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司马胜之陪着刘邵,范恩两人闲聊。司马胜之是宫中陛下身前的红人,虽然只是秘书令的职位,实际上早已得到刘禅的重用。刘邵和范恩两人可没有想到会在郪县遇见文立,保全了性命不说,眼下有又了面见当今圣上的机会。
时间仓促,司马胜之便趁二人没有入宫以前,将宫中的一些礼仪和规矩说给二人。刘邵也算是一个官僚之家,对于这些多少都有接触。范恩则是一个居无定所,游荡各地的浪子,相对而言司马胜之的讲解更是偏重于范恩的理解。接到宫人的传令,司马胜之带着二人整理衣冠,赶赴御书房见驾。
到了御书房,刘禅眼带笑意的看着三人,身后则是虎贲中郎将关彝和北军中候张遵。范恩是习武之人,比常人感觉敏锐一些,只是觉得这两人总是似有若无的盯着自己。刘邵却是没有感觉,三人跪地拜见刘禅。
“平身,赐座!”刘禅心情极佳,吩咐下人赐座给三人。看几人受宠若惊的坐下,刘禅接着道:“朕早接到文广休的报告,一直再想二位少年俊杰会是何种风采,今日见了方知文广休所言非虚啊。”
“草民何德何等,实不敢当!”刘邵,范恩两人闻言,在此跪倒在地。
“两位不必拘束,这书房之内大可放松。”刘禅知道这两人尚未见过如此场面,于是出言安抚道。
“谢陛下!”二人心中揣测不安的回到座位上,一介草民可以和当今陛下同屋而坐,这样的荣耀简直是不敢想象。
“朕闻此次查办李氏之案,多亏有两位相助才如此顺利,不知你们要何赏赐?朕都可以满足你们。”刘禅微笑着道。
看到刘禅平和的目光,二人暂时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道:“草民别无所求,只求这等贪官污吏莫要再鱼肉百姓!”范恩先是起身答道。
“草民愿为地方之官,护得一方安宁。”刘邵也是随之而起。
两人的回答颇有唐突之处,刘禅也不追究道:“如你们所言,这益州民政竟是如此不堪么?”
“臣等不敢!”听到刘禅这样问,包括司马胜之在内三人都是跪在地上。
“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如实说来,若有虚假朕治你们欺君之罪!”刘禅威严凸现,气氛顿显凝重。
刘邵和范恩哪想到这刘禅脸色变的如此之快,事到如今方知伴君之难。看陛下的样子多半是生气了,可不照实说恐怕也是难逃一死。刘禅气场极强,刘邵范恩两人倍感压迫,刘邵把心一横于是道:“草民斗胆禀告陛下……”
对百姓来说一年到头耕作不休,为的便是吃饱穿暖。到了年底家中若是还有些余粮便是再好不过了。寻常人家男子耕种,女子织布一年下来自然会有富余。尤其是诸葛亮治国时“以境劝农,育养民物,并治甲兵”的政策,对于推动川中农业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是赋税并非是只有田租,统治阶级减轻田租赋税主要的目的是刺激百姓多务农事。耕田播种除了人力便是借助牲畜,普通的百姓家养不起牛,只能用官府提供得牛来务农。由于用的是官牛,每亩田地的收获便要多上缴一分。而一些士族有自己的牛,也被称之为私牛,每亩田地的收入便少上缴一分。
朝廷官府要办公,要饲养马匹等牲畜,这些都有专人负责照料。但是所消耗的草料,薪柴都是由百姓手中收取的,这又是各种名目的税收。以此类推林林种种的税收是层出不穷,尤其是当朝廷要大兴土木之时,更是家家户户要上缴钱粮。除了这些,每家每户都要依照一定的份额上缴绢棉等物。
减轻田租赋税固然是好,促进农业迅速的发展,但是过多的杂税使百姓并没有因此过上富裕的日子。不少地方的官僚,每每需要敛财之时便巧立名目,增加赋税。这些私自设立的税收项目没有经过国家批准,更是无人可查,百姓的血汗钱便落入了官僚的口袋中。钱能通神,没有谁不喜欢钱,尝到了甜头大家更是纷纷效仿,变本加厉。加之行贿之风盛行,国家的监察体系也跟着推波助澜。
百姓种的地多了,家中不至于挨饿,可富裕是远远谈不上的,只不过是解决了温饱问题。遇上官府如此的“苛捐重税”,不少家庭都是家破人亡,流离异乡。这也是蜀汉流民的重要来源之一。
川中的大族世家见到如此多的流民没有饭吃,没有地种,自然是乐于将其收为自家的佃客。成为佃客的百姓有了地种,可以生存,每年又会得到些富裕便感到满足。可豪族世家尤其是地主们的收入却是与日俱增,国家没办法从这些人身上得到分毫的收益。
