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而且事实也确实是如她所愿,三阿哥果然没有再提什么杜鹃、芍药之类的,虽然她们可是芙蓉阁的头牌,但是总比不过年轻和新鲜更能够吊起三阿哥的胃口。
就在三阿哥打算舒舒坦坦地在芙蓉楼里放松一下紧绷了一个晚上的神经之际,突然间钟粹宫的二管事急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而且来不及在屋外禀报,直接就闯了进来。不过他也知道如此这般是失了礼,因此才一进了屋来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启禀三爷,娘娘吩咐奴才赶快给您传话,要您现在即刻回宫,说是万岁爷叫您过去回话呢。”
“什么?你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三爷,奴才什么时候敢跟您开这种玩笑啊!娘娘就怕您不信,特意差奴才跑的这一趟腿。”
“万岁爷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上早朝呢吗?怎么会……”
皇上是个极为勤奋的帝王,只要没有生病,早朝从来都是雷打不动,由于还没有让皇子阿哥参与到政务当中,因此早朝自然是与三阿哥绝缘,所以他才能这么踏踏实实地跑到了芙蓉楼,结果竟是才进了门连屁股都没有坐热,更不要说一睹那些在老鸨的嘴里被夸成天仙般的扬州廋马的芳颜,就要立即离开这里,当即是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
皇上今天怎么突然间想起三阿哥来了呢?当然是因为年二公子。明天年二公子进了京城的同时差人去宫中跑了一趟,明面上是例行公事般禀报了他已经进京的情况,暗地里当然还是希望得到他何时能够进宫谒见的准确消息。自从高无庸向他禀报年大将军差人递来的口信儿之后,皇上这心里头一直都在反反复复地思索着即将到来的君臣相见的情形,一来他是疑心极重之人,二来年二公子绝非等闲之辈,因此他担心自己的阴谋诡计早早被年大将军识破绝对不是杞人忧天之举。
想来年二公子可不是什么善类,借此次进宫谒见之机大行逼宫退位之举也不是没有可能,皇上怎么可能打无准备之仗呢?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皇上再是看不上三阿哥,可是关键时刻也还是需要用上这个亲儿子,年二公子已经进了京城,这一两天之内就要将所有的方案计划统统确定下来,因此今天他特意将早朝之后的时间空出来,就是要跟三阿哥和怡亲王两个人仔细商讨一番所有的细节问题。
皇上命高无庸去钟粹宫给三阿哥传口信,结果高无庸连三阿哥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只得是寻到了齐妃娘娘的房里,淑清当然也不知道三阿哥去了哪里,此时见皇上宣他前去回话,当即吓得面如土色,若是其它奴才前来传话她还可以连吓唬带骗地蒙混过关,哪里料到来的竟然是高无庸这个奴才,淑清自是没有胆子动歪心思,只得是如实相告,并保证立即派人前去寻找。
高无庸回了养心殿之后如实给皇上回了这话,气得他是火冒三丈。此时皇子阿哥全都在宫中,尚未分府,三阿哥又没有被他安排别的差事,竟然是彻底不归,虽然他平日里也没有特意吩咐过三阿哥每日必须回宫,但是在他想要找人却偏偏不见人的时候,心情自然是差到了极点,因此尽管淑清已经保证立即去找,但他还是发话让高无庸立即差人寻三阿哥。
当派去寻人的奴才回话说在芙蓉楼见到了三阿哥,而且钟粹宫的二管事也已经到了那里的时候,皇上更是被气得怒不可遏。要知道三阿哥才刚刚被发配到西北军营去历练,刚刚回到京城就跑去了芙蓉楼醉生梦死,原本这个阿哥的性子就极不讨皇上的欢心,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到他的大忌,不是坏了孝期禁忌令皇室蒙羞,就是堂堂皇子阿哥流连青楼,一桩桩一件件在皇上眼中全都是罪不可赦。
虽然皇子阿哥流连风月场所既不是什么新鲜事也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相反还是天经地义,但是三阿哥的运气却是非常不好,这辈子遇上他的皇阿玛是个清规戒律之人,偏偏最是厌恶这种龌龊事,今天又是撞上他急于找三阿哥回话的当口,自然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因此当他见到三阿哥行色匆匆、神情尴尬地前来回话的时候,当场怒不可遏、大发雷霆。
“你从什么地方过来回话的?”
