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致远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愣了愣神儿,对云啸说:“不管如何,先把银票收下吧,你们既然救了我的命,我付诊金就是应该的,不收诊金,岂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云平看云啸微微点点头,便上前把千两银票收下,递给了云啸,云啸揣入怀中,实际是放到了储物戒里。
现在云啸一身的财富是一千零九十两五钱银子。
这屋里的各人方自在各怀心思,外面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老爷,不好了!小姐又醒过来了!”
本是半躺半坐的马致远一听,一激灵,揭开锦被,翻身就从床榻上跳到了地上,也没穿鞋,就站着道:“秀姑怎么样了?”
一旁的高英,马忠先是一愣,随即狂喜,齐声说:“老爷,你能下地了!”
马致远这才醒悟过来,光着脚没穿鞋,连着在朱砂sè的木地板上跳了跳,惊讶道:“哦,我真的能动了!”
他冲云啸,燕长空感激地点点头,大手一挥,道:“快随我到小姐的香闺!”于是,高英手忙脚乱地匆匆给马致远穿上靴子,就随云啸,燕长空等人一起离开了“居仁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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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致远当先,十来个人出了“居仁堂”西面的垂花门,顺着府中的青石大道,一路向北而行,沿路只见无数花草树木,种植得错落有致,修剪得整整齐齐。
路边更有一株株的高大的白皮松,虬曲的树干如龙似虎,偌大的墨绿树冠,把中间的青石大道都荫蔽起来,路边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个凉亭,或是几个石桌石凳,或是几只绿竹什么的园林小景致。
等出了这片花园后,眼前豁然开朗,蓝天白云下,数座砖木结构的绣楼出现在眼前;这几座绣楼被一衣带水的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围住,河上有一座汉白玉的石桥。
河水波光粼粼,水里不时可见一尾尾游动的红sè金鲤;桥这边连着由花园里延伸出来的青石大道,那边则是分出几个岔道,四条卵石小径通向四座三层砖木的绣楼。
这几座绣楼造型各异,不甚雷同。
打地基,砌墙的砖是青灰sè的,由于年代悠久,墙上爬满了碧绿的爬山虎和金黄的菟丝子;
楼层与楼层之间的地板以及斗拱屋檐则是以粗壮的香樟木建成,整个绣楼散发着淡淡的似清凉似辛辣的木香;
屋檐上挂有鎏金的风铃,随风而动,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绣楼屋顶的木头铆鞘刷成朱红sè,绘着蓝sè,白sè的民间故事的壁画。
屋宇上铺着淡黄sè的的琉璃瓦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飞翘的屋檐上雕着大大小小的各种祥瑞之兽。
阁楼从第一层到第三层的镂花的门窗都紧闭着,只见蓝sè的窗纱和红sè的剪纸。
四座绣楼在人工小河的包围下,错落有致,楼与楼之间的地上,卵石小径旁,抄手游廊边到处是绿草地和一丛丛的牡丹和芍药,红的,粉的,紫的,白的,争芳斗艳。
众人走上汉白玉石桥,就见四座绣楼的第二层的屋檐下,正对着楼门的地方均悬有一块深黑褐sè的紫檀柳木的匾额;
一座写的是“竹外”,一座写的是“桃花”,一座写的是“chūn江”,一座写的是“水暖”。
年老驼背又耳背的黄伯依然在那里一会儿浇浇花,一会儿用剪刀修剪几枝残花败叶,全然不理会众人的来到,他的年纪似乎比马忠还大。
小沈哥跟在人群后面,趁别人不注意,冲黄伯挥挥手,笑一下,这回黄伯恰好看见了,老而浑浊的双眼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就继续忙他的活了。
这座石桥是四座绣楼通向外界唯一的通路,桥上有两名丫鬟守着,一般的仆人,特别是男仆是不准进去的;
当然黄伯例外,他在马府已经干了将近五十年,连马致远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个老人明明看着行将就木了,却奇迹般的挨过了一年又一年。
在马致远的带领下,一众便来到了“chūn江”楼下,现在是特殊时期,也就不遵循过去的规矩了。
众人刚到“chūn江”楼下,便听见绣楼上传来一个凄厉的声音“啊!我要吃了你……”还有一个低声压抑的哭腔“啊!小姐,我是翠儿啊!你醒醒吧,老爷为你已经cāo碎了心。”
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喝叫声“抓住,按牢点!”
