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5-28
“各族皆放眼于开国之封,以此求得封地领土扩张势力,依我见解却是未必如愿。大单于有开国之心,汉人未必肯上罢干休,此战若是迁延日久,不补充兵力如何能够建功立业呢?”
石勒之行动与常人不同,许多人是见眼前有利可图便是伸手,可石勒明明知道可以等到匈奴开国之时邀赏,偏偏愿意招募一些无甚出奇甚至是滥竽充数之辈来扩充势力。
这般行为在常人眼里看不出什么,可在王弥等深知石勒深浅之人眼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张宾听罢手捻须髯甚是欣喜道:“初时宾亦担心世龙你不肯贪图小利,如今见了却是放心。”
此时二人携手并肩步入府邸之内,落座之后众人退却,唯独石勒,张宾二人。张宾乃是此地守将,自然是要上座,然无人之时张宾却是步到客席向石勒行礼。原从石勒慧眼看中张宾不惜惹人非议也要将其提拔之后,张宾对于石勒的青睐有加也是投桃报李,以主奉之。
匈奴大单于刘渊天之骄子,其余各族英雄人物亦是无数,然张宾遍观众人唯有石勒这胡将军可以成事,因此不论身份地位暗中成为了石勒最为信任的部署及幕僚。
石勒对张宾也并非是以下属视之,然张宾为人低调谦虚奉守礼节,无论怎样想让皆是垂首一旁。石勒亦非拘于小节之辈,也便听之任之道:“我料居功待赏之辈这一战必会一一推上前线,因此请命到你这里协防,却是不想汉人在此地也是发动攻势,实乃天意啊。”
张宾带有几分笑意道:“方才得到消息,北营兵马越黄河袭击中原,却是草草退回,我方黄河水师被汉军追杀已然全军覆灭矣。”
看出这笑中有几分蹊跷,石勒心中一动道:“孟孙难道已有什么计划?”
“知宾者主公也。”张宾脸色一正拱手道:“水师覆灭,汉人定是掉以轻心,我本是联络刁膺,张敬在此筹谋应对汉军之策,想不到主公竟是前来,此乃天意也!”
这刁膺,张敬都是文武双全的人物,通过张宾引荐给石勒,皆是一般心思的效忠石勒。匈奴之主刘渊虽然统一了各方势力,但各方势力仍是以各部族的形态存在。张宾,张敬,刁膺在匈奴麾下供职,但拥有石勒私属的身份,这并不冲突。
石勒喜道:“孟孙有何妙计速速教我!”
张宾走到石勒身旁附耳低语数刻之后石勒面带喜色,随即又沉吟片刻道:“此策虽秒,却是要打开此地局势,汉人得了便宜是进是退仍未可断,孟孙你如何判定汉军必定大举进兵?”
张宾换回正常的音量道:“汉军如此反应必是早有打算,我等在河北立足未稳,又是淬不及防,虽是忽悠胜负实则人心浮躁,久必生乱!刘禅,姜维皆是工于算计,深不可测,就算那刘禅突然现身河北战场也不足为奇!”
石勒颔首表示赞同,双目微微一眯道:“如此说来陆氏兄弟必是举兵在即,接下来这一战攸关我族前途之事了!!”
