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5-15
刀光闪,白练贯虹而至!
“是你!”张方头也不回,砍杀苟晞的一刀好似风车一般旋向身后,而脚下却是侧足一窜!
双刀相交张方借力弹出数丈之远,足下一麻几乎跌倒在地。张方勉励提气稳住身形,但觉喉咙发酸,一口血忍不住呕出。但见一名晋将衣甲残破血迹斑斑握刀站在不远处,眼中杀意炽盛紧盯张方不放。
“孟观你怎会在此!”张方呸了一口鲜血,手握大刀审视形势道。
那来者并非旁人,乃是另一路晋军残余势力的将领孟观。闻声不动,孟观缓缓举刀,踏步,杀气四溢!
“此事你若知晓,怎敢发动呢?”说话间苟晞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提刀与孟观的步伐暗暗相合,逼近张方。
到了这个时候张方也是明白了一切,苟晞既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向寻找到孟观这般消息自然不会让自己的耳目得知了。平心而论孟观的武艺尚不如苟晞与张方二人,虽然苟晞伤势加重,可张方一路走到今天也并非是毫发无伤。
想到这里张方冷笑道:“好,好,好啊!”言罢竟是抽身迅速退入一片树林之中。
苟晞与孟观对视一眼不由得苦笑,事到如今追赶张方又有何用?这山岭已成战场,如此喊杀之音早晚被异族的探子听到,速速离开此地才是紧要之事啊……
……
许昌,大将军府。
“诸军可是准备妥当?”姜维一身戎装威风凛凛,负手看着河北地图,听到脚步声响便问道。
来者乃是汉臣江统,闻言抱拳道:“兵马船只准备就绪,只待大将军下令!”
“嗯,诸葛行宗等人舍身前往,若是不能保其周全,我大汉颜面何存?”姜维颇为满意的又看了一眼地图,转身看着江统道。
江统颔首道:“大将军还请放心前往,江统留守许昌一切谨遵大将军吩咐。何大人已然先行一步,各地指令也已派下。”
姜维笑道:“江大人留守乃是陛下钦点,还望大人切勿负了陛下。今夜老夫便离开许昌,此乃许昌守军之兵符交给大人了。”
江统心怀激荡许久,此刻闻言更是感动,接过兵符不敢打扰姜维想休息,便出府而去了。
是夜二更时分数百骑悄然离开许昌直奔西方而去,这夜里四下百姓都是在睡梦之中,数百骑又是马蹄裹布绵缓缓离开,因此随时人数众多可也是唔人察觉。若是白日里有人见到这数百人必然会感到惊讶。
其中为首者乃是汉朝大将军姜维姜伯约,余下的数百人不是朝中名臣便是军中宿将,任何一人拿出来都是名声在外的人物,如今却是用如此方式离开许昌,实在是耐人寻味。
只可惜无人知晓,便也无人寻味了。
“陛下旨意虽早已传到,只是不知身在何方,这一战甚是凶险,若有不逮必然引发中原大战。嗯……以眼下黄河沿岸兵力不足以抵抗胡人,届时许昌必为首要后勤重城,相关事务我不可怠慢,否则愧对陛下信任啊!”
城墙上江统看着数百骑越行越远,心中慨叹万分。汉帝刘禅,大将军姜维从始至终便没有相信胡人可以打交道的想法,一切不过是为了稳定南方的局势,如此北方才好用兵。若是南方须以武力解决,汉朝对北方的态度便唯有长期如此下去了。
派遣诸葛京等人前往,不过是试探胡人的态度。但未曾进行此项决议时,姜维等人便已断定汉朝提出如此苛求,对方必然是有所应对。
“应元在想什么?”汉臣黄崇步上城头,见江统若有所思。
“前方一日没有动静,中原便无法动作避免打草惊蛇,我对陛下以及大将军的谋略深有信心,可是这心中仍是颇为忐忑。”江统见是黄崇也不见外的说道。
黄崇想了想道:“眼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晋国遭此横祸中原士人多是惶恐,若是不救想平民怨难矣!”
