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敬修自孟玉婵提出要他戒烟后,便开始有计划地实施这个利国又利民、利人又利己的决定。孙敬修本来也没有多大烟瘾,只是晚上备课和批改作业时,为了提神而会多吸两根。以前在经济上没有什么束缚,抽和不抽没多大关系,现在孟玉婵提出了要节约开支,他也应该给予配合,再说这对自己的身体也有好处,因此孙敬修戒烟的决心不可动摇。
有了决心,接下来的便是行动了。孙敬修首先从“饭后一根烟”这一关入手,每次吃完饭,孟玉婵便会帮他准备好一杯开水,孙敬修边凉边喝,喝完开水,便到户外散散步,以冲淡烟瘾的诱惑;其次是晚上备课与批改作业的时候,孙敬修改抽烟为喝茶,用茶叶代替烟草在生理上达到了提神的作用;再者,在夹烟习惯上,孙敬修以夹笔代替夹烟,改掉手无着落的困惑,心里还不时提醒自己为了身体,也为了节省开支,一定要把烟戒掉,以压制想吸烟的念头;另外,孙敬修还把自己戒烟的决定四处告知了自己的烟友和同事及街坊邻居,好让他们尽量不在自己面前抛撒诱惑。
信念决定了一切,也就个把月的功夫,孙敬修果然把烟瘾给彻底戒掉了。让孟玉婵再一次见证了自己丈夫的毅力和恒心。
在孙毅恒从公司那里领到第一个月的补贴之后,孙敬修便开始要暗中补救孟玉婵为了节约开支而降低生活质量的情况。
这天下午,孟玉婵又在那块开发地上辛勤劳作,孙敬修端着一杯茶水走了过来,说道:“玉婵,歇一会儿,喝口水,也不等这菜下锅。”
“我再做一会儿,正干在劲头上,活动活动一下筋骨也好,我现在体会到了石老爷子为什么喜欢养花种草了。”孟玉婵挥舞着锄头欣喜地说道。
这怎么能跟石武源养花种草相提并论呢,孙敬修本想跟孟玉婵解释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再怎么着也不能打消人家干事的积极xìng,孙敬修说道:“对,关键是活动活动筋骨,不能完全靠这几分菜地来节省开支,歇一会儿,喝口水,别累坏了身子,那可得不偿失。”
孟玉婵放下锄头,擦了擦脸,接过孙敬修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说道:“今天心情不错吗,捡到宝了,还是碰到什么高兴的事?”
“有个父亲是卖肉的学生今天送了两斤肉给我,说是感谢我这几年来对他的教育之恩,我推了好久,人家硬是塞给我,没办法,盛情难却。等会儿毅恒要回来了,我们也早点回去弄晚饭,改善一下生活。”孙敬修说道。
“真的?”孟玉婵瞪大眼睛,大为惊喜,将茶杯递给孙敬修,收拾了收拾,说道,“走,我们回家去。”
到了家,孟玉婵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孙敬修拎回来的肉。
“在橱柜里。”孙敬修指明了方向。
孟玉婵直奔橱柜,打开橱门,一碗肥厚鲜嫩的猪肉立刻映入眼帘,“呀!”孟玉婵发出了一声欢呼和惊叹,回头甜滋滋地看了孙敬修一眼。
妻子的高兴劲顷刻也感染了孙敬修,孙敬修的眼眶湿润润的,模糊了一片。
不久,孙毅恒带着江雪琴和欢笑声也回来了。
“姨,敬叔。”江雪琴一进门,便呼喊着。
孙敬修和孟玉婵闻声而至,笑容满面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迎接着这个未来的儿媳妇,“雪琴来了。”
这可是双喜临门,孟玉婵的高兴劲肯定是不用提了,她端着肉笑着对江雪琴说道:“雪琴,你敬叔有个学生今天给他送来了两斤肉,这都是你带来的喜气。今天晚上我们可以改善改善生活。”
江雪琴惊奇地看了孙敬修一眼,这让孙敬修很尴尬。
因为这两斤肉并非真的是孙敬修的学生送给他的,而是他自己用孙毅恒给的钱买的,他不知道孙毅恒是否将这事告诉了江雪琴没有,但无论怎样,在这个未来的儿媳妇面前,孙敬修是抬不起头的。孙敬修在妻子面前撒个善意的谎言,那是为了家庭的和睦和安定,可在江雪琴面前,他实在是坦然不起来,毕竟她还没过门。孙敬修苦笑了一下,一声不响地回到房里去了。
孙毅恒见此情景,遮掩道:“现在恢复高考了,中学老师的地位也就提高了,学生为感恩送个一两斤肉给老师也在情理之中,以后这样的事会常有。”
“对。”孟玉婵和江雪琴均认同了这种解说。
“姨,我帮你洗菜去。”江雪琴欢快地拥着孟玉婵进了厨房。
吃完饭,孙毅恒照例将江雪琴送回小宅,返回后,遇见正在户外散步的孙敬修,便轻声问道:“爸,今天那个肉……?”