三阿哥这一路都在思考对策,想来想去,虽然自己才刚刚到了芙蓉楼,连点儿荤腥儿都没有沾上呢,就被皇上抓了一个现行,实在是太过冤枉也太过委屈,但他还是非常了解皇上的脾气禀性,就算退一万步来讲,现在皇上不清楚他的行踪,可若是他说了假话有朝一日被皇上知道了,那他可不是被扒一层皮就能过得了关的。
由于早早就想清楚了利害关系,因此当皇上厉声问他从哪里来的时候,三阿哥一个磕巴都没有打,立即就回了话。
“回皇阿玛,儿臣是从芙蓉楼过来的。”
“芙蓉楼?哈哈哈!朕可真是孤陋寡闻呢,只知道有得月楼、望海楼、揽胜楼,还真没有听说过什么芙蓉楼。噢,也不能这么说,倒是有一个芙蓉楼,就是大诗人王昌龄送辛渐的那个地方,可朕明明记得那是在江苏镇江,什么时候芙蓉楼搬到京城来了?”
听说皇上表面上,实际上极尽嘲讽挪揄之能事的发话,三阿哥的冷汗都淌了下来,他当然知道皇上越是平静越是意味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等待他的指不定是什么样的惊滔骇浪,相反若是朝他大发雷霆一番反倒是能让他心里稍稍踏实一下。不过,因为来的路上他早就想好了对策,因此虽然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罚他,但至少他还是要努力为自己先争取一番。
这一回也幸亏是有那个献计幕僚陪在三阿哥的身边,因此回宫的这一路上也是绞尽了脑汁为他出谋划策。因为他们早已经暗地里得知了皇上正在给年大将军布下天罗地网,因此这一回被皇上将他在风月之地抓个正着之事也正好有了一个说辞,而事实他们也确实是在难为年二公子。然而因为这个绝密消息是三阿哥留在养心殿的眼线报上来的,他当然不能在皇上面前露出自己已经提前知道消息,正在配合他的皇阿哥故意刁难年二公子,但是他可以借力用力,至少让皇上将注意力从芙蓉楼移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由于准备充分,面对皇上的大发雷霆,三阿哥可谓是应对自如,没有乱了半点方寸,不过表面文章他还是需要做一做的,神色、语气都应该是惊恐不安的模样才对。
“回,回皇阿玛,儿臣知错了,知错了,只是还请皇阿玛听一听儿臣的解释,也不枉孩子平白蒙受不白这冤。”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朕冤枉了你?”
“不是,不是,皇阿玛,儿臣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可是儿臣还是需要跟您说明白一下。昨天年大将军进京,特意约了儿臣在得月楼一聚,儿臣谨记您的教诲,从来不敢擅自与朝廷命官、封疆大臣们往来过密,因此儿臣断然回绝了他。可是他在儿臣回绝之后仍是不死心,又差人给儿臣送来口信,说他已经去了得月楼恭候,逼儿臣就范。儿臣左思右想一番,觉得既然躲也躲不开,索性不如当面说个清楚也好,于是只得是跑了一趟。因为儿臣本意不想赴约,所以特意晚了一个多时辰,以为年大将军能够知难而退,不承想,待儿臣过了一个半时辰才到得月的时候,年大将军居然还在得月楼等着儿臣赴约。既然躲不掉,儿臣只好当面锣对面鼓跟年大将军说个清楚,不想见儿臣义正言辞地表明立场之后,年大将军当即是恼羞成怒,不顾儿臣皇子身份,当即破口大骂,说什么儿臣回了京城就立即翻脸不认人,不把他年大将军放在眼里,耍皇子阿哥的威风,然后还说,就算是儿臣回了京城,只要他一天是抚远大将军,儿臣就一天还是他的手下。儿臣当然是气愤不过,虽然儿臣确实是他的手下,但是儿臣也是皇阿哥您的儿子,被一个奴才这般斥责,实在是有辱您的脸面,于是就与他吵了两句,最后不欢而散。
被年大将军如此这般一番折腾儿臣都到夜里二更天还没用上晚膳,就跟几个幕僚换了紫堂居用膳。席间儿臣越想越是觉昨憋屈,堂堂皇子阿哥竟被年大将军欺负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有辱皇阿玛的体面,也咽不下这口恶气,于是就打算想个法子好好治治年大将军,足足想了一个晚上。直到早上天都快亮了,都没有合过一会儿眼,回宫里怕额娘担心,去客栈又离得有些远,正好紫堂居不远处有个芙蓉楼,于是儿臣就近过去想眯会儿眼睛,结果才刚刚净了手喝口茶,宫里二管事儿的就过来传您的吩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