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3-03-09
几匹快马驰骋在官道上,马上之人衣着另类,一看便知不是汉人。所过之处尘土飞扬,骄阳下骑士们汗透衣衫,一脸焦急的奔入城中。
过不多时王戎的临时王宫中召开了紧急会议,族中勇猛善战的将领以及出谋划策的谋士齐聚一堂,看着王戎那严肃的脸sè心中对于未来的局势不禁有了几分猜测和预料。
“这是塞外传来的消息,你们先看一看吧。”王戎独臂坐在王座之上,一脸的沧桑世故,说不出的威严中隐隐蕴含一丝不安与躁动。
书信轮转到了每个人的手上,看罢内容不管是能征惯战的勇士,还是诡计多端的谋者,都是沉思不语。
“想不到刘渊这厮势力如此壮大,难道真的要南下?”古察那颇有几分质疑的话语里,倒是让人听出了一丝不愿。好似古察那并不愿意相信这信中所书乃是事实一般。
其实这也是大家的想法,毕竟对手的实力过于庞大,眼下这戎国还须依靠晋人的支援才能生存,如何面临强大的匈奴?没人希望这是真的,可越是不想现实偏偏事与愿违,不是抵抗便是逆来顺受,无论怎样的态度,都无法改变即将到来的残酷事实。
王戎一一审视堂下的文武,锐利的目光仿似可以看穿每个人心底所想。那是最为真实的想法,也是最接近本xìng的反应。很多事情不是嘴上说的,内心的感受与反应最为真实,真实的或许当事者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是怎样一回事儿。
“据闻晋国燕王最近也在打听塞外的消息,无论如何此事应当先摸清晋人的态度。”一名沉思许久的老者干巴巴的站在人群中很不起眼,可其开口说话时堂上文武都对其充满了敬意,投以关切的目光。
王戎点头道:“晋人的态度是一定要摸清的,如果晋人企图牺牲我等来换取一时的和平又该如何呢?”
古察那道:“大王,匈奴之主对晋人的仇恨不在我们之下,晋人当知道唇亡齿寒之事,将我等交出未免过于不智了。”
在塞外不臣服于匈奴便等同于对抗,王戎一族寻了空隙杀到河北立足安家,是撇开了塞外的恩怨,同时也削掉了匈奴之主刘渊的眉角。经过数年前的大战,塞外各族与汉人早已势不两立,分外眼红。
委身汉人躲避匈奴人的统治,正是结结实实的给了匈奴之主刘渊一记响亮的耳光!
无论是王戎,还是晋人,甚至那盘踞中原的大汉朝,都是匈奴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前次的惨败让塞外各族每当想起都是心有余悸,可汉人居住土地的富饶又是引人垂涎三尺。
仇恨与**并存的塞外势力,对于如今的河北大地怎能不虎视眈眈?
舍弃唇齿相依的戎国,而乞求自身的幸免于难,这等鼠目寸光并不是一个大国应该有的考量。晋国只要不是蠢到了家,就不会做出这等自残一臂的举动。
那干巴巴的老者在人群中微微叹息道:“人人都明白是何种道理,事到临头便是私心作祟,国家也是同样,用道理去揣度结果,吃亏的往往是秉持道理的人啊……哎!”
“雅老所言甚是,孤不担心晋人不明是非,只是担心其明知道理,仍抱有一丝幻想。”王戎赞许的看了看那干巴巴的雅老,又看看古察那说道。
古察那被人当众斥责,神sè只是微微一变,旋即冲着王戎以及那雅老施礼道:“古察那过于理所应当,多谢大王与雅老提点,古察那必铭记于心!”
王戎点了点头道:“既已知道其中关窍,这一遭还是由你去见燕王,当好生转达孤之意思。”
与晋国一方打交道,多是古察那前往,此番出使古察那自是最佳人选。见古察那相通了事情,不再拘泥于所谓的道理,而是以现实为准,王戎颇为满意的把事情交给古察那去做。
“军中准备的如何了?”王戎转眼看着一名文质彬彬的汉人道。
这汉人乃是当初与王戎一同深入大漠之人,可谓患难与共的好兄弟,而今在堂下为臣更是竭尽心力。见王戎询问,这汉人抱拳施礼道:“回禀大王,城中工匠尽数被汉人带走,好在开采矿产仍是有些人手。rì以继夜劳作之下,已然小有收获,若是古察那大人此行能够带回晋国工匠,锻造兵刃一事当迎刃而解。”
由于汉朝的飞速发展,中原的晋国之兵器锻造水平也是直线上升。那异族所用的刀兵绝大多是都是自己锻造的,仍然停留在当年落后的阶段,两军交战短兵相接,吃亏的自然是异族军队了。
既然与晋人同盟,伺机改善军中的斗具质量,提高战斗力乃是关键之事。大战说来就来,有强于对方的兵刃在战事中自然多一分保护国家的能力。
王戎想了想道:“若是能借来人手,能够锻造多少刀枪?”
