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儿,慢点!可别噎到了。”
阵雨刚过的盛夏,万物吸吮着甘霖,郭威府邸后院中的几株丹枫更是葱茏。一阵热浪袭来,树影婆娑。绿荫帐下,支了张简素的木桌,莲儿看着正囫囵吃着西瓜的郭峰,满心疼爱。
“莲娘,你也快吃呀,这胡瓜可是皇上赏赐给爷爷的,听说是好不容易才从辽国弄来的哩,可精贵着呢。”对于这个后妈,郭峰很是喜爱。
“莲娘吃不下,看着峰儿吃就好。”
“唉!莲娘,你肚子里的是个弟弟吧!这么调皮,整天在里面折腾,害得莲娘什么都吃不下去。”郭峰边说边凑到莲儿面前,对着其腹道:“弟弟,你可要乖哟,这样等你出来了,哥哥才会带你玩,给你买好东西吃,哦,对了,我还可以教你功夫,哥哥现在可厉害了,好多小孩可都不是我的对手呢。”
郭峰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一旁的赵匡颜开怀不已。莲儿不由蓦地腾起一抹红晕。忙将话题转开道:“那峰儿猜猜颜姑姑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肯定也是弟弟,不过这个弟弟乖,就像二叔一样文静,不像莲娘肚子里的弟弟调皮。”郭峰一板一眼道:“那这瓜就留给乖弟弟吃吧,我要去找二叔练功啦!”郭峰看了眼剩下的瓜,恋恋不舍地跑开了。
“这孩子真可爱,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赵匡颜道。
“颜妹,虽然我现在是峰儿的后娘,可待转过年去,为青哥添了后,真真做了娘,却也不知如何才做得好,心中甚是焦躁。”
“嫂子不必忧心,只是腹中胎儿闹腾,以致心神不宁罢了。”赵匡颜虽有同感,却也不敢漏出半丝焦炙之态,忙安慰到。
“或许是吧,可我心中却另有些许不安,总觉家中要有坏事发生,也不知真肚中这娃闹的,还是其他原因。。。”
或是三伏的酷闷,又或是孕期的疲倦所致,赵匡颜也同莲儿一样,心中泛着一丝不宁,如同暴雨前的压抑,让人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赵匡颜整理好心情,觉得坐得有些乏了,就叫着莲儿起身走走,散散心儿。
此刻郭威正端坐于正堂之上,细细感悟着运用《阃外春秋》之战法与三蕃相斗年余之种种,忽闻得阍者来报,一道长和一自万姓的强健中年来访,顿猜出来者身份,忙起身迎去。
及至门处,果不出所料,来者正是陈抟道长与故友万猛。郭威欣喜若狂,忙将二人迎到堂中,待宾主落坐后道:“孔圣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得陈道长与万兄远道而来,真是郭某人之幸。”
“自上次与郭将军一别,也是年余,贫道叨扰万先生至今,也该寻个清悠之地静休,在此之前,思与将军之缘,故相邀万先生一同前来相会,也为探望将军旧疾是否康复”陈抟道。
“有劳道长挂心,自道长相传龟鉴与太极图,郭某终是悟通。一身内伤得以痊愈,此恩此德,杀身难报。”郭威道。
“将军言重了”
“昆长不必如此客气,弟自与道长结识以来,深知道长处处与人为善,相处更是融洽非常。待道长只需如待我一般,勿见了生份。”万猛道。
“贤弟所言甚是,是为兄迂腐世故了。”
“前久青儿,意儿各自喜结连理,我自道长处习得不少坐瞑之功,当是闭关习之,待见得飞鸽之书,却是早过了日子。懈怠了此事。”万猛道。
“万叔本就不喜热闹之事,侄儿本打算过些时日,前去探望。不想今日却劳您大驾而来。”此时郭意正好回府,见到堂中万猛道。
见得爱子,郭威遂将郭意引荐予陈抟,父亲伤愈之事,郭意已知始末,对陈抟自是恭敬有加。
万猛与郭威熟识多年,对其家人也不避讳,遂叫郭意将莲儿与赵匡颜二人唤至堂中,掏出两只玉镯赠予两名晚辈,当是大喜之礼。
陈抟仍道门中人,自当免了世俗的以物相赠,遂替二人相面一蕃,充做礼数。
看过面相,陈抟掐指良久道:“将军二位儿媳,形神之中也有孕象,二位驿马骨丰隆圆润,当属贵相,只是印堂川字纹隐隐有化八之势,罗喉几都呼之欲出,将军平乱征战,身上沾染了不少煞气,换作平日,二位儿媳冰魂雪魄、年壮气正,自是不惧,只是如今也有身孕,体疲神弱,最好另寻他处静养待产,必可保郭氏后人平安无恙。“
听得陈抟所说,郭威回想起最近莲、赵二人确是胃口大减,平日里来请安精神也不佳,遂虚心救教破解之法。
