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程晗啜了一口茶,抬眼看了看对面作为上的男人。在他的手边放着一张报纸,露出的版面正是娱乐的头版头条,“当红明星又爆新料”,又黑又粗的标题,上面刊登的照片正是谷程晗本人。
“我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谷程晗用茶盖拨着茶杯里的茶叶,并不看对面的人,“我就是好奇原因,你又是屎又是尿一盆接一盆往我头上扣。”虽然口中说着不雅粗俗的词,但他的举止从容雅致,看不出丝毫焦躁。
坐在他对面的是他的经纪人季天德,他身材微微发胖,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一头汗一头汗地往外冒,擦都擦不及。
“我们之间合作也有五六年了。”谷程晗放下茶杯,望着窗外,“你是我的第一个经纪人,一开始我从你那里学到不少东西,圈里的很多规矩还都是你告诉我的。”他回忆着。
季天德的汗流得更急了。
“我并没想着换一个经纪人,只可惜你并不像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他把目光收回来,放在季天德身上。
季天德懦懦,“那些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底气在谷程晗面前硬气。或许做第一件事的时候,他还想着谷程晗不过是圈里的新人,也没听说他有什么背景,后来谷程晗红了,也想着他是从一开始跟着谷程晗的,在圈里,一些名声是最需要顾忌,觉得谷程晗不敢拿他下刀。有着这样的心理,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一开始只是卖一些新闻给媒体,后来就私自接了许多工作,并且随着谷程晗水涨船高,他索要的酬劳一而再再而三地加价。
一年前,谷程晗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警告过他不是一次,但他屡教不改,后来联合了谷程晗身边的两个助理,觉得法不责众,胆子越发地大了。直到两个月前,谷程晗正式对他提出了解聘,他才慌了神儿。
这几年,他从谷程晗身上捞了多少钱,他心里是有数的,他能过上现在的生活,是分不开的,在成为谷程晗的经纪人之前,他并没有名气,每个月领着微薄的固定薪水,租住着廉价的三十平米的小公寓,而他现在有二三百平米的大房子,装修豪华舒适,还有了自己的车,他一点儿也不想失去这些。他不是没有想过离开谷程晗,再去带新人,他试过,离开了谷程晗,他在圈里的名气吃不开。他私下求了谷程晗几次,因着他的过往,谷程晗没有松口。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一热,就抖了很多东西给媒体知道,他是谷程晗的助理,况且媒体向来都是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的,根本没有查证就在报纸杂志广播上登了出来。他得了不菲的资料费,索性破罐子破摔,把更多的事情抖露给了媒体,包括桌上报纸刊登的头条。
两年前的照片了,照片上的谷程晗盛气凌人,穿着酒店制服的女服务员弯腰鞠躬地对他道歉。如果只看照片,谷程晗的行为似乎可以够得上“天诛”。在他的推波助澜下,谷程晗的负面新闻井喷一样,名声臭得烂大街了。
他以为谷程晗起不来了,只要谷程晗起不来,他在圈里的名声就能进阶。他没有想到谷程晗能有这样的手段,他看着桌上放着的一个档案袋,档案袋里面的资料不但能够让他的名声烂大街,还能让他去吃几年牢饭。
“应该做什么,我想你清楚。”谷程晗看着他。
季天德哆嗦着嘴唇。
“名誉,牢房,你总得选一样。”谷程晗站起了身。
茶室里很静,静得能听到季天德脸上滚落的汗水滴在木板上的声音。
“我不好欺人太甚。”谷程晗露出一个笑容来,“当然,我更不喜欢被人所欺。”他拉开了茶室的门,走出去。
季天德的身子一下子摊在了地板上,粗粝大声地喘息着,眼睛里不再掩饰的,有恐惧,更多的却是——忿恨。
谷程晗从茶室出来,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倒地声,还有粗重的喘息,嘴角扯起一个笑容,似讥似讽。天作孽,不可活。他从茶室走到大街上,四月中的阳光绚烂但不眩目,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却并不给人炙热。
他沿着,路边走,看到前面大楼上的电视广告牌,愣了一下,望着画面微笑。
上面正在播放的是于佳不久前才拍摄的“魅妆”的广告,广告上的每一张脸都不同,契合着“魅妆”的宣传:千面。清纯的,娇艳的,魅惑的,高华的,微笑的,狠戾的,……
谷程晗看着不同的于佳在画面上闪过,在生活中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丰富的于佳,每一面都这样生动。
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会心一笑,这叫做心有灵犀,还有不经念叨。按下接通键,于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听得出来她的心情很不错,语调中带着小小的飞扬。
“少爷的头版头条还没有上够?我可是翻了这几天的所有娱乐报纸,每张都是少爷占鳌头,风头无俩。”虽然认识不久,但两人都感觉像是熟识了很久,在于佳这边,谷程晗和阿德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等同,说话也不像和其他人那样顾忌。
谷程晗并没有接于佳的调侃,“大小姐的心情听起来不错。”
“那是。”于佳顺着他的口气转移了话题。
“我请大小姐出来喝下午茶,不知道大小姐赏不赏脸?”