……
羊肠小路百转千回,一文士拖着疲惫身躯靠在草丛中的一棵小树旁气喘细细,仰天观星,正是乱军之中几乎丢了性命的汉朝使者诸葛京。本是计划好在平原汇聚,然后返回中原。
谁曾想匈奴无信无义竟是先一步的发动攻势,辛苦召集的晋国残兵顿时大败亏输,死伤无数。乱军之中诸葛京跌落战马躲入山中避难,没过多久又是晋兵与匈奴厮杀到了山上,唯有慌不择路的逃脱。
“我大汉算计匈奴,反倒是被匈奴人算计,真是可笑!”诸葛京平定心神心中思索近日发生之事,不由得一抹苦笑浮现,却是觉得口干唇裂。舔了舔了枯燥的嘴唇,唯有淡淡血味刺激。
诸葛京动了动手臂腿脚,看看身上可是有自己未曾留意的伤势,心中仍在思索道:“匈奴之辈果然是无信无义,姑且不论我大汉是否别有所图,若是无这图谋,怕是这一趟反倒是自取其辱了。”
汉朝派遣使者请晋国残部返回中原归顺大汉,这是试探匈奴的反应,摆明了要占你匈奴的便宜。平心而论汉人以大国自居,匈奴等塞外各族不过是番邦附属罢了,这般要求在这个时代是在平常不过了。
不想匈奴之主刘渊听闻汉使前来,便想利用汉使将河北的晋国残部一扫而空,然后在与汉朝单打独斗,因此调集重兵布防黄河北岸。汉人若是没有防备,这一趟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颜面声威皆是难以挽回。
匈奴一方也是同样,若刘渊忍气吞声的答应了,却是没有这般的谋划。此刻汉军怕是已把邺城团团包围了。
双方皆是有心征服对手,更是不世枭雄,这一刻计谋算尽,倒是平分秋色之局面。但汉朝毕竟兵力强盛,匈奴却是没了水军的便宜,加之初占河北之地人心未附,此刻作战显是内外交困,举步维艰。
“此刻想必青徐人马已然抵达,但胡人既是抢先一步攻杀我等,沿岸必然有所准备……这个方向怕是难行,不如……”诸葛京虽是孤身一人遭逢兵劫,然此刻定下心来便显露了惊人的判断力。
自己若是奔着青徐方向而去,不论前方战事如何,遭遇匈奴兵马的可能性都是极大。不说自己只是具备平常武艺罢了,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将领一个人想穿越敌军大众,而不被发现也是不可能的。
伏路把关之小卒纵然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拦阻道路通传消息还是相当有把握。唯有远离战场,才能慢慢的寻找生机,前途未卜,但总不能死路而行啊。
歇够了,诸葛京起身奋力向东而去,不敢走大道一路尽是挑选蜿蜒小路。只是道路弯曲,又并非直达东方,沿途少不了穿越树林,横穿道路等事。每每听闻马蹄声响,人声喧哗,诸葛京便择地藏身。
野果溪水充饥只能够保持不饿死的状态,对于身上的刀伤以及大量消耗的气力却是没什么有效的补充。诸葛京心知时至此刻自己仍旧是大汉的使者,若是不能够脱离河北,又或是找不到一线生机,即便死在这荒郊野外也绝对不能落在胡人手中。
头可断,血可流,节不可辱!
几近正午,烈日炎炎,诸葛京藏身一处乱石堆中啃食野果,忽而听闻胡人叫嚷,不由得心头一震!
“方才穿行大道已是十分小心,难道是被人发现?!”连忙回想方才穿行大道之情景,诸葛京惊疑不定的向着,却是侧耳倾听那不断迫近的声音。
有叫喊声同样有兵刃交击的声音,诸葛京心中一动,偷偷探出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二十余名胡人手持兵刃正在围攻数名晋将,那晋将衣衫褴褛铠甲早已是残破不全,浑身浴血却是仗剑挥刀,杀得胡人不断毙命!
“此等身手绝非无名之辈,但这几人行踪有泄,若是与之联手……”诸葛京心知对方的身手定然是有官职在身的武将,可自己并没有暴露行踪,若是挺身而出,虽然增加了力量,却也加大了藏匿的难度。
一声惨呼听得清晰,诸葛京举目看去只见晋将又是死了数人,仅存两人奋力搏杀剩余的五六名胡人。
“拼了!”心里暗叫一声,诸葛京抽出随身短刀快步冲向战团,手中刀毫不犹豫的扎入一名胡人士兵的腰眼!
