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静安详的小教堂,秋如午后。
虽然天空被红龙遮蔽,但人们仍需睡觉、吃饭,这就是生活。
午饭是简单的牛奶和面包,还有李神棍亲自下厨做的两个煎蛋。
有多久,他没有自己做饭了,呵呵,幸好味道还过得去。
“与大海做斗争是很辛苦的,原谅我这简陋的住所没有更丰盛的饭菜了。”
看起来,雷明顿牧师对李神棍的手艺还算满意,虽然他吃得真的不多。
神棍喝着温热的牛奶笑道:“千万别这么说,我已经有十年没这么安稳地吃饭了。”
“哈哈,是吗,那一定要多吃点。还要面包吗?”
就在李神棍享受着温馨,并伸手去接面包的时候,突然一阵强烈的悲伤涌了出来,使他几乎晕倒。
老牧师有些慌乱地问:“年轻人,你还好吧。”
那股悲伤还在胸口积压着,仿佛在提醒着他一些事情,可就是送不到他的头脑中。
李神棍朝四周望了望,红色的砖墙,银杏,尖顶教堂。
“雷明顿牧师,我以前……来过这里吗?”
老人先是一愣,接着便微笑了。
他放下餐具,有些费力地绕到李神棍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有些凉,但却让人觉得很温暖。
“年轻人,你记忆中的一些事情,可能会被掩盖;但是,你的感觉是不会消失的。”
李神棍看着他:“这么说,我们以前见过。”
雷明顿牧师点点头:“是啊,那时你还自称天行者,呵呵,我们见过的。”
“为什么我不记得了呢?”
雷明顿有些孩子气地皱了下眉头:“这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年轻人,请你相信我,你们在我这里,曾经过得非常开心。”
随着他的语调,李神棍突然感到——眼前有什么金色的东西闪过,那是很久以前,记忆里的影子。
“金色的……头发……”李神棍喃喃自语。
牧师显得有些高兴:“是的,金色的头发,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头发。”
“那是谁?”
“那是……和你在一起的人。”
“和我在一起的人?”
“是的。我想,她应该是你最大的财富。”
“她……你是说她吗?”
“对,胜过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
在这个被红色笼罩的世界上,李神棍曾经拥有过胜却这整个世界的人。
他拉住雷明顿牧师,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说:“请你,告诉我,她的名字。”
雷明顿牧师微笑着:“好的,年轻的天行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美丽的名字应该是……”
轰隆!
像是世界裂开的声音,从城市中央传来。
“怎么回事?”
李神棍扶着被吓得差点跌倒的牧师,顺着巨响望去。
“牧师,那里是什么地方?”
雷明顿牧师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呼吸:“那里不是居民区,好像是地下水库。”
地下水库?
天籁骑士团所在地!
难道是——第三者红龙的魔军来了?
仿佛为了证实李神棍的猜想,就在李神棍安顿好牧师,奔出教堂的时候,由恶魔组成的龙卷风,正朝着前夜他昨天离开的地下水道,急转而下。
那些是……兔子!
长着獠牙和蝙蝠翅膀的巨大兔子!
外观跟一般兔子无异,但体形却有狗熊般大小。
无数这样的灰色巨兔,从李神棍的头顶呼啸而过,汇聚进那股恐怖的飓风,城市为之震撼,人们已经忘了尖叫。
这些魔鬼一样的兔子,并没有袭击李神棍或是任何其他市民,只是不断地——不断地朝着地下水道聚集。
那身在其中的天籁骑士团,想必不会好受。
这时,一团纤细的身影腾空而起。
那是一个蓝皮肤的人鱼战士,被五六只魔兔被抓着飞上了半空。
人鱼战士的抵抗是那么羸弱——五六只魔兔抓着它、咬着它,像玩弄着一个大块头的婴儿。
等飞到差不多高度时,人鱼战士被抛了下来。
而接下来的一幕,唤醒了李神棍记忆深处的一个名词。
在人鱼战士掉落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从下方冲上的一只魔兔——活生生撞成了两段。
而各段又被几只魔兔绞成了碎片。
人鱼的鲜血像雨一样地落下,那些魔兔,都朝天张大了嘴巴,贪婪地喝着血雨。
“吸血兔!”
是的,吸血的兔子!
李神棍转而看它们的爪子,果然都闪着不易察觉的剑光。
“吸血兔巨剑队!这么说的话,该隐那畜生,真的同红龙融合了?”
就在这时,半空中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笛声。
黑压压的吸血兔聚拢在了一起,在空中搭起了一座会动的灰色桥梁。
一个天使般的身影飘然落下,站在灰桥顶端。
那个天使吹着黄金的笛子,白色的翅膀就像活的玉石。
尽管这架势看起来不可亵渎,但李神棍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黄金笛子”。
“哈,吃人的铜管子变换成笛子啦!”
依然是光滑得足以反光的皮肤,依然是自以为是的神情。
再华丽的皮囊也没用,起码李神棍还认得他——那个吃人的尤尼主教,或者说,贪婪的原罪之子,该隐!
※※※
红龙硕大无朋的躯体,发出低沉的打嗝声,难以计数的吸血兔从红龙的皮肤褶皱里飞出,布满了锡安城的上空,然后前赴后继地涌进地下水道。
李神棍扶着雷明顿牧师,回到了餐桌边,继续他们的午餐。
既然全世界的人都能无视于这些恶魔,李神棍这个一无是处的人,也假装不知道吧。
就当重新开始一段生活。
这样……没有什么不对吧?
他小心翼翼问:“雷明顿牧师,我可以……留在你这里吗?”
老人朝李神棍点点头:“多久都可以,年轻的天行者。顺便说一下,我喜欢你做的煎蛋。”
“是吗,那么太感谢了。”
这时,女人的惨叫,开始断断续续地传来,李神棍假装没听见,继续低头啃面包。
雷明顿牧师却放下手中的牛奶,走到窗边,白色的眉毛微微颤抖。
他有些踌躇地看着李神棍。
“牧师,怎么了?”
“年轻的天行者,有些事情,我想你或许能帮我确定一下。”
“请说。”
老人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从十多年前起,这些恶魔就时常出没,捉走一些东西,但并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
李神棍点点头,这应该是全世界男性的共识吧。
“但是……”雷明顿牧师露出了非常痛苦的神色,“我想不起它们到底带走了什么——而我却又隐约知道——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李神棍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牧师,天空变了颜色,神看不到我们了,我们也看不到真实了。”
“年轻的天行者,跟我来一下好吗?”
雷明顿牧师推门出去的时候,李神棍觉得他的背影,仿佛转眼又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