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靑分明看见,招雪辛穿着一条丝般柔软的白裙,在广场的另一端抬起小手也在喂白鸽。她微扬起脸,那冷艳的脸蛋一如既往的美丽,身段婀娜多姿,看样子是完全恢复过来了。
喂完手上的饲料,招雪辛长卷的睫毛眨动着,继而看向蔚靑的方向来,与蔚靑对视了一眼。
【我来了】
感受到招雪辛的眼神太有敌意,蔚青竟然在那一刻,读懂了招雪辛唇语的含义。
让蔚靑也扬起小脸,不甘示弱地回望她——
【来就来,我怕你么】
两个女人的视线,穿透过广场上众多的游人和白鸽,火花对碰了一下马上闪开,同时脸色微微一变。蔚靑看到对方戴在小指的尾戒,那么耀眼,而招雪辛的视线,则停留在蔚靑身边的男人俊脸上!
卓少淳似有所警觉,锐利的眼眸随即寻找视线来源,远处的招雪辛立即低下头,把自己的脸淹没在人群当中,在外国街头能遮住她这种娇小体型的人,多得是。
“手上的饲料都被鸽子吃光了”蔚青为转移目标,装作不高兴:“你还拉着我的手,丢人不丢人呐。”
“可我手上还有,你陪我。”卓少淳眼神有些复杂,收回视线,把大手倾斜,饲料随即倒了一半给蔚青:“继续。”
他们继续如常一般喂着广场里的鸽子。
趁着男人还在四处张望的一瞬间,蔚靑偷偷往原来的方向看去,捕捉到人群中的招雪辛,向自己露出那一记笑意,很淡很凉很无情,然后转过身,白裙子逐渐消失在人流中——
等招雪辛终于走后,蔚靑难免有些呼吸不顺,她扬起脸蛋,看着正喂鸽子的男人:“我觉得很累,回去吧……”
“好,我去取车。”卓少淳正逗弄着手掌上的白鸽,慵懒地开口,他找不到视线的来源,拍拍手便向取车处走去。
“刚才你有没有看见……。”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去,她潜意识里还是很介意,会在这么浪漫温馨的地方,会见到招雪辛本人,这是一件挺扫兴的事情。
“看见什么?”卓少淳回头。
“看见……那边有一只红色的鸽子。”
蔚靑刚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在乎他,所以她不想让他知道,那女人曾经戴着尾戒示威过;也是因为在乎他,所以她更加编不出一个更好的谎言。
“哦,你看见了一只红色的鸽子?”后面的男人低笑,嗓音醇厚圆正:“没想到一段时间没回来,广场的鸽子品种也变了。”
蔚靑咬着唇,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反而定定地望向早已经消失的白色影子,她无法确定,招雪辛究竟是有意相遇,还是意外碰见。
好心情就被招雪辛的出现打散地无影无踪,蔚靑把手一翻,也剩余下的饲料全部洒在地面上,主动挽着卓少淳的手臂:“回去好了。”
“脏,拿开你的手。”某洁癖男人有些不乐意。
“你才脏,大家不是一起喂过吗?”蔚青不甘心,这是他提议的好不好?现在倒是嫌弃自己来了。
“别废话,去洗手!”
“就是不洗!”
此时广场的雕塑后,缓慢地步出一个白色的身影,长裙飘飘,看着一男一女边走边吵着,那模样就像两个孩子在斗嘴。
【蔚青——】几天后,看到伤口渐渐痊愈,康复后的卓少淳很早就回了中恒。
临出发前,某男人对着还在床上睡梦中的她说了一句话。
蔚青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卓少淳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今天如果没事,替我去看看少杰,还有送些礼物给他。”
醒来后,身边的男人早已经回公司,蔚青揉着眼睛左右环顾一下,果然发现桌面上摆放着一盒种子,用玻璃瓶密封包装的,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稀有品种。
唇边稍扯了一下,她捧起了那一瓶种子。自上次策划了“绑架案”后,这是某男人对弟弟内疚的表现,但大男人主义的他又拉不下面子去哄弟弟……。
“爱在心内口难开。”——不但用于爱情,也可以用于亲情。
有时候和亲人的道歉,更加困难,更加涉及很多面子问题。
利用完卓少杰逼出真相,现在拉不下面子去哄回弟弟。
哼,说到底,还是一典型的大男人主义者。
想归想,蔚青还是换好了连衣裙,用漂亮的礼物盒子包装好那瓶稀有的种子,出发到了三叔卓远定的家。这个点数,卓远定早就已经回中恒做事,别墅里只留下几名佣人,正在门口打扫着卫生。
蔚青说明了来意后,佣人们先是有些惊讶,紧接着开门,很快就让她进去——
“少杰在哪儿?”蔚青捧着礼物,淡淡泛着笑容问。
几名佣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少爷在花园里呢,最近这些日子,连着下雨天气他都在花园里,没有怎么进过屋……”
蔚青不由得心中落了一下,果然,自从那次绑架后,吓坏了原本智商就不高的卓少杰,他如同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般,一个人躲在花园里疗伤,难道精神更加恍惚了?
