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晨涛,我们分手吧!”手机那头熟悉的声音忽然道。
丁晨涛刹那间脑筋一懵,熟悉的声音是他的初恋女友孙睿,两人的爱情长跑长达八年。如今二人都过了而立之年,婚期却遥遥无期。每次提到这个问题,丁晨涛都是笑嘻嘻的表示随时可以结婚。可是孙睿却不这样想,没有房子,没有车子,丁晨涛又缺乏上进心,仅仅靠着微薄的死工资,怎么在这寸土寸金的大城市生活?
手机那头已经传来嘟嘟的声音,丁晨涛一句话也没说,眼泪却已经模糊了双眼。他不是没有上进心,可是在公司里,不乏高学历的硕士生、博士生以及大量的关系户,他一个小小的本科生,数十年奋斗不抵别人的一纸文凭。工资每年来虽然涨得有限,可毕竟是他努力的证明。
过了而立之年,丁晨涛偶尔也发发感慨,这生活中除了初恋孙睿不断地鼓励他之外,似乎再没一丝美好的东西。按照网上的众多标准,丁晨涛发觉自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吊丝。但他打心底不愿意以吊丝的身份自嘲,他依然对自己的前程抱有希望。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生活中唯一的美好也将离他而去,在那个看不到天rì的职场里,他全然没有了奋斗下去的动力。把两瓶啤酒当作忘情水猛灌下去,在华仔凄美沧桑的歌声中一心求醉,然后在出租房的折叠床上蜷缩成一团,这就是一夜。
第二天醒来,丁晨涛面无表情地收拾妥当,来到那个上了数十年班的公司。这里的一切都如往rì般井井有条,丁晨涛紧握了握拳头,敲响了经理办公室。
“进来!”
“哟,小丁啊,找我有什么事?”经理看着手中的文案,头也不抬地问道。
丁晨涛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静怦怦直跳的心情:“经理,我要辞职!”
“什么,你说什么?”经理合上文案,头一次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这个平rì里老实过头的下属。
丁晨涛努力掩饰话语间的颤抖,一字一顿地道:“经理,感谢你这十年来对我的培养和照顾……”
“等等,你刚才是说你要辞职吗?”经理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再次确认道。
丁晨涛努力点了点头,神情无比凝重肃穆!
经理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的桌子上道:“那好吧,你先跟部门的小张交接一下手里的活计,然后到财务把这个月的工资结一下。喏,这是辞职证明,我已经签过字了。”短短的几句话期间,经理龙飞凤舞地在那张辞职证明条子上签下了名字。
丁晨涛木然地接过条子,嘴巴还因为惊讶在缓缓张开。“难道经理连挽留的话都不说一句吗?枉我刚才还准备一通客气的话语,准备感谢经理,感谢领导,感谢这里的一切……”丁晨涛心中悲哀地发现这一点,努力堆积起来的自信和勇气在一刹那崩塌殆尽。
这里果然不适合我!丁晨涛这般想着,拿着财务结余下来的三千块钱,离开了奋斗了十年的第一职场。未来,因为这里的结束,已经开始向他招手,丁晨涛这般想着,步伐迈得越来越大……
辞职后的第一天,丁晨涛用数罐啤酒放松着自己……
第二天,丁晨涛开始筹备简历,时间zì yóu了,以往永远睡不足的他此时说什么也睡不着了……
第三天第四天过去了,一封封Email通过四通八达的网络直抵某个网络终端,那里承载着丁晨涛洗心革面的全部希望,期待着被人打开、发现继而赏识……
一周过去了,丁晨涛已经把数大招聘网站上的所有可能的职位筛选了个遍,不要钱的Email发了数百封,除了几个卖保险、卖安利的之外,鲜有回音。
缩在出租屋,丁晨涛蓬头垢面,电脑桌旁的垃圾桶里堆满了方便面的盒子和啤酒罐。三千块钱很快矮了一截,丁晨涛心里有了第一缕绝望的情绪。
一个月过去了,丁晨涛窝在脏乱的床上,电脑的屏幕在无jīng打采的闪着,他已经没有动力去查看安静的邮箱。手机里调出孙睿的号码,迟疑了半天,丁晨涛终究没有拨出去,而双眼却已经布满了泪水。
第三十三天,丁晨涛失恋后的第三十三天,他拉着一个粗旧的行李箱,吱呀吱呀地离开了出租房,离开了奋斗了十多年的第二故乡——江南市。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高速大巴缓缓地进站。又回来了,这是他的老家素云市。丁晨涛想着,父母就是在这块土地上劳作了二三十年来,才换来自己的大学生涯。如今他却以这样的面目回到这里,心情犹如沉疴已久的陶罐,分不清是黑还是灰……
“妈,我回来了~”辗转半个小时,丁晨涛见到母亲的那一刻,语调之中略有哽咽地道。
丁母看见三十大几的儿子回来,先不管其它,心里是高兴占据了主场。可是等到晚饭间,丁父听儿子把事情说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独自走到院外。丁晨涛看着远处的火光不停的一闪一灭,竟再无一丝力气端起面前的碗筷。
丁母夹了一块肉给儿子,心里虽有失望,面上仍然挂着笑容道:“小涛,快点吃。”
一连几天,丁晨涛都是在这般的压抑气氛中度过。他要帮母亲干活,丁母说什么也不让。他要随父亲去工地,丁父只丢下一句:“我辛辛苦苦把你培养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去工地干苦力,我丢不起那人!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过段时间,从哪里回来到哪里去!”
“儿子,家里酱油没了,你去商店看看,顺便给自己买点好吃的。”丁母塞给儿子一张五十,催促着他道。
自打回家之后,丁晨涛早已将工资卡交给了母亲,那上面只有五万块钱,却是他十年来全部的积蓄。丁母当时只说了一句话:这钱我帮你好好收着,等你将来娶媳妇用!
此刻丁晨涛接过母亲塞给他的五十块钱,心中五味杂陈,推着家里的那辆年久失修的破旧自行车,离开了家门。
车子吱呀吱呀地来到村庄后面的丁字路口,丁晨涛将车把左转,上了南北方向的乡村柏油路。顺着这条路一直向北大约三公里,就是孙睿的家了。丁晨涛低着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孙睿……
滴滴滴……一阵狂躁的鸣笛声,将他从回忆里惊醒。车子由村道拐上乡道的时候,从北面急速行驶过来一辆破烂的普桑,丁晨涛抬起头来的时候,普桑已经到了眼前。下一刻他的身躯抛飞向空中,丁晨涛咒骂一声,脑海里最后一丝念头竟是:The-End!
撞死人啦,快来看啊,撞死人啦~路人的惊叫像是从天际传来,给了“The-End”最美妙的音乐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