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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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事一份职业,必然是获得期望的利益。农业是这样,商业也是这样,从本质上希望有饭吃能够生存,与希望获得利润和财富,并没有任何不同。都是为了获得自己需要的利益,吃饭与富有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只是何越的看法与众不同,并非是随波逐流的泛泛之辈。
蜀汉因为商业蓬勃发展,是一件好事儿。赚钱的门路多了,赚得的财富多了,谁不想捞一笔,分一杯羹?
工匠艺人争先恐后的改了行当,拿出所有的积蓄去给人打工,去从事商业买卖。农民同样放弃了耕种一辈辈的土地,去尝试这来钱快,来钱多的新兴事业。就算是各大家族世家,士人,生无不涉足其中。
这里有些人是因为原本的职业虽然可以糊口,但地位很是差劲,被人轻视和歧视。可经商之后地位就会因此提升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高,在这样的时代中,商人和那些百工之人地位本就是相同的。
所不同的是眼下从商赚取的利益和财富比以往要成倍增长,利益是商业的特质,因此何越说商者,唯利是图,倒也说得通。
种地耕田也好,读圣贤也罢,放弃了原本的行当而求财,自然被同行所鄙视,所嫌弃。可当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时,更多的人选择背弃自己的传统。
商业盛行,儒学,百工等各行各业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蜀汉的商业带来的无穷的财富,可对于国内其他行业造成的损害,同样不小。这也是为何刘禅在接下来的数年间,重视各行各业的发展,更是利用马钧的巧妙思维,提高行业水准地位的原因之一。
一条腿走路的国家,是无法长久的。
可问题不会因此消除,反而越来越暴露出来。商业的出现和发展,动摇了人的思想,改变了人们的思维。这方面的冲击,其利害关系远远大于眼前台面上的一切!
寒窗苦读会因为商业的出现而荒废,代代传承也因此而改变,信仰不再是信仰,神圣不再神圣,一切在利益的面前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哪怕有不少人仍然坚持传统的方式,可抛开那些没有门道,只能隔靴搔痒之人外,又有几个能够禁得住诱惑?
要知道那些提倡儒术的家伙明着一身正气,背地里家中的老小早就派往南方捞金了,这样的面目更是让人可憎,加速了商业的发展和百姓对于商业的认识。随着商业贸易成为了蜀汉的经济命脉,从业人员的地位自然也大大的提升。
有钱就要有势,川中南中等地律法森严,但源头印州相对差了许多。商人组成商队,有了自己的打手,有了与海外接触的机会,只要手里有钱,就没有搞不来的物件。
国家的法律也因此变得一文不值,难道这不是商业的祸害么?
眼前的利益让每个人心痒,但付出的,却是自己的灵魂,心痒,而随着传承下去的,将会是无原则的唯利是图。
长此以往,民族的骄傲何在,脊梁何在?
静静的听完何越的叙述,文仲发现这番话说的确实有道理。自己有不认同的地方,可对于何越的担忧,自己同样感到忧虑。这不是言过其实的恫吓,也不是杞人忧天的谬谈,而是结合了眼下国内现实状况的尖锐分析。
本以为身为何攀的弟弟,埋首贫瘠乡村,耕地为生的何越,不过是一个平庸之辈罢了。不曾想何越的见识,绝对在大多数的朝臣之上,这样的人物如果被陛下知晓了,何氏家族的兴旺便指日可待了。
收起了上报给朝廷的念头,文仲的心思又回到了刀的身上。以何老太太与何越一坐一立的角度,自己只需要一刀,就能让二人人头落地。可左右这两个人都是在劫难逃,为何不多听听何越的高谈阔论呢?
“以兄台所言,此番印州动乱,恐怕要闹出不少事情。”文仲很想知道这何越如何评价太子与襄王的明争暗斗,于是意有所指的道。
何越看了文仲一眼道:“不知先生对此事如何看待?”
这何越说了半天,大有一种终于有人听我说话的感觉,可谓与文仲一见如故。此时见文仲发问,倒是反问起来。
茶水已凉,几片茶叶静悄悄的浸在茶盅之内一动不动。两盏幽暗的烛光随着风吹不断摇晃,偌大的厅堂人影乱晃。茶具没有撤下,桌案上多了三碗饭,两盘小菜,可惜没有酒。以何越耕地的收入只能养活老娘,酒乃是奢饰品。
粗茶淡饭,对于文仲来说并不陌生,可又距离遥远。那只属于不堪的往事,童年的回忆,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吃这种东西时,偏偏今日竟是重温往日的辛酸。
终于,文仲找出了自己无法出手的理由。
“依照兄台的说法,这次倒是太子吃了亏?”对于太子和襄王的较量,文仲身为呼雷阙重要一员如何不知?不仅是知道,简直是知之甚详。
襄王被调到了印州,远离封地。太子虽然被陛下警告,可依然是太子,并且完成了调离襄王的意图。
怎么看都是襄王吃了亏啊……
何越黝黑的脸色掩盖不了其过人的见识,闻言分析道:“太子兢兢业业治理川中,本是陛下心中最佳的人选。可印州乃是国家命脉,以此地的祸乱作为赌博,就算赢了襄王,也失掉了陛下的信任,长久看来,不是太子吃亏么?”
文仲争道:“太子虽然付出代价,可不至于影响大局。襄王在印州那般混乱之地,被人算计的机会要大得多,更何况那印州动乱并不是好对付的啊。这样下去只要被人寻一个过错,襄王又有何处而去呢?”
太子固然失去的是刘禅的信任,让自己长久经营的形象从刘禅的脑中抹去。可襄王刘动远离刘禅,又被调到印州那样复杂的地方,只要一步踏错恐怕这一生就此打住了。
太子与襄王的处境,怎么看都是襄王的未来更加的黯淡一些。
“事情并不能这样看,太子只要保持一贯的行事,就算襄王如何强势,长滴有序,废长立幼的事情陛下绝不会轻易考虑的。而那印州之地虽然复杂,充其量不过是一群商人罢了,二者怎可同日而语?”何越略微一笑道。
以何越的见识与谈吐,绝不是罗嗦的人。文仲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只能怀疑自己,不断的审视之后,倒是理解了何越的意思。
太子如果不搞出小动作,本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如今自然是给了陛下动心思的机会,这算是自毁长城。
商人是什么特性,何越刚刚说过。正因为商人独有的特性,所以立场多变。襄王到了印州要处理的是外贼,内部的这些势力本质上乃是唯利是图,也因此比常人更好控制。
只要运用得当,襄王在印州扎根,在成都的太子又如何安宁?事情如果真的像何越判断的那样,那么太子主动出手无异于自毁长城!
夜深,在一间小屋中文仲仰面观星。今日一谈,收获不浅,这都是何越的功劳。这般的人才如果能够说服,使其为太子效力。那么太子在后面的路上才能走的更远,更稳。
一片乌云遮住皓月,文仲所在的房间窗户忽然推开,一道身影跃出,随手关上窗户,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何府,竟是没带出丝毫的生硬。而在一处旧宅的房顶之上,一条人影悄悄的跟在文仲身后,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