……
“嗯?看来汉人还是对孤有所提防!”匈奴大单于刘渊听罢刘曜的报告双眼一亮,颇为赞许的说道。
刘曜在一旁道:“孩儿已然派遣使者前往交涉,希望可以护送汉人至黄河岸边,相信不久之后应有消息。”
“曜儿你觉得汉人会如何应对呢?”刘渊看了一眼刘曜道。
“这嘛,汉人有所防备自然不会轻易下山,只是其军中多有伤者,我等亦没有暴露意图,一次不行,多次便可。”刘曜颇有信心的说道。
中原前来的船只皆是停靠在延津,依照诸葛京与刘渊的约定,匈奴负责提供钱粮医药等必备之物,汉军会到延津聚集乘船返回中原。因此刘渊早已下令数支兵马潜伏在延津附近,同时派出兵卒约束汉朝水军不得登岸,不得轻易离开。
如此安排只想等待晋国余党聚集在延津后便一网打尽,如此匈奴可谓是后顾无忧了。
不成想东路被汉朝使者劝降的晋国余党在离开壶关之后,竟是转往一处山脉中屯驻。沿途跟随监视的匈奴兵马见状感到奇怪,可是碍于大单于刘渊的军令又是无法武力干涉,唯有跟随晋军抵达山下而已。
那晋军入了山中便在山口设立营盘作为阻碍,胡人严令禁止武力冲突,唯有派遣使者交涉询问为何不依照约定行事。刘曜一方面留下兵将监视晋军动作,一方面亲自返回邺都请教刘渊如何处置。
晋人毫无预兆的玩这么一手,看起来无伤大雅,可若细心的研究却是可以推断出许多可能。
“对方既然有了疑心,无论做什么都会小心防备,看来诸葛京也是一个谨慎的人,这一点倒是与诸葛武侯有几分相似啊。”刘渊并没有评价刘曜的策略是否可行,而是若有所指的道。
刘曜乃是聪明人,闻言便知其意道:“儿臣以为汉帝对此也是全无把握,此举带有试探之意,这般大胆举动必是早有筹码,并非诸葛京一人之智!”
父子二人一言一语的越谈越是投机,一旁的刘和见状脸色阴沉沉的盯着刘曜,竟是一刻也不放松。
刘曜并非不知,相信刘渊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刘渊追问不断让刘曜难以抽身顾及刘和之感受。
“好了,玄泰你说接下来为父应当如何呢?”话锋突转刘渊转首去问刘和。
刘和字玄泰,见父亲发问,于是收回目光转为尊敬之态道:“儿臣以为汉人包藏祸心,父王当调集兵力以防万一才是!”
“曜儿你说呢?”刘渊对刘和的回答没有任何表态,又去问刘曜。
刘曜被刘和狠狠的盯了半晌,就算自己一贯沉稳此刻也是额头见汗道:“儿臣以为尚须探明诸葛京一方的消息才能做出判断。”
汉使分作两路,西路乃是张轨,东路才是诸葛京。张轨所招降的晋国兵将前后聚集在一处屯驻山中,这是让人惊讶的事情。但汉人到底有什么打算还是要看诸葛京那里是否也是如此情形了。
刘渊起身道:“汉人吃不准孤之态度,孤亦猜不透汉人的打算,看来刘禅不在中原,姜维也不是易与之辈!传孤令调集兵马严加戒备,水师全数发动巡视黄河,孤要看看汉人到底有什么算盘!”
军令传下各族兵将紧张万分纷纷开始整装待发,准备前往指定的地点屯驻以防万一。
在北营军中首将刘伯根闻讯喜道:“大单于正知我心,晋国不足以尽兴,若是汉军当可战个痛快!”言罢抄起兵器架上的大刀,随手挥舞起来,甚是兴奋。
曹嶷在一旁道:“伯根你攻破邺城立下大功,各族之中都风传你坏了大单于的意思,亏你还有心讨战。”
“有什么可担心?大单于要的是能干之人,可不是畏首畏尾的鼠辈!我刘伯根忠心耿耿,武艺绝伦,一心为大单于建功立业,何必在乎那些谣传呢。”刘伯根把大刀挥舞的虎虎生风,地上的落叶沙石被刀风卷动激起多高。
曹嶷摇头道:“我知你在塞外憋闷太久,少有大展身手的机会,我北营将士的路还远着呢,你如此躁进并非好事。”
刘伯根哈哈一笑,手中大刀插回兵器架道:“这般关心刘伯根记在心里,有飞豹在,又需要担心什么呢?”
言罢刘伯根与曹嶷的目光都转向了一旁的王弥,王弥懒洋洋的靠在胡椅上晒着太阳,闻言扫了二人一眼也不言语。
刘伯根不以为意哈哈笑着入帐内休息去了,曹嶷却是在一旁思索片刻道:“飞豹你设计抢了邺城,可是把伯根向火坑里推?”
匈奴大单于刘渊麾下能人无数,可面邺城却是无人愿意夺之,说起原因都是存心让给大单于刘渊亲自下手。王弥是个聪明人,甚至在聪明人也算是聪明人,偏偏不管三七二十一伙同鲜卑族去攻取邺城。
这功劳是北营的,但第一个杀入城中的却是刘伯根。平定河北刘渊即将建立国家政权,大家都在议论开国之后的分封,立下奇功的刘伯根自然是众人议论最多的人物之一了。
其中的关键就算是傻子也听得明白,曹嶷心中的疑问越多,忍不住出言询问起来。
“他一直想建立功勋,攻下邺城有什么不好?”王弥也看曹嶷,懒洋洋的回答道。
曹嶷眉头一皱道:“单是如此便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这不是他能应付的。你明知他的脾性,还要让他如此?”
