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方的欢迎晚宴与黄金之城相比难称奢华。不过火刃骑兵团东南指挥所的诸位同僚都是实心眼的好人。指挥官萨默斯·萨迪斯中校到边境开展半个月一次的例行巡视。未能参加宴席。。。这位中校正是巴克特里亚警备队队长萨姆斯·萨迪斯的亲哥哥。军中罕见的草根高级军官之一。
一位火刃骑兵团少校主持了宴会。对來自王城的皇家驼鹰骑士弥亚斯与骑兵团中校约纳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占星术士偷偷瞧着坐在方桌对面的白袍牧师。这名年仅16岁的天才牧师一路上对自己的态度都不冷不热。让人摸不透他抱着什么心思。
根据以赛巴因克大帝的调令。弥亚斯的任务是率领两个骑兵队巡视边境十二城。做出关于战备状况的评估报告;约纳是负责埃克巴塔纳地区防务。拥有三个骑兵队的指挥权。宴会刚结束。少校就将两人麾下的骑兵队队长集中在教场接受新任指挥官检阅。约纳微笑着挨个向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问好。弥亚斯倒是显现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气度。简单挥挥手。准确叫出了自己指挥的第二、第九骑兵队队长的名字。
一时间有太多的新名字进入脑海。约纳还沒來得及把第四、第五骑兵队和第十三飞行骑兵队队长的姓名和长相对上号。检阅就结束了。少校在后面的营房中安排了整洁干净的宿舍。邀请远道而來的贵宾们早点休息。
梳洗完毕。扑通一声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占星术士迷迷糊糊地盯着天花板:“真是混乱的一天那……阿赛。我们明天怎么安排。你要离开这里去往吠陀吗。据说从这里步行一个小时就能到达国境。去往吠陀首都摩睺罗伽也不过一天的车程。我想我能帮你找到一辆马车。”
东方人躺在旁边的行军床上。枕着双手悠然道:“今天是12日。明天是13日。我还沒有到达巅峰状态。倒是不急着离去。你不是要去埃克巴塔纳吗。介不介意我去凑凑热闹。”
“呼。倒是不介意啦……”约纳偷偷地出了一口长气。放下悬了半天的心脏。这里已经是阿赛与他共同旅程的终点了。东方人随时可能离去。这些天來经历了不少事情。这个充满秘密的东方人是个博学、有趣、可信的好伙伴。约纳巴不得与他多共处几天。
“对了对了。”阿赛忽然眼睛发亮地坐了起來。“我们明天乘坐驼鹰飞过去怎么样。你的第十三飞行骑兵队有不少强壮的驼鹰呢。飞着去埃克巴塔纳的话。应该一小会儿就到了。”
占星术士犹豫道:“驼鹰吗。尽管一直听说。可还沒见过它们长什么样子呢。它们可以长途飞行的吗。”
东方人一拍床板:“当然啦。飞骑兵突袭可是吐火罗的一张战争王牌呢。想象一下翱翔在天空的美妙感觉……你这辈子难道不想尝试一下飞翔吗。”
“恩。是吧……”约纳心想“瘸腿亨利二号”飞行器已经将他这辈子对于天空的好奇全都耗尽了。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沉默了半晌。三级占星术士忽然问:“哦对了。那位老年的僧人是什么人啊。好像问起他的时候少校显得有点别扭。不愿多说的样子。”
阿赛洋洋得意地笑道:“嘿嘿。我专门找几个小兵问了。这里头有点宗教信仰的冲突呢。旁遮普原本是个佛教城市。被吐火罗政府以后。一部分人改信主神卢塔。不过佛教信徒还是主流。自从吠陀国被梵天征服。大量佛教徒跨国国境线围绕旁遮普城建立小村庄定居下來。这座城市就成了大陆仅存的佛教圣地。你们火刃骑兵团在城内外两处大营有三千名士兵驻扎。大部分是从当地招募的。信奉的是佛教。但吐火罗的国教是圣公会。不承认其他信仰。所以部队指挥官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无视这些异教徒罢了。那个老和尚是个了不起的家伙。他是以前韦达国摩睺罗伽大般若寺的住持长老。据说通晓三界奥秘的高僧大德。。。简单來说。就像主神卢塔降临世间一样的人物啦。我不知道他到巴克特里亚干嘛去。沒准是跟皇帝讨论抵御吠陀国的事情。不过在这个城市。他可是比市长还有权势的人。钩一钩小指头就有无数人心甘情愿奉献生命呢。对了。佛教的武装力量叫做伽蓝。就像那个叫做祖塔的战士一样。不过他修习的法术貌似有点诡异……”
“喔喔。信仰的力量……很伟大吧。”随着旅程接近神秘的古国。有关耶空的熟悉名词也越來越多。约纳不禁又想起那名高瘦而沉默的伙伴。为了再造萨茹阿斯瓦提的躯体而走遍世界的男人。如今他会在哪里呢。
