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络腮胡的查大受和老实巴交的李兴看着眼前文质彬彬的秀气书生,感觉上去一掐都要流出水来,心里茫然得很。
“大哥说的人不会是他吧?”李兴问道。
李成梁两眼一眯,“正是,就是他。”
查大受围着小书生左三圈右三圈,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就凭你?”
那书生倒是古井不波,很是淡然,“查大哥这话人家就不爱听了。”
“咦~~~还是一个娘娘腔~~~”查大受只觉得一身sāo,摆着手往后退。
“诶呦,怎么说话呢,人家只是少了点爷们儿气罢了。”
查大受一听更是浑身起鸡皮疙瘩,跑到李兴的身后一阵作呕。
“行了行了,”李成梁站了出来,“这位秀气的,不对,这位文质彬彬的书生就是江湖百晓生,什么都知道,一个月前他在树林里遇到老虎,我刚好路过,救了他。”
“是啊,要不是李大哥,人家已经是虎腹碎肉了,多谢大哥救命之恩。”百晓生恭恭敬敬地冲着李成梁行礼。
李成梁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百晓生点点头,李兴赶忙上前问:“百晓生,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说说吧,你都知道什么?”
“是啊,到底什么情况,都急死俺了,为什么黄达和边军有梁子,还派遣俺大哥来平远堡?”查大受第一个冲到百晓生的面前问。
百晓生见此,故意卖起了关子,“查大哥,你不说我娘娘腔吗?要不你就别听?”
李成梁知道百晓生要拿查大受开涮,冷笑一声,坐在一旁的上马石上一言不发,同时还叫走了反应慢了点的李兴。
“你倒是说啊,急死俺了!”
百晓生看看一旁使坏的李成梁,心领神会,背着手晃起身子,“李大哥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
“谁说俺大哥不着急?你看我大哥急得~~~”查大受扭头一看,只见李成梁很是惬意地靠着上马石打哈欠。“大哥,你说急不急?”
李成梁故意愣了愣神,“嗯?你说什么?”
“俺问你急不急?”
“不急啊,怎么了,李兴,你内急吗?”李成梁故意打岔,掐了一把李兴,“问你呢?”
李兴反应一会儿,看出了李成梁的意思,“哦,我啊,不急不急,我急什么啊,真是的。”
“听到没?都不急啊,查大受,你要是内急你就去茅厕,没人拦着你啊。”李成梁指了指刚从茅厕出来的士兵道。
查大受顿时愣在那里,“不对啊,不对啊,你们几个合起伙来欺负俺,对不对?”
看着查大受圆丢丢的眼睛,李成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查大受啊查大受,你可算看出来了,知道你错哪里了吗?”
“错?错哪里了?”查大受咬着指头不知所云。
“哼!”百晓生大声哼了一声,“气死人了。”
“哦,对对对,”查大受满是络腮胡的脸上挤满了笑容,小心翼翼地扒拉着百晓生的肩膀,故作嗲声嗲气道:“百哥哥,刚才是俺错了,您就原谅俺吧。”
百晓生弯下身子,佯作呕吐,“去去去,你这才是sāo呢!”
李成梁见此也差不多了,上前和解,当起了和事佬,“好了好了,差不多了,百晓生,你说说吧,到底什么情况。”
“好!你们听我慢慢说。”
“倒是快说啊,俺急死了。”
“你又来!”
“呃~~~俺错了~~~”
百晓生从袖口里掏出一份地图,“看!这是平远堡的布防图。”
“你怎么得到的?我都没有。”李成梁知道布防图的重要xìng,一脸正sè问。
“黄达那里搞的,他要出卖你们。”
百晓生此言一出,一片哗然。“什么?不会吧,怎么可能?”就连李成梁也不太相信。
冷静一阵儿,李成梁又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想要搞死赵哲,留你在平远堡当挡箭牌,好为他脱身。”
“这么狠!当初老子还救过他!”李成梁有些生气,一把拍在地图上,“不行,我要去找赵哲!”说完,李成梁抄起地图,进了屋。
留在那里的百晓生等人相互对视,没有办法。
不一会儿,李成梁耷拉着脑袋,满脸焦虑地从屋内踱步出来,一屁股瘫坐在上马石上,叹了一口气,迷茫的眼神扫着百晓生等三人。
“大哥,那个赵哲是不是不信?”李兴赶忙问。
“这还用说吗?你看大哥的神情。”查大受抢着答道。
自打认识李成梁起,百晓生从未见过对方如此落寞的神情,“李大哥,他们是不相信你还是不相信这回事儿?”