“你等着。”于佳的声音生气勃勃,“难得大少爷请客。”
他说了地点,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挂了电话。他没有叫车,和于佳约定的地方不远,他准备着步行着过去,并不以为他这样走在街上会引来粉丝追围堵什么的,世界上有一门很神奇的技术,叫做化妆术,把他化得神似而非并不是高难度,周围的人见了也只会觉得他很像某某明星而已。
见到于佳的时候,于佳刚找到停车位,她穿了一身红色连衣裙,站在蓝色的保时捷旁边往手包里放车钥匙。红色,这样的颜色,很少人能够压得住,因为这种颜色太张扬,尤其是通神上下的红色,但穿着于佳身上,只衬得她肌肤白皙,眉目精致娇艳。
即使谷程晗见过很多美人,但于佳这种档次的,也是少见的。
于佳看见了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谷程晗觉得于佳身上有什么不同了,比往常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
于佳笑盈盈,“难得抓到壮丁,少爷陪我去逛街吧。”
谷程晗有些意外。
于佳笑着举起一只手,掌心对着太阳,歪着头看他,模样难得的调皮,“女人的生命,少了逛街这件事,可是空虚了很多。”
“我这算是舍命陪君子。”谷程晗笑着,陪女人逛街,对他来说是很新奇的经历。
两人约定的地方是南市繁华地段,路边就是商铺,于佳直接拐进了最近的一家,给谷程晗普及,“逛街最大的兴趣在于‘逛’,而不是‘买’”。
谷程晗驳斥她的“谬论”。
于佳进门就遇到了熟人。
苏妮试穿着一件裙子从试衣间走出来,抬头就看到了走进来的于佳,还有和她一同进门的谷程晗,脸色变了变,笑着和于佳打招呼,“于佳,好巧,能在这里遇见你。上次同学会你,我还以为你能去呢。”
“那几天忙得厉害。”于佳说,注意到店里的一个男人,看样子像是苏妮的男伴,但苏妮没有介绍,她也就当没有看见,品评着她身上的裙子,“这条裙子你穿着好看,身材尺寸也合适。”
“那你可得替我好好张张眼。”苏妮笑着,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我在这店里挑花了眼,看了这个觉得好,那个也不错。”看了看谷程晗,对她挤了一下眼,“不介绍一下。”
“谷鉴。”谷程晗自报家门。
于佳回头看了他一眼。
“谷先生。”苏妮笑着,笑容暧昧。
于佳明白她笑容中国的暧昧,并没有打算多做解释,拉着她去看她刚才看中的衣服。
都是新款的春装,店员在旁边热情地介绍,口才极好。在店面工作的,她看得出来苏妮是有购买欲望的买家,而于佳两人则是有十足购买力的,比平时多了十分热情。
于佳的眼光精道,苏妮试穿时提出了几个修改的地方,店里是接受修改服务的,于佳提的都是小地方,不费时间,很快就可以改好。需要大动的地方,于佳并没有提出来,她和苏妮没有熟到那种程度。在于佳的建议下,苏妮买下了两件。
是苏妮的男伴刷的卡。
苏妮介绍男人姓苏。
于佳观察男人的年纪,至少有四五十岁,梳着背头,抹了头油,头发油光锃亮,十足的派头。
对于两人的关系,苏妮闭口不谈,于佳也没有多问。那毕竟是苏妮选择的生活,是她的人生,她不需要质疑,也不需要插足。
苏妮向于佳推荐了几款春装,于佳选了一件让店员包起来,笑眯眯地望了谷程晗一眼,眼中的意味十分明显,“大少爷不表示一下,我可是给了你机会”。
谷程晗回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想要大爷刷卡=就直说,拐弯抹角就莫得”。