汉军从辽东撤走之时,几乎各行各业的百姓都被带走,留下的不过是最为普通的百姓而已。那汉人闻言道:“以常识判断,刀枪三千柄,铠甲七十领已是极限。”
“哦……古察那你先去吧!”王戎略带几分失望神sè,一挥手道。
战争时期自己能够组织起来的战斗力何止是三千人?这么点兵器的更新对于整体战力的提高并没有太大作用,充其量是让自己有了一支jīng锐而已。换做平常的对战自然是足够用了,可对强大的匈奴简直是……
辽东城中的情况自己也是知道的,能够搞到这些资源也是极不容易的,难道连兵刃也要像晋人借么?
“大王,塞外的人手被匈奴所杀极多,剩下的恐怕潜伏不住,可要撤回?”那汉人抱拳恭敬的道。
王戎想了想道:“晋人态度未明,就算站在同一条船上消息也不如孤的通畅,不可撤回,加派人手多做准备。”
“是!”那汉人说完这件事似乎便没有什么疑问了。
消息,军情都是攸关生死的事情。就算大量的探子被杀掉,能够成功幸存的,必将在rì后的对峙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塞外的形势更是左右到了河北晋国与戎国的关系,先一步或是掌握关键准确的情报,在两国的往来之间无疑也会占据主动。
古察那带着几名随从赶赴晋国境内,深知这一趟自己肩上的担子极其重要。晋国对于塞外的了解不如自己,可大概的形势总是探听得到的。一旦晋国有了其他想法,自己这一族人恐怕连个去处都没有,甚至连粮食都不够……话说回来,当初前来观察的积弩将军孟观真是个难缠的人物啊……
……
燕王府,不速之客。
“你就是靳准?”燕王司马机看着眼前的匈奴人问道。
那匈奴人依照汉人礼节拱手道:“靳准拜见大王!”
“好,赐座!”燕王司马机见此人颇为利落,于是挥手道。
靳准虽是匈奴人,但身穿汉人袍服倒也有几分儒生气质,再三拜谢之后方敢入座。
“塞外形势你且说来,若是说的详尽之前允诺你之赏金当翻倍,若是言有不实休怪本王刀下无情!”燕王司马机在谈吐间气势陡转,倒是下得靳凖脸sè大变,几乎跌坐地上。
“是……是,小人不敢欺骗大王。”靳准带着几分惧怕的神sè开始讲述塞外之事,燕王对此颇为满意,凝神细听。
一个时辰不知不觉的过去,塞外的风云变幻听得燕王司马机心惊肉跳!这靳准讲起来不过是寻常言语,其中夹带传闻以及民间议论,可听在燕王司马机心中,早已看出了匈奴刘渊等人的志向与那足以统一塞外各族的手腕。
野心与手腕兼备,加上各族元气大伤的绝佳时机,如何不成就刘渊的大业?!
“来人啊,唤本王亲兵上厅!”燕王司马机听着靳准讲的差不多了,便扬声呼喊道。
靳准讲的口干舌燥,连口水也没敢喝,忽闻招呼兵士入堂顿时神sè大变,瞠目结舌道:“大王……这,这是何故!?”
一队甲士身披铠甲,手持利刃踏入堂中,甚是雄壮威武。燕王司马机手指甲士道:“靳先生稍安勿躁,那匈奴可有此等雄壮之兵?”
靳准见状总算稍微放下了心思,仔细看了看道:“不瞒大王,小人不晓得兵家之事,但rì常所见如这般威风的兵士倒也不少。”
燕王司马机略带几分优越感的表情顿时一沉,挥手喝退甲兵沉默半晌无语。此乃自己的亲兵卫队,都是jīng壮善战之辈。靳准所言若是真实可靠,那匈奴善战之兵绝对不在少数!!
凭借辽东眼下的兵力,若是匈奴杀来恐怕是抵挡不住的。依托城池抗拒匈奴铁骑,其结果很有可能重蹈前次两族大战的覆辙。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重,就看皇兄如何应付了……
“来人啊,赏!”燕王司马机倒是赏罚分明,一声令下有人拖着木盘上面摆满了金银呈送到了靳准身前。
看着摆在桌案上的金银,靳准眼中露出了贪婪的目光,连一时称谢却也是忘记了。燕王司马机颇为欣赏这靳准的贪念,能够被收买的人才值得一用,若是钱财不贪之辈,如何信得过其所言为真?
“感谢大王,只是这比约定之数高出太多,小人怎用得完……”靳准缓过神儿来,连忙跪在地上磕头不断,那神情看得燕王司马机甚是舒畅,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起来吧,只要为本王尽心尽力的办事,绝对不会亏待于你。这不过是小小意思,良田美宅,金银财宝应有尽有。只是看你有无获取的能力了!”
靳准闻言更是磕头如捣蒜道:“大王放心,小的在塞外小有名气,定当不负大王所托!”
