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机场方圆不过数里,四周都是光秃秃的沙丘环境,要不是连续三道壕沟和漫长的铁丝网,密布的机枪阵地,北方军根本不足以挡住民族军的疯狂冲击。
在105加农炮的死亡威胁下,民族军的火炮部队叫苦不迭,根本不能靠前作战,无法对步兵进攻起到支援作用。只要不小心暴露到加农炮的射程之内,始终盘旋在高空的侦察机立即会将位置告诉北方军炮兵营,十分钟不到,民族军的火炮就会遭受加农炮的轰击。几次互射之后,损失好几门火炮的民族军炮兵,被迫撤出了进攻伊犁机场的战斗。
没有火炮的威胁,董振堂这才侥幸保住了机场,也就维系了这条生存大动脉。
举着望远镜盯了一会儿防线外围,满脸疲惫的董振堂,转头对副官说,“向乌苏发报,明天要送些子弹了,这几天机枪用得猛,消耗很大。”
失去火炮的支持,北方军众多的机枪火力,简直成了民族军步兵的噩梦,短短几天时间,至少二三千人就倒在了机场外围。民族军高层已经出现了许多不同意见,艾力汗更是当众向阿连阔夫中校提出了建议。
某日深夜,阿连阔夫中校突然派人将艾力汗请去商议,此后就再也没有谁见过这位所谓的伊犁共和国政府首脑。
次日,阿连阔夫拿出一封艾力汗授权书,表示艾力汗因为身体健康原因,想去圣彼得堡就医,临时授权马尔果夫将军负责政府事务。
所有民族军高层都噤如寒蝉,马尔果夫额头不断冒出冷汗,恍惚着接过了这一封烫手的授权书。
第三天,民族军进攻伊犁机场的势头无比猛烈,董振堂不仅将手中所有的预备队都派了上去,还组织了当初撤退到机场的七八千汉人当中的青壮年力量,统统上了火线,才勉强将战斗拖过了傍晚。
一到晚上,民族军就被迫停止了进攻,比起北方军,他们更不擅长夜战。
任凭机场四周流弹横飞,高式侦察机仍然有条不紊的降落、起飞在伊犁机场,将守军急需的弹药和粮食一一送达。四十八架飞机一次性可以送来至少十七多万发子弹,或是75毫米炮弹六百六十多发。
虽然补给远不足以弥补消耗,但是民族军的后勤也快撑不住了。
“还有多少炮弹?”董振堂看着千疮百孔的机场外围,第一次感觉炮弹的不够用。
副官摇了摇头,说道,“105毫米加农炮都保留对付民族军火炮,还留存了一些炮弹,75毫米山炮的炮弹,如果按照今天这个打法,最多只能打一天了。”
民族军发动了几乎持续了一整天的进攻势头,董振堂手上的二十四门75毫米山炮,也是不停歇地炮击了一天,打出了至少三千多发炮弹。阵地周围民族军的尸骸层层叠叠,甚至不少地方因为反复炮击,成了积聚血水的黑色洼地。
董振堂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满嘴都是硝烟的味道,“没关系,民族军如果还这样进攻,我们炮弹用光了,他们也基本打光了。”
伊犁城里民族军的指挥部,阿连阔夫中校怒不可歇地臭骂了一通民族军军官饭桶之后,喝得酊酊大醉,回去休息了。等阿连阔夫睡去了,脸上还留着一个鲜红耳光印的马尔果夫悄悄来到一个小帐篷里面。
几名民族军高层围了上来,都是愁容满面。
“俄国人除了让我们当炮灰,什么都不会干。”一名民族军高层恨恨地说。
另一名民族军军官,有些哽咽,“今天我的手下,倒在了战场上将近四千多人,为什么得不到俄国人的火炮支援?”