于佳取了卡交给服务员,苏妮和男人看谷程晗的眼神有些异样。
谷程晗老神在在,仿佛两人的目光不存在。
从店里出来,苏妮就和两人作别了,看得出来,苏妮并不想和她呆在一起太久。在店里的时候,和于佳说话都是春装的款式,半句没有涉及到她现在生活和工作。
和苏妮分手,于佳兴致高昂地准备去第二家。还走没走进店铺,就被人抓住了胳膊,然后一巴掌落在她脸上。
于佳觉得半张脸都火辣辣地烫起来,她有些发懵,看到来人还有往她另外一张脸上抡下来,抡起手里的皮包,朝着对方的脸上狠狠地抽了过去。她这是无妄之灾?
皮包狠狠地抽在对方脸上,对方抓着她还要撕扯,被谷程晗拦住。
她才看清了对方的模样,一个十分美艳的女子,三十岁左右,穿一身紫红色木槿花的旗袍,长腿细腰 ,身上有很浓的香水味儿,左手腕上带了两个细金镯子和一只红玉镯,价值不菲。
这女子的眉目……她转头看了看谷程晗,两人竟然有六分相似。果然听到谷程晗的称呼,“三姐这是做什么?自誉为典范的你要效仿泼妇吗?”
女子被于佳的皮包抽得不清,脸上的脂粉被划出两道,差点就划破了皮,她捂着脸揉了一会儿,没有丝毫效果,瞪着于佳,目光凌厉凶狠。
于佳毫不示弱,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打她的脸,即使前世那样悲惨,她也没有让人在脸上抡过一根手指。
女人开口就称于佳是小妖精,叫谷程晗的名字让于佳微微诧异,谷鉴,是谷程晗的本名吗?
“你以为你们母子是什么?想要踏进钟家的大门,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你们配不配?”指着于佳,“你从哪里找了这个小妖精来?模样看着倒是妖媚,一看就知道和你们母子蛇鼠一窝。……”
女子的言辞狠毒刻薄。
于佳站在谷程晗身边,看着谷程晗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来,他面容昳丽,这样一笑,如同春花绽放,看得人目眩神迷,即使对面的女人也看得一愣,旋即为了掩饰是更加刻薄恶毒的咒骂,“……不过是戏子……”
于佳并不了解谷程晗的身世,书中介绍的谷程晗并没有涉及,她知道只是她在娱乐圈的身份,已经未来可能发生的那些事。从女子的模糊言词中,她不肯定她的推断是否准确。
谷程晗还笑着。
于佳一步抢出去,一巴掌甩在女人脸上,不等女人反应过来,抬脚又对着女人的腿踹了一脚,喊着,“这是我还给你的,”做完了这些,拉起谷程晗就跑。
谷程晗愣了一愣,才跟着她跑起来。
于佳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女人是否追上来,直到跑过了两条街才停下来扶着膝盖喘息,“最近太缺乏锻炼了,这么一点路。”她说着一边用手捶着发酸的腿。
谷程晗站在一边,噙着笑看她。
于佳被他看了好一会儿,现在想来,她刚才的举动真是莽撞又冲动,但她并不后悔,取出化妆的小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脸红红的有些发胀。
谷程晗拉着她进了路边一家冷饮店,让她坐着,和服务员要了一包冰块,让她按在脸上冷敷。
她捂着冰块嘟嘟哝哝,“这点冰块就把我打发了,少爷太小气了,铁公鸡也该拔下来三根毛了。”
“累了你受这无妄之灾。”谷程晗道。
“少爷也知道这是无妄之灾。”她敲着桌子,“说好的下午茶呢?”
