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贝尔福的声音,索尔兹伯里侯爵的行动停住了,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反问道:“非常重要?贝尔福,现在已经两点整了。”
“我知道舅舅!”贝尔福上前帮助与索尔兹伯里侯爵穿上外套,低声道:“不过这件事情关系到帝国的安危。”
“帝国的安危!”索尔兹伯里侯爵回头看了贝尔福一眼,仿佛是要确认自己的这个外甥是不是在夸大其辞。他耸了耸肩膀,重新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叹道:“贝尔福,现在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会关系到大英帝国的安危,大英帝国实在是太大了,她充满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们不得不到天涯海角去保护她的利益。”
“不,不,不!这个不一样!受到威胁的不是某一个荒僻的小岛或者贫瘠的沙滩,是我们的根基,我们脚下的大陆,是印度,没有印度,大英帝国是不可能继续存在下去的!”
“印度?”索尔兹伯里侯爵听到这个字眼,眼神立刻就变了,他在椅子上挪了一下肥胖的身体,好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点:“既然如此,贝尔福你就好好说说吧!”
“首相阁下,您请看。“贝尔福从腋下取出刚才那份文件,递给了与索尔兹伯里侯爵:“这是一份由缅甸总督发回来的文件,文件里说中国人已经开始修建一条从曼德勒通往昆明的铁路,而且他们还计划修建一条从昆明通往桂林的铁路。”贝尔福一边说话,一边将地图册翻到了刚才那一页,他随手拿了一只红铅笔在地图上描绘起来。
“您看,如果中国人完成了这两条铁路,他们就可以从首都沿着一条由天然河流和人工运河构成的水路直抵桂林,然后再转乘铁路直抵曼德勒。这一行程最多不过二十天,而控制了曼德勒就意味着控制了整个中缅甸和上缅甸。中国人完全可以以这里为基地,直接威胁印度,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为什么现在才有报告发过来?”索尔兹伯里侯爵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下意识的捋着颔下的浓须,不过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这是他暴怒的征兆。
“曾经有过,您记得那个陈再兴吗?他早在1886年和我们签订了《英缅条约》后就开始计划修建这条铁路了,可是当时帝国在印度的官员并没有太把他当回事,因为他们认为中国人内地还有很多地方没有修建好铁路的情况下,不太可能花费大量金钱和人力在这么荒僻的地方修建一条铁路,毕竟云南即使对于中国人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偏僻的省份!”
“他们的职责不是预料中国人会不会修建,而是将已知的情报告诉伦敦,让我们在做出判断,现在来看他们的预料是错误的!”索尔兹伯里侯爵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作为大英帝国的首相,他当然清楚印度对帝国的重要性。印度不但是帝国最重要的原料产地和产品销售市场,而且还是最为充裕的人力资源来源地,如果没有印度次大陆源源不断的廉价人力资源,光凭帝国本土和几个自治领的有限的人力资源,大英帝国是无法对抗欧洲大陆和全球其他地方众多敌人的不断挑战的。
贝尔福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那个名叫吉林斯的殖民官员的政治前途已经完蛋了,索尔兹伯里侯爵绝不可能允许犯了这么大错误的部下不付出代价。虽然自己也曾对他有过好感,但工作就是工作,无论谁在自己这个位置上都不可能容忍这样的错误。
“你认为还有可能挽回这一局面吗?比如让中国人停止修建这条铁路?”索尔兹伯里侯爵问道。
“可以试试,不过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贝尔福答道:“毕竟时间已经太晚了,而且中国人已经牢牢的控制了缅甸的大部分,除非我们发动一场全面战争,否则对缅甸的入侵反而会让中国人加快修建铁路的进度!”
“你说得对,贝尔福!”索尔兹伯里侯爵摇了摇头:“只有全面战争才能解决问题,可是我们现在不能发动这场战争,起码不能独自发动这场战争,帝国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说到这里,索尔兹伯里侯爵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这头为大英帝国奋斗了二十多年的狮子此时也露出了一丝老态来。
“如果无法阻止中国人完成铁路,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没有力量南顾了!”贝尔福低声道:“陈再兴并不是顺帝国的皇帝,也不是首相,顺帝国的资源和财力也是有限的——”
“你的意思是改变这头东方巨龙的方向?”
