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四月,穿越至三国时代已有月余,期间除了两次朝议,刘禅一直缩在长乐宫内习武,身子一天强似一天,骑马射箭也说得过去。毕竟有着本体的记忆,经过重新学习,已然成为了刘禅自己的记忆。这时,除了接触过的记忆外,本体的人格和记忆都经烟消云散。
太子刘睿,西河王刘综经不住整天操练,终于病倒。其余五子之中,四子新平王刘瓒,六子刘恂表现突出,一个人打两个皇子也是稳占上风。刘禅亲自上阵,勉强与刘恂打平,与刘瓒交手没超过十个回合,刘禅就不打了,两手发麻,根本握不住武器。
依照私下里关彝给刘禅的反馈,刘恂的水平只能说是普通武人,刘瓒天性好武,从小就有底子,算不上是天生神力,放到沙场上磨练一番也是难得的猛将。
每晚刘禅都缠着张皇后,问一些蜀汉文武的情况,张皇后自是知无不言,可张皇后自己知道的也并不多。宫内消息闭塞,由来已久,所有宫外的信息想传入宫内,都要经过黄皓。现在疏远了黄皓,但黄皓的亲信仍在各个位置,说到底不过是黄皓转到了暗处。
刘禅也意识到异常的情况,并未联想到黄皓,认为黄皓也不过就是一个讨主子欢心的弄臣。
但身为皇帝得到的讯息未免过于少了,而且都是一些不算是消息的消息。想要打破禁锢,必须有专门为自己服务的情报部门,至少要保证完全掌控宫内。
如此,问题就来了,想建立新的机构,首先要有信得过的,对自己忠诚的下属。关彝是个不错的人选,可关彝为人过于踏实,而且掌握宿军负责自己安全,并不适合。
想来想去,宫内一时之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好问问贤内助,张皇后。张皇后凝目看着刘禅,什么都没问,答应替刘禅找些心腹来。心里跟着犯嘀咕,以往的陛下,要做何事,都是直来直往,黄皓跑前跑后,吩咐一句就成了。摔了一跤后,陛下却变了许多,眼中总有一种陌生感,忽隐忽现。仿佛对任何人都不信任,行事怪异不说,好多东西都忘记了,不过对自己还是放得开的。陛下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陛下,对于现在的刘禅,张皇后心内莫名的多了几分期待。
宫内一向是众臣关注的焦点,黄皓被贬以后更是醒目之地,可陛下疏远了黄皓,却没有对黄皓留下的那些关系开刀,这让群臣想不通了。莫非疏远黄皓只是一个警告,可没多久皇帝又开始习武,整日与虎贲中郎将关彝混在一块,活动区域更是不出长乐宫左右,除了张皇后,未宠幸过其他妃嫔。
怪异的事越来越多,朝堂上议论纷纷,若说皇帝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倒是没有,行事生活与以往可是截然不同。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陛下忘记了很多事,有人看见陛下写一些奇怪的字,有人听见陛下时常说出不知所云的话。更有人说陛下在宫内没有丝毫礼仪,凡事率性而为。
传闻不断升级,群臣难免人心惶惶。陈袛,谯周,董厥,樊建,甚至九旬高龄免官在家的前大司农孟光都一一上书规劝。据黄门侍郎费承传出的消息,陛下看了几眼,什么都没说,就扔在一旁。费承是前大将军费祎的长子,消息当然可靠,为此费承还特意去拜访了几位大佬。至于说的什么,只有朝中几位大佬才知。
“太医诊治如何?”
“依德方所言,陛下龙体健壮,不无不适,着实怪异的很。”
“既如此,恐怕唯有辛苦长元了,长元以为怎样?”
“黄光度失势,宫内人事至今未有变更,陛下又自封宫内,看来这步棋,不得不下了。只是……”
说道此处,樊建犹豫起来。董厥见状,长叹道:“如今之计,也顾不得那边了,再无人匡正陛下言行处事,消息早晚要传出去,届时民心大乱,非社稷之福。你我受丞相重恩,危急之时怎能独善其身。”
“话虽如此,前月奉宗刚刚表态反对北伐,若是贸然入宫,落井下石之嫌甚重,多有不妥。”
“长元所言甚是,吾这便去尚书台。陈奉宗也是明白人,陛下与黄皓孰轻孰重,他应分得清楚。”
董厥,樊建计议已定,匆匆赶赴尚书台。尚书令陈袛每日皆在尚书台办公,议事,见董厥,樊建二人联袂而来,不由一笑。众人落座,在场的尚有张绍,许游,邓良三人。邓良因为黄皓事件首先开火,本以为陈袛会找自己麻烦,早已做好准备。时过一月,始终没有动静,对自己反而愈加重用,邓良暗暗称奇。
要知道当初庞宏就是因为公众场合让陈袛下不来台,几次准备提升,都被陈袛压了下来,现在仍是涪陵太守,郁郁寡欢。若非他老子是庞统,恐怕连涪陵太守的位置都坐不稳。众人暗地里替庞宏不平,可谁大得过陈袛呢。
“正欲使人请二公前来相议,不想二公自来,此乃天意,我大汉幸甚。”陈袛首先开口笑道。
“奉宗言重了,奉宗荷举国之任,我等不请自来,叨扰公务,何幸之有。”
陈袛正容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今天子行事反复无常,朝中流言四起,吾等受国重恩,高居庙堂,当匡扶陛下,以正朝风,尽臣子之责。袛力穷智寡,欲借二公之力,二公尚欲推脱么?”