“噗!”刀虽短,可扎得乃是要害之处,那胡人士兵根本没想要到身后还有敌人,更是忙碌于眼前的拼杀,顿时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杀了一人诸葛京挥刀再砍,其他四名胡人士兵见状皆是惊愕,顿时有两人被晋将砍翻在地,另外两人想跑却是慢了半步,被诸葛京以及两名晋将先后当场斩杀!郊野之中,斑斑血迹遍布绿地之上,那两名晋将气喘吁吁的看着诸葛京道:“多谢先生相助,在下苟晞,孟观,敢问先生大名?”
诸葛京闻言仔细端详二人苦笑道:“诸葛京苦寻二位不到,想不到今日却是相逢。”
孟观与苟晞闻言微微皱眉,大量片刻方才道:“可是武侯之子,诸葛行宗?”
诸葛京苦笑道:“正是,二位何以识得我名?”
孟观与苟晞相视一眼摇头道:“一言难尽,此刻非是久留之地,先生可有去处?”
诸葛京微微点头道:“我朝大军正与胡人激战不知胜负,唯有向东寻海或有一线生机。”
三人当下由诸葛京辨别方向连忙逃窜而去,沿途走走停停互相交谈方才知道彼此的遭遇。原来苟晞与孟观在击退张方之后便率军一路南下,遭到了匈奴麾下各部族的拦截不断,几番冲杀之后晋国残部终究是不堪重负四散奔逃。
其中苟晞与孟观率领百余人被胡人追杀已久,河北虽大却是没有二人容身之处,慌不择路之下在此地又是被一小队胡人兵士发现了行踪。而诸葛京闻言也是叹息,自己本来也是想要寻找苟晞这一路兵马的,只是未能成行罢了。
现在想起来若是当时寻得苟晞等人,必然也是在平原城外一败涂地了,那儿还有今日的相遇?
……
返回邺城匈奴大单于刘渊一脸不快,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匈奴之主,听闻刘曜,刘争等人汇报了战况后也是再也沉不住气了!踏足河北的汉军虽然有不少被匈奴兵马击退,可仍然在邺城北方汇聚成为了一路大军!
姜维率领雍凉精锐占据河东,已让匈奴损兵折将,河内城是什么情况仍是没有消息传出来,如今关彝,北宫纯等汉将聚集了步骑五六万大肆屯驻,这又是一根芒刺!
有这两支汉军站稳了脚跟,加上黄河水道完全被汉人控制,即便胡骑势大,想全盘清理掉汉人也是要花费不小气力的。更何况前往应付姜维的慕容,宇文两部人马还没有抵达,北营方面刘伯根死于姜维手下,王弥与曹嶷也是灰头土脸退回了河北,捎带的还让仅存的匈奴水军全军覆没,没一个是好消息!
更重要的是人人感觉到了压力,那是征讨河北击溃晋国时所不曾有过的。汉朝之强,怕是超乎了任何的意料之外。只是那北宫纯麾下的数千西凉甲士,竟有抵挡数倍铁骑冲杀的能力,便足以让胡人不敢轻易出兵了。
“永明!”刘渊看着刘曜,忽而叫道。
刘曜闻言身躯一震,不敢怠慢上前几步道:“在!”素来刘渊这个养父呼唤自己都是叫曜儿,如今却是喊起了自己的字号。战败愧疚的刘曜心中颤抖,不觉竟是带有几分哽咽。
“自孤收养你之时,便知你他日必是人中豪杰,可以辅佐孤成大事!”刘渊看着刘曜缓缓说道。
刘曜心中一沉道:“曜儿无能,累战累败,让父王失望了。”
“嗯?”刘渊闻言脸色一沉,摆手斥道:“胜败兵家常事,就算是孤也无常胜之理!岂可一时挫败便意志消沉?如此心性怎配做我刘渊的孩儿!!”
