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只顾着逃跑,诸葛诞没有留意到钟会丝毫没有追击自己的打算。小路曲折绵延,刚刚逃出了魏兵的视线转了个弯,突然看见前方一将立马横刀,一副等候多时的架势。
“庞会!”看清魏将的样子,诸葛诞不由得惊呼道。
“让庞某送将军一程!”庞会纵马扬刀杀了过来。
昔日庞会是诸葛诞的部下,今番相见却是各为其主。诸葛诞心知庞会之勇,无奈之下挺刀相应。诸葛诞浸淫刀法数十年也曾是骁勇之将,身陷绝境之下放开了手脚,一刀勇似一刀占据了主动。面对诸葛诞的猛攻,庞会稳稳的骑在马上奋力抵挡,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身体和精力消耗严重的诸葛诞虽然看似勇猛,实则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庞会以守为主可是每出一刀都如千钧之重。初时是诸葛诞连斩四五刀,庞会才有出一刀的机会。渐渐的诸葛诞感觉到臂膀愈来愈沉重,挡了庞会四五刀后又是挡了一轮,自己竟然已经没有了还手的能力。
绝望之中,诸葛诞不甘心在此就戮,喉咙中发出原始的吼声,连人带马猛冲庞会。庞会盯着诸葛诞,眼中似是怜悯,似是悲哀,又带着几分嘲弄。两马相交,诸葛诞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冲了过来。喜出望外之下忽然感到天旋地转,眼中的一切都旋转着颠倒着,自己的身体还在马上端坐,胸颈之上一股血水不断喷出……
人头落地,伴随着一声叹息。一代名将,位至三公,最后也不过是黄土一堆。
寿春的另一边文氏兄弟纵马狂奔,身后一队魏骑紧紧追赶。当先的魏将正是诸葛诞曾经的部将,骑督偏将军路蕃。文氏兄弟在突击一屯魏兵时,恰巧路蕃带着百余骑经过施以援手。文俶文虎连杀了十余骑,趁着魏骑没有合围冲了出来。路蕃也不含糊,命令步卒去通传四周的魏军支援,自己带着亲属骑兵随后猛追不舍。
跑出不远便有附近的魏军闻讯赶来拦截,文俶兄弟见状不敢应战,只好改变奔逃的方向。身后的路蕃依旧是紧追,把附近前来支援的魏军步卒都甩在了身后。
看身后的魏骑越追越近,两兄弟都是无可奈何。马匹负伤在前,又连续的长期奔驰,速度逐渐慢了下来。骑者固然可以刺马追求速度,可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身后的魏骑可都是完整无损的,追上两人不过是时间问题。
明知没有希望,危机之时又有谁愿意认命?文俶一狠心,便要用短刀刺马做最后的拼搏。此时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哀鸣,文虎的坐骑口吐白沫在奔驰中倒地。马背上的文虎来不及反应顺势被摔出老远,大刀也是落在一侧。
“三弟!”文俶急忙勒住战马,调转马头去救文虎。
趴在地上的文虎摔的浑身疼痛难忍,一条臂膀被压在身下没了知觉。心中明白自己身处险境,但两眼昏昏头脑发沉一只手又使不上力气,一时动弹不得。马蹄声越来越近,几名魏骑长枪落在文虎身上,紧紧的逼住要害。
“休伤我三弟!”文俶虽然回转,却是慢了一步,见状手举长枪猛杀过来。
活捉了文虎便是大功一件,剩下的文俶抓不到活的也是无妨,人头同样是一笔大功。看着文俶状若疯虎,路蕃镇定非常指挥众骑把文俶团团围住,轮番攻杀。
寻常魏骑如何是文俶的对手,更兼文俶心急如焚,长枪起落之间魏人死伤不断。路蕃见了暗赞文俶勇猛,驱马到了几名魏骑身后。借着几人做掩护,瞅准了文俶就是一箭射去。
文俶淬不及防,左肩早中一箭。连续厮杀本就浑身是伤,如今又遭重创,文俶长啸一声舍了魏骑向路蕃冲去。路蕃镇定异常,看文俶单臂使枪暗自冷笑。弓拉满月,接二连三的射向文俶。
一只手臂难以抵挡箭矢,四周又是魏骑不要命的杀来。慌乱之间文俶的坐骑着了几枪,把文俶掀翻在地上。离得近的魏兵见了抡起刀枪便是要命之举,文俶奋起余力手中长枪抛出。一名正要对自己下手的魏兵被长枪贯胸而入,落马身亡。
“兄长莫要理我!快走啊!”刚刚清醒过来的文虎看到文俶险象环生,不禁大叫道。
魏骑见文俶没了兵器,一股脑的杀了过来。文俶忍着疼痛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扑向自己的坐骑。战马倒在地上,一侧挂着皮囊。文俶扑向皮囊,脑后风声响起,千钧一发之际文俶猛的转身翻滚,身后的长枪刺入了战马体内。
战马虽然倒地但未气绝,嘶鸣一声身形挣扎,竟是想要重新站立。围过来的魏骑一惊之下,文俶已然伸手探入囊中抽出一支钢鞭。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距离长短是优劣的基本态势,但对于武艺精湛的勇者来说却是可以把劣势转化为优势。文俶恰好便属于这一类的武将。魏骑居高临下长枪乱刺,文俶身形灵动穿梭于众骑之间,铁鞭落处只闻战马哀鸣,腿骨尽折。围上来的魏军越来越多,文俶终究是伤势不轻,身形逐渐慢了下来被魏骑逼到了角落之中。
高蕃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收起弓箭关注着战局。此时魏骑尚有六七十人,占绝对的优势。熟悉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一行二十多骑魏兵从后方赶到。高蕃心中暗奇,附近的骑兵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缘何又来了骑兵。
那二十多骑魏兵驻马停在高蕃不远处,为首的将领喝道:“前面是哪位领兵,末将一路追赶贼将而来,可曾看到?”
