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陡然变了脸色,微微眯眼看她,眼底寒光烁烁:“你这话什么意思?”
文采菁只淡淡一笑,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太叔公若是不明白也没有关系,等丧事办完了,咱们再坐下来慢慢说。舒虺璩丣”说着,不等他继续发话,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渐高的太阳,“哎呀”了一声,抱歉的向着老太爷一福,告辞走了:“时候不早了,今个儿还有不少事要忙活,恕我不能奉陪了,两位请自便,我先走一步了……”
徐婉芳有些懵懵懂懂的望着她翩然离开的背影看了片刻,忽的眼睛一亮,明白了过来,愤然喝了一声:“好个胆大妄为的丫头,真以为没人能压得住她了吗?”说完,转头看向老太爷,继续道:“姥爷,这丫头太嚣张了,可不能再这么放纵她了,简直无法无天了。”
老太爷并没有接她的话茬,神色凝重的若有所思望着文采菁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婉芳等了片刻都没见他有反应,便试探的唤了一声:“姥爷?嬗”
老太爷这时才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问:“这两日有没有注意到从苏州一块儿随我们过来奔丧的人里头偷偷跑去了见了那丫头?”
徐婉芳一怔,有些为难的抽了抽嘴角,说:“这个……倒是不曾注意……”
老太爷不满的瞪了她一眼:“马上给我去查……览”
“马上?”徐婉芳有些不大情愿,她的儿子还没有找回来呢:“可是文武……”
老太爷有些不耐,说:“急什么,不管是不是被那丫头拿住了,铁定死不了就是了。”
徐婉芳顿时眼泪汪汪:“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嘛。就算死不了,还指不定那丫头怎么折磨他呢,我可怜的孩儿,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啊……”
老太爷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指着她的鼻子便骂:“你这是慈母多败儿,看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你养成什么样子了?”
徐婉芳捂着脸嘤嘤低泣不说话。
看着她这副悲切的模样,老太爷虽是一肚子的气,可一时也发不出来了,无奈的叹了一声,劝慰她说:“你也别太着急了,那丫头胆子虽然不小,可还没有大到会要人性命的地步。至于文武,你就狠狠心,先让他吃点儿苦头吧,改改性子,难道你真打算看着他一辈子就这么下去了?现在有我在还没什么,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们怎么办?你想过没有?我也一把年纪了,熬不了多久了?”
“不会的,姥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徐婉芳心慌意乱的看向他,不住摇头,虽说,在她的心里,儿子始终是最重要的,可对于这个对自己和儿子疼爱有加的姥爷,她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老太爷看她满眼真切,知道她说这话是真心诚意的,便暂且将心里头的那个疙瘩放下了,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姥爷知道你孝顺。好了,别哭了,现在顶要紧的是弄清楚那丫头的打算,文武的事你也放心,一会儿我就着人在府里头找,只要他在,就一定能找得到。”
“嗯。”徐婉芳点点头应了一声,很快扯了帕子擦干净眼泪,肃起神情,说:“我这就去查查看,到底是哪个家伙在背后使坏。”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得了消息,立刻找去了老太爷那里,神情紧张:“都查清楚了,姥爷,前天的时候,文逸笙偷偷去见过那丫头,在花园的暖阁里头说了好一阵的话。”
“果然是他……”老太爷微微眯起眼,眸底很快划过一道寒光。之前他就一直在想,跟来这么多人里头会在他的背后捅刀子,除了文逸笙,他还真没有想到别人。那桩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他还以为他们已经消停了,没想到还在下头偷偷摸摸的搞小动作,竟然还找了那个丫头。虽说那丫头年纪不大,可还是让他心里头不自觉生出顾忌来,而且还是相比文伯晟更深的顾忌。面对文伯晟,他还能用长辈的身份压压阵,可是面对那个丫头,什么长辈,什么身份都没用,她就是个混不吝的,最不好对付。
徐婉芳没意识到这些,一点儿都不以为然:“他们还真是走投无路了,竟然把希望寄托在那个丫头身上……哼……依我看,姥爷你完全没必要担心,他们成不了气候的。”
老太爷当然不这么说,紧皱的眉头一点儿没有松开。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很快吩咐徐婉芳:“去,把你那两个舅舅叫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们商量。”