“这……!”刘曜眼眶含泪震惊的看着刘渊,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刘渊起身负手道:“汉人早有算计,姜维胆大包天,为父要应对黄河沿岸汉军无暇他顾,你可明白?”
这一番话说得含蓄,可刘曜久在刘渊身侧深知乃父心性,更兼是人种龙凤如何不知道刘渊此刻的心情?塞外各族同心协力其战力自是一时无二,可谓天下无敌。但攻取河北之后许多部族仪仗功劳等待封赏,此刻汉军杀到不仅仅是河北百姓尚未归心,就是匈奴麾下的各个部族也都是私心大起。
不得不称赞姜维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只要汉军踏足河北,刘渊便无法开国登基,内部的诸多事宜也就无法改革处理。而想要各族再如同攻取河北时的同心协力,却是难上加难了。
内部的阶级资源还没有系统明确的分配,各族又是对已经占领的土地百姓垂涎三尺,此刻匈奴面临的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调动,更要顾及各地的政务。在塞外各族管制各族人民这倒是简单,可如今无数部族瓜分河北的资源还没有分割清楚,又要执行统一的政策来治理百姓土地,一时间可谓是内外交困。
此时作战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时间久了匈奴内部必然有所变化。汉军若是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候,等于匈奴输了。因此刘渊要亲自率领大军扫荡黄河沿岸的汉军,同时却是把另一项任务交给了刘曜。
“儿臣这便前往壶关,等与慕容,宇文两部人马汇合,监督其与汉军作战,夺回河东!”刘曜深知刘渊最放心不下的乃是宇文,慕容这两个鲜卑强大的部族。这两个部族入侵河北时就立下了不少功劳,用计杀掉了马隆等一干晋军更是声望大振。
刘渊一直想通过前期的封赏来削弱这两族的功劳,奈何宇文莫圭,慕容廆都不是寻常之辈,皆是放眼于匈奴立国后的形势,因此一直不肯受封谦辞不断。如今调动这两族应对姜维,诚然是希望借两族的能力击退姜维,同时也可以削弱两族的实力,以便他日的驾奴。
但汉军看样子是动了真格,兵力仍是不断增加的过程中。如果没有一个拥有足够智略与宇文莫圭,慕容廆周旋的亲信监军,刘渊也是不大放心这两族在西线战场长久作战。
“好,速去准备,为父相信你!”刘渊心知连番战败让刘曜一时乱了心神,唯有给予其信心方能与宇文莫圭,慕容廆两只老狐狸周旋。
刘曜备受鼓舞,当下领命而去,刘渊负手在宫中沉吟许久,不做动静。
“大王,东方传来消息,晋国苟晞残部已然覆灭,唯独苟晞等人不知所踪。”老臣刘宣步入内宫,拱手禀报外面刚刚传来的消息。
刘渊颔首道:“传张方入邺,孤要好生奖赏一番。”
晋将张方归顺匈奴,乃是苟晞等一路兵马提前覆灭的关键因素。就算张方未曾有过投靠匈奴的行径,这一路晋军实则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刘宣接着说道:“张宾等人传来消息,汉青徐兵马已被拦阻,目前尚无增兵迹象。”
“哦?石勒推荐的好啊!”东线的战况显然在刘渊的意料之外,张宾与刁膺,张敬三人素来不被看好,手下的兵将也不过是普通兵马,各地相继被汉军肆虐之时,这河北的东南一角竟是稳如泰山,刘渊不由得心情大悦!
刘宣目中放光道:“石勒此刻想必也是抵达,我看此子并不简单,可要多加留意?”
身为刘渊的资深幕僚更是族内的耆老,刘宣眼光独到更是精于算计。能够让各族兵马彼此交融众志成城,少不了此老的功劳。
刘渊想了想道:“此子知晓韬光养晦确实不凡,其族不过小族,张宾等人虽是其举荐,乃我匈奴官署,正可使之互相监督。传令附近各族前往增援,使石勒,张宾伺机歼灭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