东方人兴致勃勃地坐在床沿。“说起飞行的事情。你有沒有见过传说中的蒸汽飞艇‘瘸腿亨利’。听说它就停泊在黄金之城城外。可我沒亲眼瞧见。真是一辈子的遗憾呢……对了对了。圣博伦女王和巴泽拉尔女王也暂住在哈里玛雅宫殿。你沒有去行礼么。你之前见过女王么。啧啧。女王耶。一个女人能管理一个国家。多厉害的事情啊。我要更新一下我的梦想。现在我的梦想就是坐在蒸汽飞艇上面跟女王一起享用一顿食物丰富的下午茶。不能缺了草莓蛋糕。不过榛子松饼也不错。你喜欢松饼吗。你们圣博伦红石堡有一家松饼店是天赐的恩泽。好吃得能让你把包装纸也吞下去。不知它现在还在不在。如果不幸被扎维人摧毁。那整个大陆就要错过一桩美妙的事情了……”
“……错过的事情还有很多吧。”约纳摇摇头。心里想的是作为圣博伦皇室成员的罗斯·罗斯自残之后。不知在哈里玛雅宫殿内部掀起了多大的波澜。这或许就是女王沒有出席庆祝晚宴的原因之一吧。
看伙伴沒什么谈天的兴致。阿赛郁闷地闭上嘴巴。“得了。不跟你说了。睡觉睡觉。趁你那些古怪的袭击者还留在巴克特里亚沒有跟过來。好好休息一下吧。”
东方人吹灭蜡烛。拉起薄被闭上眼睛。占星术士躺了半晌。觉得沒什么睡意。罗斯·罗斯的话响起在耳边。她说到达东南边境之后下一个提示就会出现。那么提示在哪里呢。
翻來覆去睡不着觉。他干脆趿上拖鞋。穿着睡衣到外面转转。这栋楼是为军官准备的宿舍。以白色立柱和拱顶搭建的二层平台显得十分优雅。月明星稀。凉风阵阵。这是个宜人的晚上。栏杆边站着一条笔挺的人影。不知是扎林库伯还是扎林库特的少尉“砰”地立正向长官敬礼。“晚上好。中校。”
“晚上好。扎林库……少尉。”约纳含混地说道。希望对方沒听出故意模糊的最后一个字。
一路上。两位少尉其中的一个就一直守卫在他左近。占星术士忽然想起阿赛的话。幽灵左手的保护者“可能就在对面。”再联想到罗斯小姐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他们有权利回答你任何问題。”约纳决定做出试探。
“你是幽灵左手的战士吗。少尉。”他直截了当地问。
“是的。背叛者的继承者约纳。”少尉简单粗暴地回答。一个磕巴都沒打。
约纳愣了一下。“那另一位少尉……”
“他也是。”这位老兄面无表情地说。
“那‘丑脸’利切和祖塔。他们來了吗。”约纳提起熟悉的名字。
“他们在路上。在巴克特里亚做出阻击之后就会赶到。”少尉依然面无表情地说。
“不对啊。罗斯小姐说一共会有三名战士保护我。你们两人加上利切与祖塔。那不是四个人了吗。”约纳挠挠头。
少尉眼神空洞地望着他。然后招招手。一扇房门打开。另一名少尉走了出來。约纳以前可沒发现。这两个人的眼神都像丢了魂似的毫无活力。跟死鱼的眼睛似的。扎林库伯和扎林库特肩并肩站着。两只手拉在一起。忽然右边那个人的身体开始变软、融化、仿佛粘稠的液体一样从军服的每个缝隙里流淌出來。
“啊。”约纳惊骇地大呼一声。后退两步捂住嘴巴。“这是怎么回事。”
转瞬之间。地上就只剩了一套松松垮垮的衣服。一名少尉被另一名通过握在一起的手掌吸收进了身体。身子笔挺的男人外形沒有任何变化。但眼神明显灵活起來。“扎林库。”他向前一步。友好地向约纳伸出右手。
“呃。d·约纳二世。三级占星术士……”约纳迟疑地伸出手。沒敢跟对方相触。刚才那噩梦般的一幕给了他巨大的冲击。“你是说。扎林库特和扎林库伯……”
“都是我。”扎林库点点头。“。。准确地说。部分的我。我是來自瞿维什提的古老血脉继承人。这是我的能力。不用害怕。”
约纳头痛欲裂地捂着脑袋:“你能够分裂成两个人。两个人能够各自行动、说话、思考。这怎么可能。”
扎林库奇怪地瞧了他几眼:“谁告诉你我能分裂成两个人。”
约纳奇道:“可是你刚刚说了。”
少尉摇摇头:“分裂是沒错。但不是两个。”他朝身后挥挥手。一扇房门打开。走出一个穿着校官军服的矮胖男人。约纳认得他。这人正是弥亚斯的四名手下之一。通过皇家武士遴选获得身份的新晋军官。他不禁崩溃道:“不会吧……”
令人心底发寒的一幕再次上演。矮胖军官走到少尉身旁双手互握。霎时间化为粘稠的流质融入扎林库的身体。另一套军服像蛇蜕一样委顿于地。“扎林。”一个外貌有了明显变化的男人友好地伸出右手。
占星术士心惊胆战地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这也不是你原本的模样对不对。你的名字到底应该叫什么。”
“扎。”二分之一的男人微笑道。“另一半的我现在在巴克特里亚。随后也会赶來与你会合。”
呆呆地站了半晌。约纳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丢下一句话:“我想我需要休息。……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