李成梁抬眼瞅了瞅百晓生,有气无力的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百晓生跳到李成梁面前,“如果他们不相信这回事儿,至少出事了他们不会怀疑你。”
“你的意思是我跳出了这个圈套?”李成梁问。
“对啊。”查大受也明白了,凑到李成梁跟前,“百晓生说的对,反正咱该说的也说了,俺觉得您应该干净了。”
李成梁摇摇头,站起身来,训道:“你们怎么能这样想?都是大明的边防力量,大敌当前,不想着合力拒敌,反而给自己人挖陷阱,妄为帝**人。”
“大哥,事已至此,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李兴摊着手问。
百晓生和查大受也一脸茫然地看着李成梁,等他发话,“只有大义灭亲了!”李成梁此言一出,不由让人一怔。
“大义灭亲?你要杀……”没等查大受把话说完,李兴和百晓生赶忙捂住他的嘴,免得查大受这个大嗓门惹事。
李成梁点点头,看了看腰间的绣chūn刀,“身为锦衣卫,本应该和边军一起并肩作战,谁料他黄达心胸狭隘,只顾私利,如此小人留了何用?不如杀之而后快!”
李兴是个实诚人,对李成梁基本上是言听计从,半个不字也不说,看出李成梁眼神中的坚毅,便不再反驳,站在李成梁的身后,表示坚决服从,一旁的查大受虽然大大咧咧,但对李成梁也是忠心耿耿,点头表示同意。
百晓生再三思量,还是劝道:“李大哥,还是不行,这个风险太大了,就算想要除掉黄达也不能你亲自动手。”
“我不过是个百户,如果牺牲我一个就能换回平远堡千名大明军士xìng命,从而保护铁岭的安全,何乐而不为?”李成梁一脸正气,侃侃而谈。
李兴和查大受纷纷附和:“誓死跟随大哥!”
百晓生上前推开李兴和查大受,“你们添什么乱?”直面李成梁道:“李大哥,你是将门之后,深知辽东军情,rì后定是朝廷在辽东的顶梁柱,不能为了这一点小事儿就轻言赴死啊。”
李成梁不以为然,神情更加激昂,“我李成梁虽然曾是市井混混,但也深知杀身成仁的道理,我是铁岭人,能够在保护铁岭的途中赴死,总算是对得起家乡父老了,也对得起我李家满门忠烈!”
“李大哥……”百晓生刚要说话,又被李成梁打断,“够了!此事与你百晓生无关,我只希望在我杀掉黄达之后,你能够站出来给我证明清白,我是为了铁岭的安危而死的。”说完,李成梁就要翻身上马,身后的查大受和李兴也二话不说,抄起绣chūn刀跟上去。
百晓生见劝不住,便大声喊了四个字,“借刀杀人!”
原本心意已决的李成梁一听这四个字,豁然开朗,一个停顿,驻足原地,反倒是撞翻了跟上来的李兴和查大受。
“借刀杀人?”李成梁一脸赞同,转过身来,看着眼前韬略满腹的百晓生,“怎么个借法?”
李兴和查大受揉了揉鼻子,看着身后那个叫住愤怒公牛的书生。
百晓生见四周无人,上前低声道:“李大哥,黄达想要出卖情报置赵哲于死地,同时将责任归在大哥你身上,大哥为何不将计就计,借助赵哲将黄达整死,反正在辽东锦衣卫和边军的矛盾有目共睹,黄达被赵哲整死,谁也不会怪罪在大哥你的头上啊。”
百晓生此言一出,李成梁顿觉醍醐灌顶,是啊,既然都在玩诡计yīn谋,我李成梁为什么不能玩一把?再说了,凭我李成梁的智谋,还斗不过那个死胖子黄达吗?
“借刀杀人,好!好!好!”李成梁笑容满面,连声叫好。
查大受有些愣了,戳了戳一旁点头的李兴,“李兴,你听懂了吗?”
李兴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急坏了一旁的查大受,“俺都懵了,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到底什么意思?”
李成梁见查大受还是那样莽撞,不禁笑出声来,“查大受啊,论上阵单挑,你以一当十,若是用起脑子,你真是七窍通了六窍。”
“七窍通了六窍?什么意思?”查大受还是不解其意,瞪着眼睛问。
李成梁坏笑地摆摆手,“百晓生,你告诉他吧,我要去睡觉了。”
百晓生笑着拍了拍查大受的肩膀,反问道:“七窍通了六窍还差什么?”
查大受抓着脑袋思考一阵,“还差一窍吧。”
“对啊,李大哥就是说你一窍不通!”说完,百晓生挥着折扇,大笑而去。
“一窍不通?”查大受这才反过劲来,“你们怎么能这样?俺不就是慢半拍吗?就说俺一窍不通?李兴,你说说,俺是一窍不通?”
就连平rì里老实巴交的李兴也乐得摇摇头,“我看啊,你是七窍通了一窍,六窍不通!”说完,跟着百晓生跑了出去,只留下苦主查大受一个人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