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董迦逻怎么也沒有想到,他这前日刚刚才去找了段思良商议,太子妃怀龙脉的事情随即就被皇上给公布了出來。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们成婚八年,八年來沒有丝毫动静,可是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这样儿的事情呢?董迦逻的心里那是七上八下无法平静。
段思良会出卖自己吗?那个人可不是一般的人,他的城府深沉,不比当年的杨诏差,可是他为何就那么死心塌地的忠诚于其兄长呢?这个问題其实董迦逻也曾经思考过,或许是因为这太子妃的缘故吧?而对于这太子妃,董迦逻的心里其实一直都存在着一个梗。她是神衹沒错,对于神衹的确是应该尊重的,但是她既然身为神衹却又为何要嫁给凡人呢?与凡人之间的瓜葛当然自己其实也不应该去管他们,但是为何偏偏她嫁的人是阿朗呢?要知道自己的妹妹当初和阿朗是从小订下的娃娃亲,要是沒有她的出现,如今的太子妃便是自己的妹妹!如果妹妹成为了太子妃,那董家还会像如今这样儿沒落吗?父亲当年为了他们而付出了一切,甚至是生命,然而这换來了什么呢?父亲走后的董家已然再不是从前的董家了,失去了皇上的器重,自己最终只是一个小小的编修而已。倘若父亲还在,至少也应该封个清平吧?可如今呢?呵,自己机关算尽,如今却要等着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如果段思良将自己与他说过的话当成证据公布于众,那等待着自己的便只有逆反之罪,那是杀九族的重罪,可是对此董迦逻却依然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段思良不是真的那么忠于他的兄长,更希望他不是那么沒有抱负的人。
早朝就要开朝了,董迦逻默默地站在大殿最边上的一个小小的角落,他的心里各种凌乱着,四周的大臣们都在谈论着关于太子妃怀龙脉之事,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笑容,但是却也有几个人始终都沒有笑过。其一便是董迦逻,而另外一个则是段思良。
他早就看到了独自伫足在殿边沉默的董迦逻,那天他夜间到访所说过的话至今也让他难忘,对于权力的渴望或许是每个人心里都会存在的吧?段思良自知自己也不例外。但是太子妃怎么会怀上的呢?八年了,不是说她的身体一直都有着内伤未愈,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到龙泉去疗伤吗?可这也來得太突然了吧!而且如今正是皇上身体日渐而下之时,很多人私下都在说皇上的大限就要到了,而太子对于国事与政事显然也不像其父那般上心,他太重情了,甚至有时都让人感觉他的作用有些妇人之仁,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依旧是太子,,那个从小身上就有着龙型胎记,并且在长大之后娶了神衹为妻的人。
早朝的鼓声已然响起,打断了段思良的思绪,回过神來,他最后又瞅了那看似镇定却又在不经意中透着惊慌神色的董迦逻,他微微冷笑了一下。而就在这时,皇上却竟然在无人搀扶的情况之下走上了大殿,虽然身体依旧比不上从前,可是从那气色上看,他的病似乎好了许多。而跟随在他身后的,则正是太子与太子妃二人。
看來太子妃又出手了,皇上的病就连御医都说过,那是陈年旧疾,并非汤药针灸便能治愈得了的,病已入骨髓,就算是神仙想必也难啊!可是他们倒真说中了一句话,那便是这朝中还真就有个神衹的太子妃。不过她出手……段思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瞬间移到了忆昭的脸上,果然气色不太对劲啊!看着她疲惫的模样,段思良又一次浅浅地冷笑了下,随即用那眼角的余光瞅了瞅不远处的董迦逻。
随着上朝的三叩九拜之礼,早朝正式开始了。已然多少年沒有见过这场面,忆昭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时间了,但是却依然记得那一次早朝之后自己的离开竟然与寻一别二十年,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然是满头白发,年纪并不算很老的他,却为了他并不喜欢的朝政而操劳了一生。他离去了,自己亦然开始了另一段旅程,然而无论是哪一段,却最终都沒有换來自己所希望的幸福。从众臣身上收回了目光,忆昭小心翼翼地望着走在自己身前的阿朗,如今的他虽说已然是太子殿下,可是他是否又能真正给予自己所希望的幸福呢?忆昭知道这难啊!历史上的段思英虽然沒有在权力的斗争中逝去,但是等待着他的日子也不见得就能一帆风顺。
耳边又想起了段思平说过的话,这国家他终将要将它留下,但是这国家的安定來之不易,虽然眼下看起來国中一片祥和,但是他却知道这朝中依然有些人野心勃勃。他们依旧还是会觊觎这皇位,依然还是有可能为这刚刚才安定的国家带來战争。因而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国家留给太子的同时也要将国家留给自己。忆昭并不喜欢这样儿,但是却又无法拒绝他,望着他拖着那苍老的身体向着自己跪倒的那一刹那,忆昭真的无法再去拒绝他。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那道圣旨终于还是被念了出來。忆昭的心里格外纠结,眉头亦然锁紧,她当然知道那上边写了些什么,可是却丝毫无心思去理会上边儿内容。只想要与他在一起,哪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山野村夫,一个放牛娃儿,或者……
“国师,您还不快谢主圣恩啊!”那太监欣喜的声音让忆昭回过神來,她苦楚的微微一笑,伸手双手正打算跪下行礼,却听那段思平一声喝道:“诶,公主不必如此行礼,您是神衹,是我大理国国师,且又怀有我国龙脉于身,如今这朝中您才是至高无上,若是您行礼了,那朕不是就得跪倒在您的脚下吗?”
忆昭一怔,满朝文武听闻此言随之而跪倒大声山呼万岁。忆昭真的很痛苦,她并不想去接这道圣旨,又谈何而來的圣恩?可是望了一眼身边的阿朗,她无奈地低下了头,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那圣旨,含泪地喊着“谢主圣恩”。而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再也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置身事外了,历史又一次将自己拉回到了这个国家的权力核心之中。唯一不同的是,当年自己可以一走了之,而如今却再也无法像那般洒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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