“嗯……起来吧,我再问你一件事情,王戎此人你可知晓?”燕王司马机沉声问道。
这靳准在塞外还有些职位,不过为人视财如命,正巧被派出的探子收买。往来几次后觉得此人提供的情报在众多来源中颇有价值,因此才请来进一步的笼络。如今看这样子,已然是效忠大晋了,那么关于王戎的底细再盘问一番也不无不可。
靳准听燕王司马机说的严肃,也是屏息以待,见问的竟是王戎,不由得放松道:“小人自然听过,只有这王戎带着族人没有效忠匈奴,被匈奴派人一路追杀,随便找个人也是知道的。”
“本王要问的可不是这些,而是王戎的一切!”燕王司马机带有几分高深莫测的道。
……
来到燕王府,经过通传后入内,古察那见堂上一干文武皆在,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凛。看样子晋人一方也在商议塞外之事,否则这深夜仍是聚而论之所谓何事?看来自己言语要加倍小心了。
“古察那拜见燕王!”
“古大人别来无恙,请入座吧。”燕王司马机甚是随和的请古察那入座,在片刻之前,那位置上乃是另一名塞外之人,而今人早已不知所踪。
“谢燕王!”
“古大人来得正巧,就算古大人不来,本王也要派遣使者前往与贵主一会。”燕王司马机看着古察那安坐,微微笑道。
古察那闻言默默颔首道:“燕王可是为了塞外之事烦扰?”
燕王司马机略微点头道:“匈奴之势如rì中天,不想数年之间竟是扫清塞外各族。这般形势自是早该明了的,却是被汉人缠战不休无暇顾及,今rì想来真是失策啊!”
晋国长期在中原与汉朝交战,大半的注意力都在南方,河北之地急于恢复生机,筹集兵力,哪有闲暇留意塞外的情报?就算边疆有官吏上报塞外之事,也被更为重要的河北军政挤在后面,根本是无人问津的状态。
司马氏对河北官吏的洗牌,加之异族之乱后汉人与异族的仇恨,都让塞外的消息逐渐蔽塞。而今想起不能说没有遗憾,甚至是说是失策也不无不可,燕王如此自责态度倒是端正,可燕王接手此地才多久?如此话语被传出去,显示的不过是自身的明白罢了。
“可惜燕王屯驻辽东不久,错过了事宜,否则匈奴之辈定然难以遂愿。”古察那对于燕王的话语心领神会,顺杆赞赏道。
燕王司马机哈哈一笑道:“古大人今次前来,本王也知贵主用意,此事我已经报往都城,相信不久之后便有回信。”
“燕王明察秋毫,实是两国之福,古察那在此代表我国君臣向燕王致谢了。”古察那微微一笑起身拱手为礼,随即道:“晋戎两国兄弟之邦,唇齿相依,所谓唇亡而齿寒相信燕王心中明了。”
燕王司马机神sè不变,略带几分惊奇道:“哦?难道匈奴有侵犯我大晋之心么?”
古察那闻言心中暗笑,面上却是凛然道:“匈奴之主刘渊对于大晋始终抱有敌意,更是贪图这河北富饶之地,此等野心暴露无遗,以燕王之明察秋毫必然有所察觉才是。”
“贵国惹恼了匈奴之人,如今恐其报复,这般心机谁人不知?”堂上一名晋国将领趾高气昂的看着古察那不屑一顾的道。
“原来是韩廪将军,在下倒是忍不住想笑啊。”古察那心知说话者乃是孟观之后燕王司马机最为倚重的大将韩廪,嘴上说着笑意已然浮现。
“大晋跨距河北凭立黄河,塞外之人若想染指中原此乃必经之路。我戎国虽小却是为大晋庇护,立足之地乃是晋土,仰赖口食也是大晋供给,可谓兄弟情深。匈奴若是讨伐戎国便是无视大晋,晋国若是作壁上观便是示弱于人。”
“匈奴之辈贪婪成xìng,嗜血好斗,加之野心勃勃。试问就算毫无犯晋之心,见此情景可会无动于衷?更何况晋戎两国既为兄弟之邦,便应互相援助,避而不战,视而不见,如此岂非贻笑天下,授人于柄?”
“汉朝以其柄北上,匈奴驱其贪南下,前后夹击之下,大晋就算强盛,又怎堪两线作战之苦?”
“古察那斗胆劝诫将军切勿意气用事,侥幸于心,到头来不过是自断一臂,徒增烦恼罢了。”
韩廪闻言为之一滞,燕王司马机适时打断二人辩论道:“古大人所言颇有道理,不知匈奴实力如何,贵国可堪一战?”
古察那闻言暗骂这燕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先前那韩廪所言乃是表明晋国可以撇下戎国的态度,如今这燕王司马机又趁机打探戎国的战力。说来说去不过是衡量戎国的价值罢了。
若是戎国有足够的战斗力,值得晋国出手尚可,若是不堪一击,晋国何必强出头?
但若真的回答戎国可与匈奴一战,那晋人使出驱虎吞狼之策,或是坐山观虎斗消耗戎国战力,岂非又是正中晋人下怀?
燕王司马机以及在场的晋国文武都是盯着古察那,不肯有丝毫的放松。晋人得到的情报可谓足够,但戎国始终隐藏实力,事情又牵连甚大,若是不能够打探清楚,那陛下做出决断也会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