谷程晗看她一眼,喊了服务员点单,看着她点了满满一桌子。
“吃不了,打包。”她说,扯到了痛处,嘴角抽了一下,呲牙咧嘴。
谷程晗失笑。
谷程晗慢慢向她说出了他的身世,在于佳看来,有点狗血,却并不是不能理解。家境普通的少女爱上高帅富的男人,怀上了男人的孩子,才发现那个高帅富不仅已婚,还有不止一个女人。少女伤心地离开了男人,独自把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孩子长大后,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了父家人,私生子争产的戏码便开始了。
“钟家不是没儿子吗?少爷一点儿也没心动?”于佳调笑。这个社会,虽然法律上规定了一夫一妻,但在很多传统的世家里面,男人都是过着一妻多妾的生活,谷程晗母亲这样没有进门的,地位等同于古代的外室,谷程晗的身份格外不高。
即使谷程晗的出身不高,但在这种根深蒂固的家庭,向来都是重男轻女,总归是儿子不是。因为如此,钟家正妻和那些妾生的女儿才会联合起来,仇视谷程晗。
“啊,原本是没有心动的,现在倒是……”他笑容讥讽自嘲。他并不向往有朝一日成为王子什么的,但对方显然和他的想法不在一个回路上,而且他妈妈非常希望他认祖归宗。
于佳玩着手里的小勺,“少爷你很苦恼吗?”
苦恼?他看着她的表情,在她的脸上看到熟悉的戏谑。
她挖了一块蛋糕往嘴里送,咽下去,“今天的事,我可没有吃亏。我从来不信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话,我最喜欢的还是当场奉还。”她把手里的勺子插在一块蛋糕上,取了方便的纸巾擦手,眯了眼对着他笑,“人生苦短呢,少爷。”阳光打在她微合的眼睫上,轻轻颤动。
“你似乎,改变了?”他措着言辞。
于佳微微一愣,旋即笑起来。或许吧,自从她昨晚下了决定,她也觉得心里畅快了很多。
那天他们在店里坐到五点。
第二天,谷程晗的经纪人召开了记者发布会,这几天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谷程晗绝大部分的事情被澄清。虽然有记者怀疑季天德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身上,是不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或者胁迫,但季天德一口咬死了,许多证据面前,追问的记者虽然抱着怀疑,却不得不在各自的媒体为谷程晗澄清。
虽然谷程晗因此受到的影响没有全部消除,但在他的僵尸粉拥护下,他的口碑被一点点扳了过来。况且,圈里很多艺人为了增加曝光度,不光是负面,还是正面的新闻都往自己身上揽呢,只要不太出格就行。社会的大多数人还是十分理智的,他们进电影院的时候考虑的不是主演的是谁,而是影片导演制作阵容,从电影院出来才会讨论演员的演技。
谷程晗的事情处理完了,边城的主演归位。不知道幸与不幸,于佳在影视城见到了李修,他投资的那部影片也要在影视城开拍了,于佳并没有过去看,倒是在不经意间,她见到了李修和江燕玲的相识。
没有她的出演,充当反派角色的换了影视城的另外一名女星,并不是边城剧组的。
女星身上的旗袍水淋淋的,任谁身上被泼了水都有怒气,这位女星的脾气比当初的于佳更大,动手也快,在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燕玲被一个耳光打在了脸上,红红的五指印痕,对比着女星的趾高气扬,真是鲜明的对比。
于佳看了全场,刚刚赶到的李修却怜香惜玉的善心发作,一番争论后,女星放下一句狠话走了。
江燕玲捂着脸对李修道谢,听到李修身边的人说到李修投资人的身份,垂下的眼睛一亮。
李修见过了王秀婉、马九那样成熟美艳的女人,江燕玲这样清秀温婉的小家碧玉让他眼前格外一亮,江燕玲的温柔细语更是让他受用。但也仅止于此,至少现在,仅止于此。