怜悯之心顿起,她抱着种子大步走到卓家的后花园。
花园里百花盛放,所有稀奇的,叫不出名堂的品种都聚齐在这儿了,蔚青一边走一边看,心里不禁暗暗惊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是个傻子,就凭这门技术,也能当个很好的园丁。
正暗暗地赞叹着,花丛里突然窸窸窣窣地响着,蔚青定神一看,看到那边居然冒出个“树叶人”来,满身都披着树叶,眼神对来人十分警惕:“谁站在那边?”
“是我,蔚青,少杰不用怕。”蔚青小心翼翼地回着,把手里的礼物递给他:“我是来给你送花的种子,希望你会喜欢。”
卓少杰拨开了面上的树叶,傻傻呆呆得看着蔚青手里的礼物,看得出有些心动,但是又不敢过来拿:“这是不是炸弹?你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那个坏女人让你送来的?”
“坏女人?”蔚青不解。
“对着淳哥开枪的坏女人!”卓少杰有些不耐烦起来,他的精神时好时坏。
蔚青没想到他口中竟然把连城玉喊成“坏女人。”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可见卓少杰现在的防备心有多重。她想笑但笑不出,轻柔地放下玻璃瓶在泥土地上:“不是她,你放心,这些种子是淳让我送来的,不过如果你害怕,我可以把它放在这儿,你自己过来拿就好了,走了,拜——”
为了避免刺激得他更深,蔚青还是觉得适可而止。
谁知道她才刚扭头走了几步,卓少杰就噔噔噔冲出来了,他满身还是沾满着落叶,手里拿着一株小花,看到地上的玻璃瓶双眼发——
“蔚青——”
他终于喊出她的名字,蔚青嘴角一扯,并没有停下脚步,谁知道傻子拼命的飞快追在她身后,大喊:“蔚青,蔚青!”
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判断卓少杰的动作,对他好会防备,但是当冷落他,他又会觉得害怕。
蔚青知道现在卓少杰无论出现什么动作,她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疗伤最重要,他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的母亲还活着,自己的母亲居然开枪打从小最尊敬的哥哥。
蔚青终于回头,看见卓少杰如同一只莽牛般冲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把手上那朵保存完整的花往她面前一送:“呼——给你!”
花朵很鲜艳但沾满泥土,依着卓少杰的性子来说,肯定是他培育出来的又一新品种,蔚青大方接过,对着他嫣然一笑:“希望你不要生淳的气,即使他做过什么事,好吗?”
卓少杰傻傻地笑:“淳哥对我最好了,我最尊敬的人就是他,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有,他对我比我那两个堂哥都要好。”
卓家人每一个都心机重重,唯独眼前这个少杰,也好,他现在这种智商,的确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事情。蔚青看着手里沾满泥土的花朵,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不说谢谢?”冷不防卓少杰来了一句,看上去很认真:“接受礼物要说谢谢,不然晚上爸爸会打pp的。”
“噢,谢谢!”蔚青这回终于被他逗笑了,看来三叔卓远定也费了不少心思教他:“谢谢你。少杰。”
“好吧,看在你份上,我给你看看我新栽培的花,还没想好名字,你给它取一个。”
卓少杰看见蔚青接受他的花朵,默认为蔚青和他是一伙的,一把拉着她的手:“就在那边。带你去!”
就在这时,门外有了车引擎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人来了。
“老夫人,你来了?”
门口响起佣人恭敬的问候声,卓少杰脸色骤变,脾气顿时变得暴躁起来。
还没等蔚青反应,卓少杰已经弯腰从泥土上拿出一个铁揪,猛地冲过去,对着刚走进别墅的连城玉叫喊起来:“坏女人!你这个坏女人!谁允许你进我家的,你走啊!走!”
连城玉手里捧着一盆花,看见儿子如同发疯般向自己冲来,她吓得花都掉地上,卓少杰已经高高举起铁揪,准备盖下去:“让你还来,让你还来——”
“少杰!”蔚青从后面赶上,紧扯住卓少杰失控的动作:“放下,别闹!”