闻言路蕃恍然大悟,这是寿春本阵追击的队伍。想来是遇到了自己派出送信的步卒,所以闻讯而至。于是答道:“骑督偏将军路蕃奉命搜缴贼众,敢问将军姓名。”
听到路蕃自报身份,那将哈哈一笑纵马带人凑了过来道:“在下胡英,是徐州刺史的亲将。”
路蕃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并未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既然是徐州刺史胡奋的亲将,想来自己也不会认识。抬头看了看这胡英,再看看身后的一众兵将,只是感到有所不妥,但一时间又想不出何处不对。
“站住!你不是……”路蕃猛然发觉这一行人虽是魏兵衣着,可观其服饰多有不合体者。更为可疑的是这胡英身后的两名人一身兵卒的服饰,观其气度应是久经沙场的大将才对。
路蕃话未说完,那胡英的大刀已然飞斩过来。幸亏观察除了破绽,并没有放松警惕,路蕃挺枪勉力一挡连人带马被震的后退数步。与此同时胡英的身后众人一起发难。路蕃这一侧的魏骑不过七八人,见主将遭受袭击都惊的目瞪口呆,没等反应过来便死在了“自家人”的刀枪之下。
这胡英不是旁人,正是早先假扮魏军的东吴大将王祚。身后跟着的是与其形影不离的两名副将,一人叫做徐绍,一人叫做孙彧。三人脾性相投,在来援的东吴人马中自成一派。
文俶那边见到来了援手,顿时精神大振,手中铁鞭挥舞甚是勇猛。魏骑并非取之不下,然而路蕃身边的亲随被杀,先前俘虏的文虎也是被救,更糟糕的是那二十余骑“自己人”已经冲了过来。
这个时候人数上依旧是魏军优势,势头上却是吴人占先。路蕃仍想凭借优势兵力击退来敌。只是王祚和徐绍,孙彧配合无间,三杆大刀杀得路蕃几乎丧命。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众军退去。
双方交锋时间虽短,却是激烈非常。不过片刻的功夫,王祚这边又折损了十余骑人。文俶,文虎兄弟死里逃生喜从悲来,抱在一起泣不成声。见两人伤势不轻,徐绍下马给二人做暂时的包扎。
这个时代的药物奇缺,尤其是战场之上,受了一点伤都可能因为伤口的感染而丢了性命。包扎只是权宜之计,还须尽快脱身找地方躲避寻医才行。孙彧牵过几匹战马,两边都死了不少人,空下来尚能乘坐的战马有十多匹,逃亡之中这都是可以救命的脚力。
听到孙綝大军回国的消息,吴国朝中顿感震荡难安。吴主孙亮下诏杀了朱家兄弟,等于和孙綝撕破了脸皮。孙綝大军在手,权势已然达到了人臣的顶峰。孙亮身为一国之君,身边却是没什么力量。
效仿蜀汉皇帝刘禅的做法,孙亮也尝试着和各大士族沟通。但是效果甚微,各大士族都不是傻子,就算有护住之心也要想想孙綝那十几万大军才行。全尚召集了一些职位低微但是对皇室忠心的将领,以将军刘丞为首作为军事力量。孙亮则命人到孙氏府中召集孙綝留在城中镇守的四个兄弟——孙据,孙恩,孙干,孙闿。
眼下这般形势,谁还敢去宫中赴宴?四兄弟对于孙亮的诏命是摇头拒绝。送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使臣,依旧是请四兄弟入宫。四人自然是不为所动坚定立场,任你百般召唤,我只不动如山。
如此前后一共送走了十九位使臣,孙据等人依旧是抱定心思不去赴宴。陛下召唤,不去便是抗旨,何况是十九道圣旨呢。不过孙据和几个兄弟商议的明白,兄长孙綝的大军就快回来,只要保住眼下的形势就是胜利。和孙亮如何清算那是兄长的事,我们稳定目前的局面即可。
兄弟几个正在商议,忽然下人来报,吴国皇帝孙亮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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