蜀国,吴国,魏国三个国家之中,只有吴国的士族是有免于劳役赋税的特权。在蜀魏两国即便是世家子弟也是需要参与劳役,缴纳税收的。不过随着家族的庞大和佃客的增多,没有哪个世家子弟去做劳役。家中种地的佃客成千上万,国家只是按照士族的名头收取赋税,这不过是九牛一毛。当然不排除家境较差的士族自食其力。
各种因素的影响之下,看似国家减轻了徭役,实际上在各地的百姓都是苦不堪言。对于这种情况刘禅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从后世而来,某些方面的见识是远远超出这个时代的大众。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为了亲眼见证刘邵和范恩所言,刘禅准备出宫来一次微服出巡。古时也有皇帝驾车巡游的先例,可那是光明正大的由军队保护浩浩荡荡出行。而不是乔装易服的体察民情。
这大胆的提议吓坏了在场的众人,包括关彝和张遵在内都是跪地恳求刘禅三思。虽然说是关心百姓疾苦,但已经派了文立等人四处探查,又有呼雷阙的人手暗中调查,实在没有陛下亲自去民间查访的必要。刚刚平定了国内的动乱,可国内就不见得是太平了。文立等人在川中重要的产盐地纷纷开始拔除世家豪族对盐的控制。盐是国家命脉,更是必不可缺的物品,其中牵涉的利益非常巨大。刘禅授意文立等人插手制盐,产盐,运盐,贩盐等每一个环节,已经是向世人说明当今皇帝的态度。这些物资是由国家把持的,不许任何家族插手其中。
这一举动无疑触动了许多世家豪族的利益,盐带来的利润在这些豪族的收入中绝对重要来源之一。但是刘禅挟带着诛杀两大世家的余威,地方的豪族世家一时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利益是利益,家族没了传承,人没了性命,有再多的利益也是白搭。
一时风平浪静不能说明什么,暗中的波涛汹涌才是要命的杀手锏。没有人抗议,准确的说是没有人敢抗议,但不满的情绪一定是有的。这个时候微服出宫,未免让人担心。众人的担心刘禅也是明白,但外面的情况也不能只听众人口述,亲身经历才会有切实可行的解决之策。对于什么制作化肥,冶金技术等等一些后世才知道的制作原理和工艺,刘禅是一窍不通。
后世的刘禅不过是普通人而已,根本未曾接触过农业和工业的生产,如何会制作化肥以及锻造技术呢。这些只有专业人士才具备的技能,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是一生都不会接触的。刘禅明白自己并没有什么特长,略微接触到的历史也不是这蜀汉末期。可也不能因此就妄自菲薄,作为后世的来人可以带给这个时代的东西有很多,打通商道推动商业发展便是其中之一。
众人拧不过刘禅,只好听从刘禅的安排。于是刘禅带着关彝,张遵,司马胜之,刘邵,范恩等人乔装打扮成世家子弟在成都附近走了遍。司马胜之等人唯恐出什么差头,暗中调动了宫中的宿卫也是乔装打扮为百姓模样在四周保护。
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然接近黄昏时分,刘禅在宫中憋得久了难得出宫散心。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皇宫以外的人事物,充满了好奇和新鲜,让刘禅兴奋非常。
“众卿辛苦了,朕今日真是收获颇多啊。”刘禅看到众人一脸风尘不由得说道。
“陛下心系百姓疾苦,亲力亲为,纵然古之圣人也不过如此。此乃大汉之幸,百姓之福!”司马胜之带头拜道。
作为一个君主能做到刘禅这个份儿的确实不多,尤其是这个时代。这大半天走下来,众人对刘禅都是崇敬有加,心悦诚服。可以说这是刘禅在蜀国地位提升的一天……
“今日众卿辛苦,可早些回去休息,朕也要好生思索,明日再议!”刘禅心中其实有了定计,只是尚有许多事情需要了解,因此先命众人离开。
“草民不才,愿为陛下分忧!”刘邵和范恩两人已然把刘禅视作圣明之君,不顾劳累的表达忠心。
“两位爱卿也先回去休息,我们明日再议,朕尚有要事托付两位爱卿。”刘禅见了笑着说道。
众人也知这一躺下有多劳累,闻言都识趣的退下。平时宫中陛下走的是什么地面?吃的是什么美味?如今陛下甚至亲自耕田,又做东请大家吃了民间的饭菜,换谁也是需要休息的。何况这是万金之躯的当今圣上。
出宫之后众人便向刘邵,范恩二人道喜,陛下称二人为“卿”,就是说明已经认可两人,说不定给两人什么官职都已经想好。刘邵范恩初入官场不敢托大,连忙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