陈抟道:”将军身上煞气自是不必理会,府上浩然正气充盈,自会将其冲去,只是二位儿媳,如今这煞气以已入身,需换一处山灵水秀之地,去掉闲人烦扰,静心滋养待产。只要过了月子,即可回府。“
“敢问道长,可有其他破解之法。”郭威沉声问道:“两位新妇皆为初孕,若是换作僻静之地,一来照顾不便,二来临产之时,也恐难寻婆子接生。”
“若是他日,要破这煞气,其也简单,只不过如今将军二位儿媳有孕在身,另寻他法,恐影响胎儿。”陈抟道:“二位体质本属灵木精水,所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身处山灵水秀之地,自会同化天地精华吸涉化煞,不但健母壮胎,对产后复康也是极大裨益。”
“道长道法精深,即然此法最佳,兄长还是依言而行。”万猛开口道:“我那山中草房,虽破旧不堪,却是灵气冲盈之地,若兄长不觉苦了两个孩子,弟自当另建一室,供二位侄媳休养。至待产之夕,飞鸽于兄,寻几位婆子前去接生便可。”
“郭将军,万先生说言正与贫道不谋而合。这乌障山能进入之人极少,仍清休不可多得之地。且那几简小屋恰在整山灵脉之上,地灵则人杰,若能在其诞得后人,将来必为人中龙凤,骐骥卓尔。”
“父亲勿需担心,近来嫂子与颜儿日渐消瘦,至此下去,唯恐对大人、腹中胎儿不利,不若听陈道长所言,换换环境,加之军中无事之时,我与大哥便可前去探望。”郭意听得其中厉害,虽也不舍妻儿。
“莲儿、颜儿,你二人心意如何?”听得郭意所言,郭威也觉得整日让二人闷在府中消沉,不如让换个环境,走动走动或许对身体更好,要知道当年自己妻子要生郭青的当天可都是还下地干活的,郭意更是连家都没赶回去就生在田地头。
“一切但凭爹爹作主。”二人道。
“即如此,那你二人就依陈道长和你万叔之言,到乌障山中待产,你万叔是喜好清幽之人,凡事皆要自立,万不可事事打扰。”郭威见得莲儿眼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期盼之意,思索片刻道。
“是。”二人又道。
交待完毕,莲、赵二人也不方便在堂中久留,遂回房去了。陈抟,郭威,万猛及郭意四人自少不了一蕃清谈,颇有一股魏晋贤士之风。
光阴似指缝中沙,愈力,逝者愈疾,三日光景,忽然而已。
此刻,陈、万二人也打算离去,莲、赵二人早已收好行李,由郭意、柴荣二人相随,郭青军中有事,未赶回来。郭府上下都到府门外相送,自然少不了一阵不舍。
郭峰更是舍不得二人,吵着要跟着去。
这几日,陈抟皆是暂住在陈得才处,今方见得郭峰,知是郭威长孙,便对郭威道:“此子虽少,一言一行间却透着些武术底子,不若也随他跟了去,我这有套基础的桩功教予了他,在万先生处,采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好生修练,如此必可炼体煅骨,坚固武基。”
郭峰听得,喜在眉宇,只是碍于郭威,不敢造次。
陈抟也不待郭威回复,对郭峰道:“小居士,贫道有桩功一门,你可愿学!”
郭峰恭恭敬敬道:“回真人,后学不才,愿学。”
只见陈抟直身矗立,两手掌心向下,缓缓上抬,同时两腿徐徐下弯,周身虚灵顶劲,尾闾中正,含胸合肩,坐胯空腰,手足含空道:“桩功仍武学入道之门,积功之基。贫道此时身形你可看好了。“
郭峰一直紧紧盯着陈抟每一个动作,也跟着做了起来。片刻但觉一股热流于腰胯、小腹缓缓而动,不觉惊呀无比。
陈抟看出郭峰好似找到些许感觉,也大为惊叹,此子确是可造之才。轻声道:无念无欲,毋妄毋助,无形无相,无根无极。“
郭峰细细感悟,虽不太明白其中道理,却在此间心静了下来,顿时觉得腹中热流慢慢向口中舌、齿弥漫而去。不知何故,也不敢再练,学着陈抟缓缓将抬于胸前的双手按下,渐渐站起了,收了桩功。但觉周身酸疼无比,忙道:“但问真人,我可习练得对,为何全身胀疼,而且刚才感觉有股热气直往我嘴里跑哩。”
陈抟道:“小居士聪慧过人,口中热气仍元气冲充及肉梢所至,这桩功站得对了、久了,便会有元气冲及首梢,筋梢等五梢,故有热流冲击之感,只要坚持练习可使元气通达全身,气脉通顺,通畅无滞。”
郭威听了,连连代郭峰感谢,此等筑基之功虽不算珍贵,但一般要达门内弟子方会授之。
郭峰习得此功,更是嚷着要到山中修练,好多吸些灵气筑基,郭威无奈,只得随他。
虽有不舍,但莲、赵二人还是与家人辞别,随万猛向着乌障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