“是的,从历史上看,中国人最强大的敌人一直都是草原上的鞑靼人,所以中华帝国最强大的军队一直都在北方漫长的长城上!但是近代火器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带有刺刀的滑膛枪和火炮彻底的结束了几千年来骑马弓箭手给鞑靼人带来的军事优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近一百多年来顺帝国是数千年来东亚大陆上最强大的帝国,因为他不再需要把自己的主要精力用在防备北方的强敌上了!”
“你说得对,如果不是我们的到来,中国人迟早可以征服日本、朝鲜、整个印度支那半岛、还有太平洋上和印度洋上的那些岛屿了。新的技术的出现使得过去的那些地理上的屏障不再成为不可克服的困难,而现代化的军事装备离不开巨额的人力和财富,而中国人这两样都不缺乏,一想到他们有四亿几乎属于同一个民族、信仰同一个宗教的人民,我就觉得是一场噩梦!”索尔兹伯里侯爵脸上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的确,中国人迟早可以做到这一点,假如我们不存在的话!”贝尔福笑道:“舅舅,我记得您在过去给我的一封信里曾经提到过,大英帝国成功的秘密是控制着海洋和重要的岛屿、半岛、海峡、重要河流的入海口,将本土与殖民地紧密的连接起来,而对于内陆则并不予以争夺,这样可以减少人力物力的消耗,在外交上也比较容易得到盟友。更重要的是,相比起海运,陆地交通的成本要高得多,只要控制住了海洋,就扼住了内陆大帝国的咽喉。不过我觉得随着铁路的进步,情况已经改变了,控制着亚欧大陆腹心地带的帝国才能够控制大陆岛,而控制了大陆岛的帝国就能够控制世界。”
索尔兹伯里侯爵敏锐的听出了贝尔福的言下之意,他用关节轻轻的敲了两下桌面,问道:“你是说俄国?”
“是的,亲爱的舅舅,俄国远东大铁路的修建不会不引起中国人的警觉,鞑靼人落后的技术和生活方式无法维持起一支能够威胁他们北方边防的常备军。但是俄国人可以,如果说过去遥远的空间距离会让这两头巨兽感觉到安全的话,但是铁路的出现使得两者之间的距离缩短了,而只要稍加挑拨,这两头虎视瞻瞻的巨兽就会扑到一起。”
“好吧,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不过火药库还需要一个引子。”索尔兹伯里侯爵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时间就要到了,对了,你和俄国公使熟吗?”
“您是说刚才出去的那位阁下吗?”贝尔福笑道:“我刚刚邀请他下个星期二一同去皇家歌剧院去听威尔第。”
索尔兹伯里侯爵的动作停住了,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渐渐他的表情变成了笑容:“贝尔福,你总是这么的机灵,真不知道离开了你我这个老家伙该怎么办!”索尔兹伯里侯爵感慨的摇着头,轻轻地拍着贝尔福的肩膀。
“别这么说,舅舅,起码在我跨入政坛之前,您已经和下院的那些绅士们战斗了足足快三十年,而且您还在继续战斗下去!”
听到贝尔福的恭维,索尔兹伯里侯爵开心的笑了起来,作为一个在政坛上打滚了多年的政治家,他可对下院的那些同僚们没有啥好印象,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才是他索尔兹伯里侯爵永恒的敌人。无论在台上的他做了什么,这些挺着大肚子,穿着三件套礼服的反对党议员们,都会报以尖利的讽刺和恶毒攻击,一想起这个,索尔兹伯里侯爵就恨恨不已。
“好吧,让我们迎接下院绅士们的挑战吧,无论是俄国人、中国人,还是下院的自由党人,我们都要打败他们!”说到这里,索尔兹伯里侯爵猛的挥舞了一下手臂。
1892年三月,幽州府火车站。
随着一阵高亢的汽笛声,火车缓慢的驶进站台,四月的幽州还不过是早春的季节,从烟囱里喷出的气流遇到寒冷的晨风,立即呈现出一阵白烟,那是热蒸汽遇到低温的企图凝结为小水珠的表现。拔都竖起自己军大衣的领子,走出车厢,那些小水珠落了下来,仿佛下了一阵细雨,让他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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