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愁萧怨
“啊!啊!”一健壮的军士忽然发狂大叫,本欲砍到郭青身上的大刀竟偏向一侧,将一兵丁头颅削飞。余下几人也是如此,弃了郭、赵二人,相互砍杀。
这疯狂似传染一般,须臾间,场中兵丁全都入魔,有人被砍去双手却大声狂笑,丝毫觉查不到疼痛。有人拼命抓挠着,好似皮下有着无数的毒虫在噬咬,只有不停的狂抓疯挠,才会好受些,因用力过猛,指甲都翻卷过去,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像开膛后挣扎的鳝鱼,让人作呕。
陈耋终飞身赶到郭青与赵匡颜身边,大袖一挥,一阵青色粉末飘落,赵匡颜轻吟一声,渐渐有了气息。
在那军士大吼之时,万猛急退几步,借场中一片混乱之机,忙从怀中取了麝香去瘴丸让几人服下,顿时一股清凉直裨心肺。柴氏与京娘,见得当前之景,就那阿鼻地狱也唯恐不及,早吓得惊栗万分,几欲昏死过去。
城门楼上的李业、郭允明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郭正哪见过如此场面,更是跌坐在地,一股骚味从裤档处传出。身边的护卫也躁动起来,陆续有人癫狂。
“爹!快跑!”郭正反应过来,连滚带爬从城墙过道上向远处奔去,李业、郭允明听得叫喊,如梦方醒,弃了护卫随郭正奔逃。
片刻功夫,城门楼下一片死寂,数百兵丁癫狂一翻后,口吐白沫,皆数断命。空中一只火红的蝴蝶慢慢落下,年耄迈伸手接住,自言自语道:“可惜了我这只寒冰神蝶,为毒尽这几百小卒,耗尽精粉,只怕是活不过明天了。唉!你已跟我二十五年,送你一程吧。”语毕,掌劲催动,那蝴蝶被冻成齑粉,随寒风飘散。
“颜儿,醒醒!”众人不停呼喊,赵匡颜缓缓睁开双眼。
“意哥,意哥怎么样了?”顾不得浑身乏力,赵匡颜强撑起来,寻了一圈,仍不见郭意。
“意儿虽身中三箭,但尚有气息,我已封了他周身血脉,只能待寻得安全之处再行医治。”万猛满脸沉重。
“快带我去看。。。”话未说完,又昏了过去。一旁的京娘眼及手快,连忙扶住。
“啊!血!”京娘只觉脚面一热,低头看去,赵匡颜两股之间渗出大片血污。
万猛一搭脉道:“颜儿脉像滑中有涩,已动了胎气,荣儿你几人快去寻辆马车来,先出了城再说。”说完,从怀中取了一粒丹药捏成粉末,叩开赵匡颜玉齿,慢慢倒了进去,又道:“不知颜儿习练的是何功法,引得血脉沸腾,现在母子血脉相通,只怕是。。。”
“叔叔,你快想些办法呀!”柴氏一旁垂泪,郭青、郭意现在重伤如此,是死是活还难预料,若是这胎儿也保不住,柴氏万难接受。
“大嫂勿要难过,我自会拼尽全力为颜儿运功护体,加上颜儿因那寒蝶之毒引得寒气入体,胎儿能否保住,就要看母子二人的造化了。”
“这有何难!”陈耋终助年耄迈以冰寒真气封住郭青心脉后,对众人道:“以老夫的烈阳真气须臾间便可消了这女娃子体内的寒气。”赵匡颜对二人来说可是得全棋谱的关键,此时万不可让她香消玉殒。
“如今六甲之胎也有流滑之兆,怎还受得住你那狂暴真气。别以为我不清楚你打的是什么算盘!”万猛道:“刚刚我那丹药除有安神之效,亦蕴含几分火元之力,但能暂时扼住颜儿体中寒气,再配合温醇真气调理,只要坚持回到山中,以千年火灵芝养息,可有五层把握保住胎儿。”
柴氏听得心中稍感宽慰,口中不停祷告。
“驾、驾!”柴荣、赵匡胤追风掣电驶来两辆马车,合力将赵匡颜、郭意二人先后抬入车内,正欲去抬郭青,只听得年耄迈开口道:“郭青已拜在我二人门下,我自会施救于他。你们要去自便去了就是,休要打我徒儿主意。”
“真是天大的笑话,青儿怎可能认你二人为师,若要留人,可要好好惦量惦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万猛毫不示弱。
“哈哈,我骗你有何好处,若不是看在青儿面上,我等且会出手相助?那女娃子还有东西未还,本也不想给你们带去的。”年耄迈道:“看你能识得我那寒冰神蝶,也应是江湖中不错的好手,要是动起手来,耽搁了他几人的救治,我可不负责。”说完二人带上郭青飞身而去。
“年兄,为何放那女娃子离去。”陈耋终传音道。