“哼,只有我爸才会让你进来,你进来我就不进屋里去,天天在花园淋雨,哼!”卓少杰被蔚青阻止后放下“武器”。他并没有说谎,这些天早上呆花园,坚决不进屋,就算佣人送饭,也只能送到花园边上——
“别,别激动,少杰,我只是来送盆花给你,我知道你最近培育的品种是这个,所以……”连城玉现在的模样,有些落魄,没有精致的妆容,额上的皱纹条条显出,感觉苍老。
“不稀罕!我会自己弄,不用你管!拿起就滚!”卓少杰看见她总是会情绪激动,连城玉生怕会再度刺激自己儿子的情绪,忙往后退了几步,步伐蹒跚,“行行,我走,我走……。”
她怨恨的目光扫过蔚青脸上,一边往后退。
蔚青深知道连城玉现在的处境,自从和卓少淳断绝关系后,似乎日子过得不是那么好。以前家族那边还能坐坐,现在,为救卓少杰连自己名下十几处房产都变卖了。除了还有一间亏损的空壳公司外,连城玉基本上已经无依无靠。
平复了卓少杰的情绪,好不容易让傻子放下工具,蔚青快跑两步,追上连城玉:“妈……。”
连城玉如触电一般回头,脸上皱纹变深,没有高跟鞋支撑,背部有些驼,她面目狰狞地:“你得逞了蔚青,我养育二十多年的少淳,被你给抢走了,现在连着少杰,你竟然也不放过?早就说了你是个淫荡的女人!害人精!你不用没脸没皮来叫我妈,我不是你妈,现在谁的妈都不是!还有,你们这么对待我,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别再吓蔚青,你再不走你也一定后悔的!”卓少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脸部凶狠和连城玉出奇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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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的中恒总部,楼体在伦敦市中心,高耸入云宵。
里面的会议严肃沉重,卓少淳穿着合体的西服,面上不带任何表情,坐在主席位置上,正聆听着高层们一一作出的汇报。
自从卓少淳回英国接管后,二叔卓智尧退居二线,不是重要会议,基本都处于颐养天年的境界,三叔卓远定就算在场,也只是坐在会议桌的一角,从来是一个隐形人的状态。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连城玉化了精致的妆容,如常一般迈步走进会议大室,高层们全都停止了话题,统一望向她,整间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
连城玉拉开旁边的一张椅子,如往常般坐下,虽然钱全没了,但装气势的模样,她还是有的。
坐在一边的卓中阳说话不阴不阳:“咦,这不是少杰的妈吗?怎么今天不去看那傻子,来这儿干什么?”
卓中阳素来说话不好听,连城玉老脸上变了变色,拿着手袋:“法律上,我是伯年的夫人,为什么不能来参加中恒的股东会?”
“是的没错,法律上你的确和大伯父是夫妻。”边上的男人开口了,那妖魅的模样正是卓立恒,他斜瞥着连城玉的方向:“可不久前,你和中恒的大股东解除了母子关系,这件事闹得整个地球人都知道。老夫人,要清楚你在中恒海外公司是没有一分钱股份的,平时如果不是因为那层关系,我们估计也没空听你说什么。”
“哈,别怪侄儿说话直接,现在这儿,的确不是老夫人该呆的地方。”卓立恒邪魅地一笑,两兄弟前所未有的默契。
连城玉看向坐在主席位的卓少淳,他俊脸上的表情分不清什么态度,只是沉默听着卓中阳两兄弟在唱双簧。
卓少淳淡泊的动了动薄唇,翻开一份文件,不再理会连城玉,只是用手指敲敲桌面:“集团今年的利润与去年对比的确有了增长,但不能掉以轻心……”
连城玉脸色越来越不好,他竟对自己一句话的意见都不发表。
想想自己一生为了利益斗争,和姐姐争男人,力战群雄扶助卓伯年夺家业,偷龙转凤拿下卓少淳当蓝筹股,现在到老来竟落个人财两空——
“不肖子!是我养大你的!这么对待我,迟早会遭天谴的。”连城玉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连城玉话音刚落,两名保安从会议室外面冲进来,左右两边围着连城玉:“对不起,老夫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
连城玉栽倒在自己一手栽培的棋子上面,顿时脸有菜色:“好,你们两夫妻,真的一个两个都要赶尽杀绝是不是?给我记着今天,你对我做过的事,天打雷劈时,记住别出门——”
没有应答她的声音,只听见中恒会议室的们徐徐关上,把连城玉一个人隔绝在外面的世界中——
连城玉呆滞了很久很久才缓慢拿起手机,拨通了白子电话:“白子,帮我把车开到中恒楼下。”
“对不起,老夫人,我不在英国。”那边白子的声音很遥远。
“不在英国?你不是跟着我来这儿的吗?什么回事?”连城玉愕然了怒了,没想到一直忠心耿耿的白子居然偷偷溜了。
“老夫人,你已经三个月没支付薪水给我了,人工作就是为了活着,念在主仆一场我已经不想计较了,不过老夫人,你自己也安排好以后的生活,我就不能在你身边了。”白子说话很慢,很慢,慢的让连城玉险些支持不下去,她有种摇摇欲坠感,“不可能,我明明把钱都托付给管家,让她支付你们的工钱,管家呢,管家哪儿去了?”
“管家出走了,据说留下一张纸条,说你欠款太多,事实上也有公司来别墅催款的。佣人们吓得纷纷都收拾包袱走了。”白子说话越来越无力,“我也找到另一份工作,现在工作呢,不聊了。”
------题外话------
虐连城玉…招雪辛也到了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