听到楼上的动静,云平脸sè一变,抬头凝视着绣楼的三楼,握紧拳,牙齿咬着嘴唇,云啸在他肩上拍了拍,示意稍安勿躁。
早有丫鬟进去通传,马致远不耐等待,一脚把门踹开,回头对燕长空和云啸说:“你们俩跟我上楼,其余的人留在楼下,等我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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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ūn江”楼上的一间香闺内,空间颇大,雕花的花梨木的绣床,垂下的粉sè的纱幔,凌乱的粉sè绣彩凤的锦被,红sè绣牡丹花的枕头,皱起的柳黄sè的褥子,一个双十少女被三个老妈子死死按在香塌上。
这少女容颜憔悴,头发凌乱,乱披着,披散在前胸后背。头发蜡黄,根根干枯,仿佛早已失去了生命力似的。
她双目深陷,眼圈发青,小鼻子,惨白的嘴里都往出吐着白沫子,一身粉sè的罗裙,月白的小衣都被沾污了。露出的手脚干枯,没有少女皮肤应有的光泽,手脚上明显可见青sè的经络绷起。
现在她的嘴唇上,口中的贝齿上还沾着鲜红的血迹,一双黯淡失神的眼睛,向外鼓鼓着,却明显没有焦点,茫然地转来转去。
只见她一个弱质女子,力气却颇大,隔一会儿就要挣扎几下,三个强壮的老妈子也是堪堪才将她按住。
香闺内的木头地板上散落着白sè釉彩的一个小碗的碎片,地上还有白米粥的米粒儿,和一个摔断了的汤勺。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正用簸箕和扫帚在打扫,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要帮忙,说:“小秀,我来帮你吧。”
那小丫鬟忙说:“翠儿姐,你快把伤口再包扎紧一些,然后你再去喝碗粥吧,你已经守了一天一夜了,还水米未进呢。”
云啸等三人上了“chūn江”楼的三楼,“咚咚咚”地踩得地板直响。
一进马秀姑的闺房,云啸首先注意到了三面白sè墙上挂着的三幅字画,和漆黑sè的名贵乌木的翘头案上,摆着的一张古筝;
另一边靠墙的地方的八仙矮几上的两个乌木的棋罐和一张白sè麻纸的棋谱,以及散落在矮几和地上的白的,黑的棋子。白棋子是象牙做的,而黑棋子则是玄玉做的。
南边靠墙的是一排银杏木的书架,格子里摆着近百本线装书;
东面靠窗的地方也是一张浅褐sè黄花梨木纹的万年青书桌,桌上整齐地摆着笔墨纸砚。
云啸暗自点头,看来这马秀姑也是个雅人,但却被病魔折磨成如今的样子,真是天妒英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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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老妈子正用力按着马秀姑,无法起身行礼;小丫鬟小秀已经把地板打扫干净,正用力用一块白羊肚子的毛巾擦着地板;见马致远进来,便起身和那个叫翠儿的女子一起行礼。
马致远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云啸眼看这个自己未来的嫂子,只见她没有梳成发髻,而是披散下满头的瀑布般的缎子似的油亮的黑发;
头发上只簪着一个金sè的发卡,发卡上缀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绿钻。
他不施粉黛,两条柳叶弯眉,一双黑sè的大眼睛,忽闪的长长睫毛,似羞似惊讶又似好奇,既有小鹿般的心口撞撞,也有小狐狸般的狡黠,眼睛里似乎还有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
俏立的小鼻子,鹅蛋脸,白里透红,微微点绛的朱唇轻启,露出雪白的颗颗贝齿。
只见她身材高挑,凹凸有致,一件浅蓝sè的襦裙带着褶皱和绣上的金丝的波纹,脖子上一条由玛瑙和兽牙串成的项链,既古朴又具有野xìng。
上衣是一件玄青sè绣金丝的小袄,脚上穿着白sè羊羔皮的小软靴,盈盈一握地腰肢用一根宝蓝sè的绸带束着,绸带上缀满了小的绿松石,束腰的绸带的正zhōng yāng是一块蓝宝石。
不过,这个叫翠儿的女子露出右手的皓腕上却用一根白sè的丝巾扎着,丝巾上显出红sè的血迹。
云啸不由得皱皱眉,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