“是。”徐婉芳见他一脸郑重,虽然不解,但也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抬脚刚要出去,老太爷忽然又叫住了她:“等一下……”
她奇怪的转头看老太爷:“姥爷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
老太爷沉吟片刻,看着她说:“再让他们立刻派个稳妥的人去找文叔明兄弟,就说是顶顶紧要的事情,还有,一定要悄悄的,别让那丫头知晓了。”
“是……”
可是就算再悄悄的,这毕竟是在人家府里头,怎么可能完全避得开人家的耳目去。老太爷这边前脚刚派了人去找文叔明,后脚,就有人告诉到了文采菁那里。
不过,文采菁听了,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只淡淡应了一声:“嗯,知道了。”便打发人走了。
青杏在一旁看着不放心了,凑到她面前小声问:“姑娘,这事儿就这么放着不管行吗?要不要派人过去盯着?”
文采菁不以为然轻轻摇头:“无妨,反正早晚都要对上的,一起来还省了我工夫……”
青杏见她已然决定了,便没再多说什么,悄然退到了后头候着。
前来参加丧礼的客人该来的都来的差不多了,眼看着就要到发丧的时辰了,忽然有人急匆匆从外头跑了进来,那清晰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听着实在有些刺耳。
哪个这么没有分寸,这个时候在这儿瞎跑。文采菁不悦的微微皱眉,抬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却让她意外的一怔,竟是田总管。
她原本微皱的眉瞬时更紧了紧,轻声问:“怎么啦?怎么这么火急火燎的?”
田总管面上的神情看着有些恐慌,很快指指外头,压低嗓音说:“外头有客人来了……”
“来就来了,你有必要这么慌张吗?田叔?”一旁的文采芊将他们的话听在耳中,颇不以为然的说。
什么人能让田总管吓成这样?
文采菁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问他:“来的是谁?”
“是……”田总管开口刚要说话,已有一个人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着:“本王亲来吊唁,怎么都没个人出来迎?怎么,不欢迎本王吗?”
一听这声音,文采菁的脸色陡然一沉,眉头一紧。他怎么跑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定王赵祥。
只见他穿着一袭素色的暗纹团花锦袍,进门就饶有兴致的环视了一下四周,略带深意的目光还刻意在文采菁身上顿了顿。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小小商贾的丧事竟然劳动堂堂定王前来吊唁,里里外外的客人和下人都傻了眼了,或站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文采菁冷冰冰看着他,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心里头已然掀起了大浪。吊唁?鬼才信他是来吊唁的。
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铁定居心不良就是了。
目光往外一扫,她很快注意到了刚才像是跟着赵祥一同进来,这会儿正悄悄隐进客人中的文叔明和文季晖,心下一凛,隐隐猜到了什么。
赵祥注意到文采菁的目光,眉头微挑,往旁边挪了挪,挡住了她的视线,颇有几分此地为的嫌疑。
文采菁这才收回目光,冷眼看着赵祥,矮身一福:“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王爷不要介怀。”
一旁的文采薇和文采芊也不是没眼色的,一看,立忙起身,跟在文采菁身后福身行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赵祥伸手过去虚扶了一下。
文采菁自然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起了身,还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稍稍与他拉来距离。
赵祥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嘴角一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你不必紧张,本王这次来没什么恶意,到底相识一场,伯父伯母过世,过来吊唁一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更何况,如今,我们好歹也算是亲戚了,过来吊唁,更是理所应当的不是?”
“亲戚?”文采菁心下暗暗冷哼一声,面上依旧不改颜色,说:“王爷说笑了,我们不过一介庶民,可高攀不上您这样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