董厥,樊建闻言拱手道:“愿闻其详。”
陈袛苦笑道:“袛苦思数日,于此处亦和众人集思广益,仍无匡国之策,以使人分别去请朝中要员来此相商,使者方去二公便到,二公必有良策教我,还请不吝赐教。”
陈袛连续破格提拔,稳坐蜀汉政权第一人,非是依靠阿谀谄媚之术,而是一等一的头脑与过人的见识,陈袛为人庄重严厉,仪表堂堂,多才多艺,更擅五行数术。朝堂之上无人可出其右,深得刘禅喜爱。
听陈袛如此说,董厥,,樊建暗自赞叹,自感不如。樊建待要答话,董厥却先说道:“奉宗既如此说,老朽怎敢藏私,吾虽有一策,但牵连甚广,不知奉宗愿闻否?”
董厥的提议倒是很简单,黄皓以后,刘禅身边并没有可以导正言行,规劝行事的侍官。身为一国之君,行事如此孟浪,已经算是丑态毕出。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寻找陛下行事乖张的源头,而是先派遣才德兼备,敢于正言直谏的人,跟随陛下左右,规范行事,再探究背后的原因。
在场众人自是知道,陛下疏远黄皓,身边自然有了缺儿,谁能挺身而出,得陛下欢心,谁便有可能成为新一代的宠臣,这是一个机遇,大机遇,做臣子的谁不想一步登天,荣华富贵,权利名誉唾手可得。但陛下自己不说,陈袛不提,甚至黄皓还在宫内,就没人敢言。
谁也不敢得罪陈袛,陈袛黄皓的内外联盟,纵然是黄皓失宠,也还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这些年来,因为触动此二人利益而身败名裂,贬职流放的人还少么。何况陛下行事怪异,一个伺候不好,龙颜大怒,不是自讨苦吃?黄皓虽在暗处,又怎会让外人干预自己的复出大计呢。单看黄皓之后,陛下身边的近臣碌碌无为,丝毫不敢争取圣恩,就知黄皓控制内宫的手段绝非等闲。
选拔人选入宫,宫内现有的人员自然要被替换,如此一来,等于将黄皓实力连根拔起,与陈袛的联盟也不攻自破。宫内势力重新划分,众人得宜,唯有陈袛受损,位高权重,如此动荡之下,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
董厥言后,闻者无不为之一震,董厥之议,虽有匡主之理,更多的还是涉及陈袛的利益,这关乎的不是一官一职,而是为人臣子,以及陈袛所代表的利益集团的荣辱兴衰。
董厥饶有兴致的看着陈袛,多年来自己一路按部就班升迁,从未有过任何优待。就连诸葛丞相亦称称赞过自己“董令史,良士也。吾每与之言,思慎宜适”。不想朝堂之上,处处为陈袛压制,今日陈袛当众求教,所得良策却是自断一臂,真是爽快。
宫内的黄皓不由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看着手里的书信,黄皓神态自若,冷笑连连,吩咐道:“打发走吧,一切照旧。”小太监听命,转身离去。待人走远,黄皓五官拧在一起,暴怒不已。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你个小小的甘陵王都敢来我面前招摇了,莫不是嫌活的长久不成。我就是要让你知道,这禁宫之内,依然在我黄皓手上,有我黄皓在的一天,你就别想再踏入成都半步。想到这儿,黄皓不由得捧腹狂笑。
小太监走出宫门,一名青年男子,二十余岁年纪,见小太监出宫,急忙上前迎住。小太监见了,一脸不耐烦:“黄公公说了,信在公公手中,请甘陵王放心,待不忙时自当呈给陛下。”言毕,转身就走。青年男子一愣问道:“黄公公?哪个黄公公?”小太监头也不回,自顾回宫:“还能有谁,黄门丞黄公度公公。”青年男子脸色煞白,如遭雷击,身子摇了一摇,连退几步,一脸不可置信。
半晌,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