“现在与郭允明等人已成水火,若是让他们提前赶了回去,派出军队镇守府邸,再毁了密洞,我俩那多许宝贝事小,泉眼中的冰火神玉蝶可就永远拿不回来了。那中年汉子可破寒冰神蝶,眼识过人,身上必然还有不少秘法杀招,勿要因此误了时机。”
“原来如此,那可得再快些了。”二人脚步更疾,昏暗的光线中,拖出两道长长的残影。
郭意与赵匡颜危在旦夕,万猛只得开了城门,两车倏闪出京。
柴荣驾着大些的马车在前开道,车厢中万猛顾不得快要干涸的丹田,强逼出一丝丝真气涓涓导入赵匡颜体内。半响,赵匡颜身上终于有了些许热气。万猛才缓缓撤了双掌,终于忍受不住,嘴角流出一股热血。
“万叔!”京娘双眸模糊,眼眶再已擒不住铅水,大颗大颗的泪珠叭叭落下。
“我没事,快扶颜儿躺好,这一路上还要多辛苦你好好照看,一有异常,马上知会于我!”万猛一脸苍白,出了车厢,坐在柴荣身旁,闭目养神。
“伯母,郭意大哥的血已经止住了,你也不要太过劳神,快些体息会吧!”赵匡胤赶着马儿,对柴氏道。
柴氏哪能睡得着,捂着郭意的手,双眼空洞无神。
整整一天一夜的赶路,就在几人筋疲力竭,几近支撑不住之时,蒙蒙的大雪之中郑州城的轮廓隐隐约约露了出来,吃了一天的寒食,几人身体已是不消,万猛看着还在昏迷的赵匡颜,将车赶入路旁的山林中,思虑再三,拿出贴身的兽笛,此笛两乍见长,通体凝白,应是鹤鹳一类鸟禽腿骨制练而得,笛身共一十三个孔,较一般的小横吹多出两个来。万猛握住骨笛,轻轻吹起,一阵尖锐的鸣啼响彻云际,手法变化,飞指于那多出两孔,顿显鹤鸣九皋之境。
短短两段妙音,听得柴荣如痴如醉,仿佛置身于清幽的湖泽深处,静静感悟着天地至理。曲停良久,才悠悠醒来。
半晌,时隐时现传来空灵萧声,万猛征征站着,直到那萧声忽地停了,对柴荣道:“荣儿,准备一下,有故人来助!”
飞指悠声骨笛寒,
泪满裳襟病依床。
贪欢形影凄凉夜,
独恨箫声吹断肠。
幽寂的雪林中,传来了以诗做曲的歌声,如风过枯枝的沙沙作响,这歌声中饱满了凄美苍凉。
万猛听得,心中更疼,抬头朝歌声方向望去,只见一袭白纱在离地两丈高的树干间穿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片刻落在眼前。
那白纱下,一宛如空谷幽兰,出尘脱俗女子眼神中掩着期盼看着万猛,冷冷道:“还以为此身再不会闻得此笛声。”
“弗忧,不是万分火急,我也不想打扰你。”万猛歉声道。
“你是何意,莫不成你是为了他人之事才来找我!”那白衣女子看到形容憔悴的柴荣与赵匡胤,心中一寒道:“我只当你死了,勿要再来。”一转身,正欲离去。
“弗忧!是我伤你太深,要怪怪我一人就好,今是若不是我来,你也决不会见死不救。”万猛低喝道,语气中尽是自责。
女子脚步一顿,回身盯着万猛,缓缓开口道:“你要知道,今日救人,决非为你。”便不再理会万猛,径自掀开车帘,眉头一皱,道:“男人果不是好东西,当初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再娶,现在不还是带来我这!”
“够了!你怎么说我都行,可这是我大嫂,休要再胡言乱语。”万猛怏怏道。
女子听了反倒不怒,态度稍带温和,查看了赵匡颜与郭意伤势后,淡淡道:“二人危在旦夕,先回帮中再说。”语毕,单手朝来的方向一招,十余名全身白衣白裤的精壮汉子蓦然出现。女子道:“留几人帮带着他们回去,其他的去将车辙痕迹清理了,要是有尾巴一并解决。”
那十余汉子听了,微微顿首,也不答话,按吩咐行事去了。
两车随女子七扭八拐来到一山坳处,两旁大山高不见顶,一巨石正挡于路间,跟车而行的几名白衣汉子在石上比按一番,嘎嘎声响起,巨石从中裂开,众人豁然开朗,一片梅园开的灿烂,生机正浓,几间宽大的木屋坐落一旁,人字型的屋顶落满了厚厚的白雪。
进得屋中,暖意融融,有婢女端来了热姜汤,几人先喂了赵匡颜与郭意,二人脸色终于转红了几分。
万猛悬着的心,仍未放下,把切了赵匡颜脉像,对白衣女子道:“颜儿寒气入骨太深,如今再不能受舟车之苦,只能我先回去一趟,取了那千年火灵芝来。此间,还望弗忧多加照顾!”
女子充耳不闻,顾自出到屋外。万猛嘱咐几人万不可在谷中乱动,便也来到屋外,但见那巨石已开,一匹纯白的骏马正在路口俳佪,万猛翻身上马,寻顾四周,不见那女子身影,惆怅一叹,挥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