“嗐,别提了,谁会作兴我们这些教书匠,送肉给我?倒是当中有几个感恩的,又都是些穷学生,即便人家肯送,我们也是坚决不能收。这都是用你上次给我买烟的钱买的,一来是哄哄你妈,二来是改善一下生活。”孙敬修说道。
“行,这事我支持您,以后的补贴都给你。”孙毅恒说道。
“干吗都给我,还是你自己留着,我要用再管你要,对雪琴稍微花点心思,该花钱的时候不要不舍得,女孩子心细,你对她好不好,她一眼就能看出来,雪琴是个好孩子,你不要错过了这段姻缘。”孙敬修说道。
“好,这事我记住了。那钱,每一个月先给你一半,不够再来,不能影响了家里的生活。”孙毅恒说道。
“也行,就这样吧。”孙敬修又苦笑了一下,没再反对,想想也是,作父亲的总向儿子伸手要钱,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说完,孙敬修随同孙毅恒一起向家里走去。
这天下午,孙敬修从学校回来,路过肉联厂门市部,向里面望了一眼,正遇上一位师傅在瞧他。那师傅定睛仔细地看着孙敬修,见没认错人,便冲着孙敬修喊道:“是孙老师吗?”
孙敬修也仔细地看了看,不认识,说道:“我是孙敬修,你是……?”
“我是宋江的父亲,我想问一下孙老师,我儿子今年高考有没有希望?”那位自称是宋江的父亲的师傅满脸堆欢地从门市部里走出来问道。
“宋江啊,”孙敬修想了想,说道,“考个中专应该没有问题,若再努把力,高考时发挥得好,还能上个大专。”
“真的,你有把握吗?孙老师。”宋江的父亲闻言高兴地说道。
“保票是不能打,因为首先要保证你小孩高考是发挥正常,不出事故,你小孩成绩和基础是有的,只要发挥正常,上线是没问题。”孙敬修说道。
“行,孙老师,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你等一下。”宋江父亲说完飞快地跑进门市部,从里面提了一个网兜出来,网兜里装着一个猪肚子,递给孙敬修说道,“孙老师,总听小孩说你课讲得好,尤其是古文,让他很受教育,今天遇到你,我也没什么谢你的,这有一个猪肚,挺新鲜的,孙老师你带回去,就当是我宋某一点心意,请你无论如何得收下。”
“这可不行,使不得。”孙敬修连连摆手,推辞不受,口中说道,:“那都是我应该做的,这也是宋江这学生自己努力的结果,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东西呢。”
“请你一定得收下,不然的话就是瞧不起我们。”宋江父亲再三推送。
“要不这样,等宋江这次高考录取后,你再来。”孙敬修说道。
“还下次,你这次都不赏脸,下次怎么好意思。”宋江父亲执意要给,将网兜强行扣挂在孙敬修的手里。
孙敬修也是盛情难却,也就不再推辞,说道:“你这也是给我一个激励,我做得还不够,回去我再好好理顺一下,看还帮得上什么忙啵,也不负你这副盛情。”
“唉,这就是了,可也不要累着了你,孙老师。”宋江父亲客气地说道。
“那没什么事,我走了,不耽误你办事。”孙敬修告辞道。
“你走好了,孙老师。”宋江父亲目送着孙敬修离去。
路上,孙敬修提着猪肚一边走一边想,看来这个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时代真得要到来了,“尊重”光说在嘴上是没用的,得有物质刺激,什么都讲究个利益,国家有国家的利益,单位有单位的利益,团体有团体的利益,个人也有个人的利益,只不过个人利益得服从团体利益,团体利益得服从国家利益,这样才能处处有利益,人人有利益,没有利益谁拼命去?俗话说:无利不起早。兵书上也说:诱之以利。光喊口号是行不通的,短期内可能凑合,时间一长,就得崩溃,人总得活命吧。宋江的父亲置身于一个单位,知道“领导”意味着什么,而一个缺乏知识的“领导”又能走多远?所以,宋江父亲认定知识和文凭很重要。
回到家,正赶上孟玉婵从菜地回来。孟玉婵见孙敬修手里提着一网东西,沉甸甸的,肯定是好东西,走近一看,是猪肚子,惊喜道:“哪来的这个好东西?”
孙敬修扬了一下网兜,淡淡地说道:“一个学生的父亲送的。”
“哎呀,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教书匠也开始吃香起来了。”孟玉婵喜不自胜,真要另眼相看起自己的丈夫来了。
“什么呀,一个包袱,看把你高兴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接了人家的东西就得为人家服务。”孙敬修说道。
“服务什么?你不是天天在教他们的孩子吗?”孟玉婵说道。
“教是教了,要能开个小灶不是更好,这个服务就是开小灶,因人施教,因材施教。”孙敬修说道。
“开小灶就开小灶,只是多辛苦一点而已,这是利人利己的好事,可以多做一点,以后家里的事你就少做,让我来做,你一心开你的小灶去吧。”孟玉婵爽快地说道。
孙敬修笑了一下,将猪肚递给孟玉婵,说道:“拿去弄一下,明天孩子回来也可尝一尝。”
“好,”孟玉婵接过猪肚,笑着说道,“那你歇着。”
孙敬修望着孟玉婵欢快离去的背影,回到房中,心想,妻子虽然读书少,见识少,登不了大雅之堂,但能下得厨房,任劳任怨,对自己也能悉心体贴,使自己能够全身心地把jīng力投入到教学当中,这也是对自己工作的一种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