对比于佳,李修还是觉得江燕玲未免小家子气。于佳不冷不热的态度更让他心里发痒,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犯贱,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于佳并不知道李修是怎么想的,也没有把李修的想法放在心里。只要江燕玲没有搭上李修,那就没什么。
边城的拍摄进入了一个小高.潮,这两天的拍摄安排得十分高强度,是城破的那一段,将军夫人抱着幼子随着难民奔跑,一边还有指挥军民借助城内的建筑狙击敌军。于佳跑了十一次,身子像是脱了架。
谢三山并不满意,但这样高强度的作业,对于佳来说却是过于苛责,拍摄过程出错的,于佳一次也没有,都是其他演员的配合,以及拍摄角度的问题。他不得不叫了收工,准备明天再拍,这是第一次把工作拖到明天。
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了,于佳觉得全身酸软地根本无法抓方向盘,独自开车回去简直是笑话。她拉了小康,“小康我们在这里找个地方住吧,今天不回市里了。”她软得像是一只无骨虫,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小康身上。
小康把她的胳膊放在肩膀上,一手抱住她的腰撑着她,“小佳姐是累坏了。住宿费,可是要小佳姐出的。”她笑着,爽朗明媚。
边城剧组就是住在影视城内,于佳在同一家旅馆定了房间,被小康搀扶了一步一步挪回去。
江化妆师看着她,说着风凉话,“年纪轻轻的,身体就这样虚。”
于佳对他翻了一个白眼,“你跑上十一圈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江化妆师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反驳,“回到旅馆,剧组有宵夜,小佳要不要过来?”
“不要。”于佳说,“我现在最想的是休息,我想睡觉。”她把脑袋放在小康肩膀上,咕咕哝哝。
她的举止惹来剧组其他人善意的哄笑,她这样虚弱的小女儿姿态确实少见,众人都觉得新奇。今天没有谷程晗的戏份,韩冰并没有和剧组一起,拍摄完毕就离开了,留在剧组的多是配角演员和剧组其他人员,大家笑闹无忌,住在一起这些天也惯了,今天多了于佳这样一个生客,自然要笑闹几句。
嘴上说了不去,于佳到底还是和大家围坐了吃了宵夜,才回房间休息。
她要了套间,小康不反对和人住在一起,旅馆只剩下这一间,于佳也没有矫情。
小康握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于佳已经躺在大床上睡着了,被子盖到胸口,露出旅馆提供的白色睡衣,睡衣领口下白皙的肌肤,在晦暗的灯光中有一种□的暧昧。
小康可以放轻了声音,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惊醒了于佳,于佳睁眼看是她,又合上了眼。小康调皮对着于佳吐了吐舌头,钻进被子里,调暗了床头灯,合上了眼。
于佳极度疲惫,睡得快。乍然换了地方,小康躺在床上,一时没有睡意,知道于佳睡觉轻,不敢翻身,怕惊醒了她,让她休息不好。保持一个固定姿势睡觉的结果,第二天起来发现她落枕了。
一上午,小康都不自觉地捏着脖子,城破的那一节终于过了,于佳松了一大口气,坐在休息的椅子上,抓了矿泉水就往嘴里灌,取了餐巾纸往脸上擦,画了妆她也顾不得了。她终于知道背后叫谢三山“谢阎王”的原因了。
天气一天一天地热起来,于佳身上穿了层层繁复的服装,还在阳光下跑了十几公里,为了拍摄效果,还弄了满头满脸尘土,身上黏哒哒的,很是不舒服。
小康端来了清水让她洗脸,拿了扇子在旁边给她打扇。
江化妆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有小康这样机灵勤快的助理,小佳你修了十世的福气。”
于佳也觉得小康慰贴,听着这话,声音里带着十二分的炫耀,“羡慕我吧,羡慕我吧。”
听在江化妆师耳中,这语气真欠扁。想着,江化妆师把手里的扇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于佳怒目,“我知道江哥你羡慕嫉妒恨,但君子动口不动手,懂不懂,懂不懂?”
