鼻。

    车厢里传来女人温润的声音,“杨叔,怎么了?”

    “有个孩子,还活着。”

    这是一个已经被半掩在积雪里的孩子。年约仈jiǔ岁,一身锦袍,小脸已经被冻的乌紫。

    “杨叔,把他抱上来吧。”

    “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已经进了唐国,他们不会那么肆无忌惮。”车中的女人显然明白杨叔的顾虑,“再说,只是个孩子罢了。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好吧。”杨叔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小姐,那群秃子的话听听就算了,可万万信不得的。”

    “知道了。杨叔你都说几百遍了。”

    “唉……”

    “咯咯……”车厢里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当武夫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马车上了。

    这是一间普通的民居,房间里除了他正躺在上面的这张床外,只有一张桌子,一个凳子和一盏普通的煤油灯。

    他稍微动了动,感到浑身酸痛。他闭上了眼睛,他感到脑袋昏昏沉沉,一团乱麻。

    他挣扎着用手按了按太阳穴,想要梳理清楚那搅成一团的头绪。

    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老人,瞳孔微缩。

    “你醒了。”

    “嗯。”

    “那就好。”然后老者转身就走。

    老者出了房门,武夫挣扎着起身,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木盆和毛巾,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馒头,一碗清粥。

    武夫赤着脚走过去,准备洗漱,然后他看到了水面上映出来的那张脸。

    那不是他的脸,脸上满是冻斑,但能够看出面上的稚气和英气。他的头发很长,披散在肩头。他打量了下自己,一身麻衣,不过仈jiǔ岁光景。

    然后,他得出了个结论。这他妈就是个小屁孩儿。

    他用冷水抹了把脸,刺激的他一个激灵。他一屁股做到凳子上,右手食指在桌子上敲着,这是他前世?好吧,前世的习惯xìng思考动作。

    然后他在脑海深处找到了两个名字。

    宋缺。宋羿。

    这是这具身体唯一留下来的遗产。

    他站了起来,走出房门。

    穿越?重生?

    他摇了摇头。弃我去者,不可留。乱我心者,多烦忧。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东方啊,好吧。最起码太阳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他看了看四周,和他出来的那间房并排还有七八间规格一样的房子。院子里种着一棵古松,还有几株雪梅。

    武夫深吸了一口气,神清气爽。

    他踏着积雪,雪上落着几瓣梅花。他蹲了下来,拈起一片落梅,凑近鼻端嗅了嗅。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

    武夫站起身来,打了一趟拳。

    武夫前世所学极杂,八极、太极、咏chūn、形意,无所不通。但真正jīng研的只有咏chūn。

    太极拳法柔和缓慢,不合其心意。他喜欢以力破局,一力降十会。咏chūn则不然,迅捷脆烈,紧身短打无敌。

    但这具身子太弱,过则不及。以太极入门,方是正道。

    武夫含胸拔背,沉肩坠肘,松腰塌胯,身桩下扎,形随意走,劲起于脚根,由腰及腿及腰形于手指,蓄劲如张弓,发劲如发箭。舒展绵长,恢弘大气,容万物于心。

    太极拳法中,武夫最喜者为龙形太极,三十六式套路,其意刚中见柔,而不是柔中带刚。武夫喜称之为硬太极。

    一趟拳打下来,武夫汗流浃背而气不喘。小脸通红,气血奔走。肚子不由得传来“咕咕”叫声。

    武夫回房洗了把脸,把馒头和粥吃了个干净。然后躺到床上蒙头大睡。

    接下来的几天,那个老头儿再没有来过,一rì三餐是一个叫做小草的丫头送过来的。平rì里他所在的后院也几乎没人打扰,这本就是一个堆放杂物的院子。武夫倒也乐得清闲。

    过去了十来天,武夫养好了身上的伤。然后他走了出去,走出了这个院子。

    武夫从来不是活在梦境里的人,他宁愿去面对残酷的现实,哪怕为此而遍体鳞伤。他要去看看这里究竟是不是所谓楚门的世界,而他,又是不是那个悲哀的金凯利。

    武夫站在街上,他看着这车水马龙,感受着鼎沸人声。他随着人流行去,像一个过客,而事实上,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本就是个过客。

    城东到城西,城南到城北,他看着世间百态,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贪嗔痴爱恨五毒根植与众生根中。

    他走到了城外,八百里澜沧江分流,养活了多少人家。他看着远处山村,袅袅炊烟升起,夕阳西下,余晖照在身上,拉长了他的背影。

    武夫站在这湄水河畔,深深吸了口气,这里是,人间啊。他一屁股坐了下来,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前生的滔天跋扈,前世的滔天权柄,还有前世的那一束蔷薇……

    武夫从不曾效过小儿女情态,哪怕有一线生机,他就算失去了双手双脚,就算用牙齿也要咬住那根稻草从棺材里爬出来。

    他不愿活在虚假的世界里,他宁愿众人皆醉我独醒,哪怕是那样太苦太累。他不愿像金凯利那样悲哀,被人圈养在楚门的世界里。所以他走了出来,他不光用眼睛看,用耳朵听,他还用心。他看到了红尘,看到了人间。

    但这里不是他的人间,这里不是他的世界。他能感受到人间的气息,但却无法融入进去。他像一个过客,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他眷恋过家的味道,因为他曾有一个爱他的女人和一个可爱的女儿。

    武夫看着湄河之水东流,那曾经布满伤痕和哀伤的眸子里泛过一抹迷茫,他像一个失去了信仰的孩子,何处是吾乡?

    他忽然好想喝酒,那种前世两块五一瓶的二锅头。花雕也好,女儿红也罢,都及不上二锅头的那种味道。那个埋在小土丘里的老头生前最爱的便是二锅头,老人喜欢躺在藤椅上,饮一口酒,卷一锅烟,哼上一曲锁麟囊。

    白衣苍狗,哀多于乐,气横牛斗,正是炎凉喑世味。

    武夫终于开了口,京腔,锁麟囊。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xìng,到今朝那怕我不信前尘。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xìng情,休恋逝水,苦海回生,早悟兰因……”

    童音稚嫩,不付古朴苍拙,但韵味自生。

    不是吾乡,怎可心安?

    流水,落花,天上还是人间?

    今夕,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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