“有你与我在,没什么好怕的,你我终究是汉人,若是没有功勋在身迟早被人踩在脚下随意践踏。塞外的生存法则到了这里一样适用,北营想要强大,这不是最好的机会么?”王弥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可话语中却是多了几分认真的味道。
各个部族皆是占据城池补充实力,寻常的小部落唯有被人使唤的份儿,能捞到一些钱财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对于部族的提升没有什么帮助。可在战场上立下功劳的部族便不同了,暂时屯驻的城池要好一些,也被大单于刘渊批准可以适当的补充兵力。
兵是战时的称呼,任何一个国家与部族不可能长期养着占据人口比例极大的兵卒,这其中的门道便在这里。各部族的战士在和平时期都是主要的劳力,只有部分人马隶属于族中的高层人物才能长期的作为战士。
而大多数人平时是民,打仗的时候才是士兵,所谓适当的补充兵力,落实到最下层就是各族疯狂的补充人口,补充劳力。
曹嶷道:“可是大单于并没有对我等下令!”
王弥嘿嘿笑了起来:“你是聪明人,就算下令有你挑得中的人么?”
“哈,我明白了!”曹嶷闻言脑中豁然开朗,回想自己得到的消息,那些肆意补充人口的部族多半是中小部族。可匈奴控制下的几个大族大部落,以及一些素有名望历史渊源的中型部族都是没有任何动静。
能够打仗的都被晋国征募一空,剩下的老弱病残就算补充了又有什么用呢?民间并非没有壮丁,可大都是当年躲避晋国强征之人,要不便是晋国的逃兵,这些人在国家危机之时都没有血性挺身而出,就算当做人力补充进入了部族也不过是被人奴役罢了。
在曹嶷看来这些人致命的弱点是缺乏荣誉感,譬如北营军兵的出身大都是农民,因为强烈不满司马氏的统治有了共同的喜恶才成为了今日的强兵。精神上的强大是最重要的,也是一支部队能否成为百战精兵的根基所在。
之所以命令各部族补充人力,是为进行下一步的必要补充。这些中小部族在战争自然要服从强大的势力指挥,难免伤亡过多,毕竟要服从于强族。因此刘渊用这样的方式来超量满足这些中小部族的胃口,既是奖赏其功劳,同时也是使其甘于俯首听候差使。
至于北营这样的精锐人马,若是补充进来这类的兵将,相信战斗力会立即折损。因此刘渊并没有对北营以及自己的核心力量下令如此。倒是一些中小部族中不乏智者,有意留着这笔功劳在合适的时机换取更划算的奖赏——开国封赏!
谁都知道大单于刘渊即将开创国号建立基业,国家的制度诚然借照了汉人的体制,但牵涉到各个种族部落其中可谓是百转千回,并不能够照搬汉人的体系。一些核心部族都要有自己的领地领土,如此才可以维系种族的生存。
匈奴诚然强势,但刚刚占领河北,外面又是汉朝这个庞然大物,自然无法拒绝各族的要求。毕竟为匈奴效力卖命,并不是为了抹杀自己的部族。因此无论是政治上,还是在军事上还要迁就异族联军这般家族性的形势。
匈奴要占据大半的资源,各大部族也是不肯示弱,那哪儿还有中小部族的甜头?即便是有,怕也是轮不到你了,答案很简单,你的功劳依然封赏过了,在这开国的封赏之中还想有什么更高的追求么?
王弥看的很透彻,当时的邺城诚然是碰不得的,但也正因为碰不得,才更容易得手。
开国的封赏等于是各方势力在匈奴这一国家中的格局,更是奠定了彼此的强弱派系。北营不过是一支军队罢了,但立下了如此大功,其地位与封赏可想而知,至少除了刘渊之外,任何人想要驱使北营作战都显得困难。
所谓的功高震主,往往是外强中干或是外敌势微之后的事情,眼下刘渊要想开疆扩土,这邺城的事情如何会与北营计较呢?
王弥嘿嘿笑道:“我等效忠大单于,可其他人对我们并非友善,一旦开国建立政权,若是没有足够的地位,岂非处处被人打压?”
曹嶷此时对于王弥钦佩不已,北营与其他部族的地位不同,人种也是不同,想要生存发展壮大,首先要保证的便是拥有一定的地位与权力,如此才能够建功立业。否则只会被人利用,渐渐的失去价值罢了。
这便是王弥为何敢于抢邺城的道理,可曹嶷心中却隐隐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啊……
“对了,听说那石勒也在四处补充人手,你不是一向看重此人么?”曹嶷抬腿刚要离开,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得问道。
邺城之战王弥与鲜卑族的兵将有意看着石勒与汲桑被晋军击败,却是无动于衷不加援手。反而利用晋军获胜之后的麻痹大意,一战成名!王弥素来留意石勒的动向,只是邺城之下换做领兵的是谁,王弥也是没有出手的意思,那不过是自己计划中的棋子,有什么道理破坏计划去救呢?
王弥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打定主意隐忍之辈何必在意呢,你若留心其挑选之人,想必会有所收获。”言罢侧卧胡椅之上,竟是呼呼大睡起来。
曹嶷见惯不怪转身离开,心中暗自思量道:“刘伯根是个直性子易被利用,可我曹嶷并非等闲之辈,王弥你这等说辞便想瞒天过海么?北营若有意外,我曹嶷绝不会坐以待毙……嗯……石勒么,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