江化妆师不理她,转身指导在其他演员脸上实习的何婉盈,“这里颜色再深一点,显得鼻梁挺拔。”
“哦。”何婉盈应着。她是个十分专心的女孩,用江化妆师的话说,她的专注力惊人,当她专注到一件事的时候,就会忽略周围所有的人物,声音。何婉盈并没有听到于佳和江化妆师的斗嘴,听江化妆师说了,按照他的指点给演员上妆,
这天的工作结束的时候,何婉盈邀请于佳,“小佳姐姐,下个月是我的生日,小佳姐姐可以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吗?”她的表情带着一丝羞涩,还有期盼。
于佳对她的印象一点点改观,爽快地答应了她的邀请。
何婉盈十分高兴,“明天我把邀请函拿来给小佳姐姐。”
“那么,明天见了。”
“明天见,小佳姐姐。”何婉盈坐进何家来接她的车子里,从车窗伸出手来,对着于佳挥了挥。
于佳走到自己的车子旁边,刚要用钥匙解锁,发现车里已经有人了。
“小佳宝贝。”
“阿德!”于佳十分高兴,虽然她搬去了大宅,和阿德的距离更近,但这些天一直都没有见到他,听说他忙着不久前竞标的那块地皮的事,忙得脚打后脑勺。“你不忙了?”
阿德对她诉苦,“有那家的纨绔像我这样悲摧的?大哥二哥一不顺心就抓我壮丁,我又不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听郑伯说你和于大哥搬到大宅那边住了,倒是住得近了,早知道你搬过去,昨天的宴会就邀请你当女伴了。”
阿德和她说着最近的事,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随兴所至。
“昨天的宴会遇到一个奇葩。”阿德的表情十分八卦。
于佳应了一声,把车子从停车位开出来,上了路,才问了一句,“如何奇葩?”
阿德就等她问这句,谈性大发,把某个奇葩的事迹加入他的推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听到半途,于佳也觉得那人无比奇葩。带了三个女伴参加宴会,不奇葩,但带了三个女伴参加女友家举办的宴会,就有点奇葩了,不仅这人奇葩,举办宴会的女友也奇葩,竟然十分自豪是奇葩的女友,并且愿意和另外的女人分享某个奇葩的爱情。
阿德幸灾乐祸,“经过昨天,王家成了笑话,都是因为一个女儿。”他看着于佳,“女人是祸水,圣人这句话没有说错。”
“哪位圣人说的?”
阿德摸着下巴,故作思考了半天,“当然是某个姓赵的圣人。”
于佳笑出声来。
“小佳,和我去白云湖一趟。”
“嗯?”
说完了,阿德抱着脑袋哀嚎,“我怎么被虐出快.感来了不成?”
白云湖 ,就是赵家在不久前竞标成功的那块地皮,现在还没有拆迁。
“拆迁工作不顺利?”
“相对来说还好。”阿德抬起头,“绝大多数居民都没有问题,也签了拆迁协议,只是难免有些人想浑水摸鱼捞便宜。白云湖的拆迁重建是政府的面子工程,出了事,不管大事小事,对我家的声誉多少会有影响,大哥让我寸步不离盯死了拆迁工作。那里虽然有些乱,但地理位置,还是环境,都很好。”
“我当然知道。”于佳不仅知道,还知道不出五年,那里会成为南市另一个繁华中心区,地皮寸土寸金。
“建造项目已经定下来了?”
