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姗和萧驰仍然在争论，只不过如今多半是萧驰在说，萧姗的脸色已然变得惨白，看起來像是要晕过去似的。
萧婧却忽然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锐利目光如剑锋出鞘：“你之前说，夏昱出卖了你，是怎么回事？”
萧姗愣了一下，才冷哼一声道：“还能是怎么回事，无非是怕他放你的血，所以才出卖我……若不是他从中作梗，我也无需冒险暴露母后安插在萧驰身边的人！只怪我太蠢，居然相信了他的说辞！”
萧驰已厉声道：“照你这么说，宝库的事情……”
“我并不知情，是他告诉有这么一回事，我本想借此机会利用这个消息找你报仇，谁知这个小人竟出尔反尔……”
萧婧扯动嘴角，露出一点无奈笑意：“原來，他都知道。”她的语声极轻，透出骨子里的无奈。这样看來，萧驰口中的这些所谓隐秘，夏昱一直都是知道的，但他却从不提及，任凭她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在这世上乱闯。
若是在以往，她定然会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然而，此时此刻，她已经再沒有心情去知道更多真相。
于是，她只是转向萧驰，平静地问：“你待如何？”
是为了报复景帝关于血脉的执拗，所以想用皇位來证明自己？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然而，看着萧驰的眼睛，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萧驰沒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屋顶。上面的甬道中光影明灭，有护卫探出头來道：“主上，您可安好？”
紧接着，上面就抛下了绳索，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绳索。就在这一瞬间，萧驰足尖轻挑，长剑稳稳落入手中。
萧婧猛然回头，却只看到剑光如电，瞬间贯穿了萧姗的胸膛。
萧姗下意识地用双手握住了剑身，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萧驰。就在萧婧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时，萧驰手腕一挑，剑锋立时剖开血肉，衣衫上绽放出朵朵鲜红。他随即收剑，萧姗摇摇晃晃地后退了两步，便仰面倒下，恰恰砸在萧婧伸出的双臂间，连带着她一同跌倒。
一切來得太快，萧姗的手脚仍在痉挛，瞳孔中的光芒却渐渐散开，终至黯淡……
当萧婧被重新拉了上去时，萧驰已经从甬道尽头的石门中走了出來，面色铁青。他径直走到萧婧面前，抓住她的肩膀低吼道：“为什么这里沒有东西，历代积聚下來的财宝呢？”
萧婧静静看着他，轻轻道：“你做了皇帝，便能富有天下，何必执着于前人的财富？”此刻的她满面浴血，眼底却有幽幽光亮，不辨悲喜。
萧驰咬牙一字字道：“不要试图激怒我。”
他看了一眼萧姗裹在白布中的尸首，萧婧自然知道他这种威胁的意思，然而她仍是懒懒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唯一或许知情的人，刚刚好像死了呢。”
看着萧驰幽深眼底渐渐浮起的怒意，她挑唇微笑，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
他沉声道：“你那位父皇从來不曾将萧姗这个女儿看在眼里过，怎么会告诉她这些事？夏昱告诉他的也不过是皮毛而已，如果不是你告诉夏昱的，他不过是信阳侯府的庶出公子，凭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
萧婧苦笑了一下，是啊，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然而面对萧驰，她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萧驰脸上的神色几度变幻，最终他只是拉着她走了出去。
再一次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心境却恍如隔世。她仍然闭着眼睛，萧驰却拉着她一路走得飞快，当她第三次被脚下的石块绊倒时，她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此处已是山巅，再多走几步便是万丈深谷，生死的本能让她向后瑟缩了一下。萧驰也不勉强她，只是抬手虚指：“看到了吗？”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下，彼时正是日夜交替之时，旭日将升未升，山巅上仍是雾气未散，因此看得并不清楚。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远处那一抹烟气也渐渐清晰起來。
她眉头微皱：“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将要出口的话突然梗在咽喉处，她本以为那是山下农家的炊烟，因此口气毫不在意。但是……这种时辰，就算有人家生活做饭，烟气也不应如此明显……那是……
“烽火。”萧驰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萧婧猛然甩开他手，不顾危险又向前走了两步，试图透过雾霭看清楚烟气升起的地方，虽然明知是徒劳，但是心底骤然升起的巨大恐惧感让她还是这样做了。
“不可能！”她断然道，“纵然有敌军來犯，烽火也理应由边境首先点燃，如今边境未有战报，帝都怎会燃起烽火，除非……”
“除非是皇宫将倾，点燃烽火请各地诸侯勤王。”萧驰冷静地接上去。
他的话，恰恰说中了萧婧最担心的事。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在地下困了大半夜滴水未进，嘴唇早已干裂爆皮，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艰难否定道：“不可能。”
眼前出现了一只手，掌心上的虎符在朝阳的光辉映照下显得栩栩如生，毫发毕现。
与此同时，萧驰冷静中暗藏机锋的声音在耳边徐徐响起：“有何不可？上月阏于敌军來犯，居庸关守将已接到朝廷诏令，命他率军前往叠庸关支援，他怎会知道他前脚刚走，阏于主力便长驱直入，叩门入关！”
“至于沿途各郡县为何沒有及时上报，就更容易了，或是來不及送出战报，或是战报中途被截获，又或者是因为朝廷改制，导致战报积压在了从前的兵部，办法太多了。”
“皇城守军早上起來时，突然发现阏于大军已经出现在了城下，而且虎符也不在宫中，根本无法调兵……你说，他们除了点燃烽火，还能做什么呢？”
随着他的讲述，萧婧的脸色已然变得惨白，然而，萧驰的最后一句话终于击溃了她的心防。
“不然，你以为夏昱是被什么拖住了后腿，迟迟沒有來救你？他不是一直在扮演你的救世主么？”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护卫将从信鸽上解下的纸卷恭敬地呈到萧驰面前：“主上，斛律将军传來的战报，想來是已经破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