马尔果夫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有些刺痛,“不会有了,俄国人的炮兵都躲在了伊犁城里面,寻欢作乐去了,死也不肯出动了。”
“我们怎么办?”一名脸色阴沉的民族军军官,不甘心地说。
众人皆沉默了,丝毫没有退路可言,可前面也是万丈深渊。
以后的几天,民族军明显降低了进攻的势头,甚至多处地段根本是出工不出力,装装样子给俄国人看而已。阿连阔夫暴跳如雷,一连击毙了几个推诿拖沓的民族军基层指挥官,但是面对众皆一致的避战行为,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伊万诺夫上尉似乎觉察到什么,某天深夜,突然强行冲进马尔果夫的帐篷,让里面正在密议的民族军高层大惊失色,个别激动的甚至已经在掏手枪了。
伊万诺夫上尉急忙说道,“不要急,我是来和你们联合的。”
马尔果夫听得稀里糊涂,但是马上伸手拦住了就要开枪的军官,“上尉,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知道你们想撤退,我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让我们一起离开好了。”伊万诺夫上尉飞快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马尔果夫他们顿时放下心来,看来也不是所有俄国人都是笨蛋。
狼狈为奸的他们马上达成了共识,组织心腹,收拾好个人物品,先期撤往阿拉木图。至于什么是个人物品,他们心照不宣的相互笑了一下。没有人看好伊犁之战的结局,都在准备后路了,除了那个越来越喜欢酗酒的阿连阔夫中校。
伊犁机场的守军明显感觉到了民族军进攻的颓势,董振堂当即下令守军轮番撤下来休整。实际上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四周都是民族军,只有机场塔台一带或者地下掩体可以略微放松一下。
早饭的时候,董振堂又收到了一封乌苏发来的急电,看完电报,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严禁漏口。”然后,继续吃自己少的可怜的早餐了。现在食物短缺,只有早饭和晚饭,有一丁点的食物供应,不吃就没得吃了。
中午时分,忍着饥肠辘辘的感觉,董振堂忽然下令,所有北方军士兵进入阵地,包括105毫米炮兵营都立即做好准备。
前沿正在时停时续进行机枪扫射的轮值士兵,惊讶地看到轮休的部队,逐一进入阵地。很多人迷惑不解,民族军的进攻没有加强呀。
下午二时,戏剧性的变化发生了。伊犁城里城外的民族军忽然发生了骚动,不久之后,很多骑马的军官和护卫,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就狂奔离开。更多的士兵则是陷入了混乱之中。
紧急升空侦察的飞机,直接从低空掠过机场,然后扔下一个匆匆写就的纸条,“俄国人的军队正在集合,收拾行李。”
董振堂飞快地看完这张纸条,顿时杀气四溢,对着电话就是大喊一声,“炮兵对着伊犁城开火,所有部队准备反攻。”
沉寂多时的105毫米炮兵营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齐声欢呼一声,抢在了75毫米山炮群前面发射出了第一发反击的炮弹。
半个小时后,伊犁道混成旅的步兵重新进入了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伊犁城。
正处在混乱之中的伊犁城民族军,忽然遭到北方军猛烈的炮击,伤亡惨重,尤其是准备集结起来撤退的阿连阔夫中校手下,更是被侦察飞机盯住,导致被一个105毫米炮兵连始终追着炮击,死伤更是严重。最幸运的反而是那些早早就躲在加农炮射程之外的俄国炮兵,一见伊犁城里全军溃散了,马上丢掉火炮,驾起马车就首先逃之夭夭。
可惜伊犁溃散的民族军根本没有走多远,就被更加猛烈的炮火所包围,漫山遍野的北方军士兵从各个方向围了过来。
凌晨,天还没有开始发白,邓宝珊、孙岳统帅的西部集群三个混成旅,也就是第十七、十九、二十混成旅,忽然发起突袭,连连击溃乌苏至绥定沿途的民族军小部队阻截,飞奔六百里路途,一举攻克与伊犁城只有一步之遥的绥定城,再次上演了一次千里突袭的好戏。
伊犁城的民族军主力通往阿拉木图的后路被关闭了。
当绥定的败兵溃逃到伊犁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很快,民族军高层忽然抛弃部队狂奔离去,伊万诺夫上尉更是在看到绥定败兵的时候,就带着亲信逃走了。当醉醺醺的阿连阔夫中校被副官拼命弄醒,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这时候全军都知道了这个可怕的消息。民族军的士气马上崩溃了。
邓宝珊占领绥定后,倚靠城池,沿着伊犁通往阿拉木图车道摆出了一个喇叭口阵型,喇叭末端就是通往后方阿拉木图的方向,故意放开了一丝口子。
伊犁城的溃军被西部集群左右两翼的步兵阵地阻击,不经意间都涌向了正对大道喇叭底方向。邓宝珊集中了三分之二炮兵,任务就是死命朝着大道上反复炮击,将左右两翼故意赶过来的伊犁民族军队伍轰得七零八落。
除非是见机不妙,事先远远离开大道的民族军骑兵,失去指挥的溃兵被北方军步兵一阻击,往往首先进行一次亡命冲击,失败后又慌不择路冲向看似没有拦阻的喇叭底,结果被绵延不绝的炮击几乎摧毁殆尽。
是役,北方军西部集群一举摧毁民族军主力部队三万多人,自身伤亡高达五千七百多人,除了当初叛变时候的巨大伤亡,很多都是民族军最后亡命一击时造成。伊犁被收复后,霍尔果斯等地随即被民族军弃守。阿连阔夫中校直接被炸死在了那个阻击的喇叭口附近,伊万诺夫上尉和马尔果夫却侥幸的撤退回阿拉木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