“嗯,准备建一座园林式公寓,囊括娱乐健身会馆,酒吧展厅等建筑,采取酒店式管理模式。”
白云湖是一个城中村,村中都是密集的两层小楼,多是自建的,并不规整,很多人家都在在楼层的甬道搭起了棚子,有铁皮的,简易木板房的,十分简陋,或自家用,或出租了给外来人员做店铺,看这里留下的痕迹,就能想象这些简陋的店铺曾经是如何火爆。
白云湖的拆迁补贴的是南市靠近北郊的主宅小区的楼房,签了拆迁合同的住户已经开始搬家,这里的贸易大部分已经停了,在中心的贸易商场,虽然有人打扫了,还是能看到地上的塑料袋,纸壳子等各种垃圾。
今天的拍摄工作收工早,这个时候刚过五点,太阳挂在西天上,还没有落下去。
阿德这些时间在这里和居民也混熟了,有人看到他会友善地打招呼。他在一户居民门口停了下来,这是一户十分逼仄的住房,四十平方的面积,歪歪斜斜地垒起了两层楼房,门前还用木板搭建了一个小房子里,在上面掏了一个窗户,挂在房顶上的灯摇摇晃晃的,屋里十分昏暗。
和阿德说话的是一个满脸风霜皱纹胖胖的女人,阿德叫她姚娘。两人说话的时候,楼房里传来咳嗽声,姚娘急急忙忙地走进屋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那边的小区给你们分到了一户一百二十多平的房子,什么时候搬家,知会我一声,我来帮忙,不用找搬家公司。”
姚娘满脸微笑,“德哥儿心肠好,那边的房子,小妮去看过了,都收拾好了,搬过去就能住。”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女孩背着书包从巷子另一头的土路上走过来,扎着一条马尾辫,模样十分清纯。
“小妮放学了。”姚娘招呼着女孩。
女孩的目光在于佳身上流连了一圈,对着阿德叫“赵先生”。于佳以为这女孩是姚娘的女儿,却听女孩叫姚娘“婶娘”。
离开了这户人家,阿德带着她往里走,在一条巷子里看到一群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正在高声叫骂争执什么,看到阿德,一哄而散,只有三个人留下来,对着阿德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你们也别每天都游手好闲,斗鸡走狗的。”
“赵哥吩咐的事,我们都没敢耽误。”
“嗯,今天有什么事?”
“大事倒是没有,小事那几天没有几桩,都是这家的婆娘和那家的呛呛,东家的鸡少了一只,西家的菜少了一棵……”
“贾六今天没有闹?”阿德直接问。
三人一下子被问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人回话,“贾六哪天不闹几次?赵哥放心,有我们兄弟看着,贾六闹不出大事。”
“出了大事就晚了。”阿德说,“你们带我去看看,贾六现在在什么地方?”
“阿豹下午看见他和二狗子在一起,往南边的吕胜家里去了。”
阿德在吕胜家没有找到贾六,就连吕胜也不在家,听吕胜媳妇说,贾六,二狗子和吕胜半个小时前一起出门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去找!”阿德说。
于佳恍惚记得前世白云湖的拆迁中也出了事,隐隐约约记得出了人命,李修仗着黑道的势力才抹平了那件事,但具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了,会不会和这个贾六有关?阿德的脸色不好看,让她的心也吊了起来。她拼命回忆前世和书中的记述,发现无法想起更多。
一个小时后,回报说找到了在白云湖边的一条浅塘里找到了贾六。
阿德和于佳见到贾六的时候,贾六头上破了一个洞,裹着纱布,身上裹了三层棉被,还在浑身哆嗦。
他看到阿德,就像看到了救星,从床上向阿德扑来,带着被子掉在了地上,他抱着阿德的腿,“赵先生,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救救我,我明天就在合同上签字,马上从这里搬出去。”他说着,满脸恐惧。
“你别慌,二狗子和吕胜呢?”
贾六的脸色一下子白得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