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维尔·阿瑞安多发动禁咒。在场的人无一能够幸免;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被封印能力的刺客之王能否在引导完成之前一剑斩下他的头颅。战斗本身充满无数的变数。有时候这些意外可以决定一回战斗、一次战役甚至一场战争的胜负。阿赛只要再跃出一步就能进入攻击范围。但他的左脚被缠住了。片刻之前被强行终止的八级冰系禁咒“萨笛之启示”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冰魔法元素。这些魔法元素飘散于整个空间。使得地面上“冻雨瀑”的积水快速凝冻。东方人的左脚刚刚落地就被冰的触角纠缠起來。他用力拔出靴子。前冲的速度不由得减缓。
“來不及了……这下完了。老兄。”小乖耷拉着翅膀。用力揪着约纳脖子上的肉皮:“你感觉到这种魔法波动了吗。那是被禁止的献祭魔法。用灵魂交换瞬间强大的邪恶法术呀。用什么护盾都沒用啦。沒用啦。老娘还年轻啊。不活到八百岁怎么能甘心去死咧……呜呜呜……”
17岁少年惊呆了。他也感觉到庞大黑影正在魔导士身后以恐怖的速度生长。贪婪地吸收空间内的光和热。逐渐将一切生机冻结。该怎么做。攻击。防御。逃跑。一切都已经太迟。现在能做的。只有眼睁睁看着阿赛像飞蛾般扑向冰冷的光焰吗。
这时候占星术士张开嘴巴大喊一声:“全部住手。我们对拜龙教沒有恶意。我们是朋友。我们不是协会的人。兄弟会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是朋友。这根本就是一场误会。当我熄灭照明的时候。所有人都停手。”喊出这段话的同时。他手中席拉霏娜顶端的橙红光芒一明一暗。就像心跳的节奏般不停闪烁。话音刚落。他就切断了照明星阵的输入。光亮簌地隐去。黑暗再次将结界笼罩。
一切安静了下來。刚刚习惯光明的眼睛一时间无法看穿夜幕。但淡青色剑光与冰蓝的魔法之光都沒有出现。小乖慢慢睁开眼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老娘还沒死啊。这是怎么回事。不打了。你刚才说的是啥意思啊约纳老兄。”
“就是‘大家坐下來好好谈谈何必非要搞得你死我活的呢’的意思啊。不穿衣服的小同学。”占据占星术士躯体的降临者微笑道。在约纳的灵魂强行控制躯体解除伽罗战盾的时候。顾铁就在翻阅他的最近的记忆。就在刚才。焦急无策的17岁少年终于因为灵魂之力透支而陷入沉睡。顾铁总算可以接收这个身体。通过分析约纳的记忆。在这看似无法可解的死局中找到一个隐秘的可能性。
维尔·阿瑞安多曾认为约纳是來与他接头的。
他曾多次提到“拜龙教”这个词。
他通过约纳颈上的龙形吊坠判断少年与他属于同一个组织。
他的真实身份是魔法师协会的七级冰系魔法师。
魔法师协会已经被兄弟会所控制。
他一路上都在隐藏面貌、身份。像是在躲避什么人的窥探和追踪。
他对“五级魔法师巴斯达大师”相当戒备。
他沒有乘坐魔法师协会的通勤马车。而是到偏僻的南贰驿雇佣了一辆私人马车。
约纳不懂得将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加以综合处理。但老道的顾铁敏锐察觉了其中的关键。他只花了几秒钟就得出结论:所谓“拜龙教”是一个潜伏在魔法师协会(更有可能是整个兄弟会组织)内部的教派团体。正在进行某些隐秘的行动。而且很可能已经被协会(兄弟会)所察觉。这名魔导士分明是个有权势的大人物。却甘心隐姓埋名前往边陲小城鼉桑找组织内的人接头。在被发现之后甘愿献祭灵魂与敌人同归于尽。不用说是个拜龙教的忠实信徒。而同时能够感觉他对协会(兄弟会)的仇恨。
要阻止他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被这个小镇轰飞。唯有向他心中灌注安全无害的信息。唤醒他的生存意志。找到骨子里对生命的原始渴望。说那段话的时候。顾铁在句式、语气和音量强弱变化上采用了一种叫做“规律灌输”的语言催眠技巧。配合与心跳同节奏的光线明暗变化。目的不是让对手呼呼大睡。而是让手握定时炸弹的魔导士切实收到“朋友”这个字眼所代表的信息。作为现实世界心理学研究的附加产物。催眠术在“世界”中看來也能起到相同的效果;最后熄灭照明是为了创造出一种安全的对等环境。给敌人一点时间思考刚刚接收到的信息。最艰难的五秒钟过去。顾铁知道那个禁术不会再发出了。“阿赛。回來吧……”他轻轻唤了一声。
东方人悄悄浮现在身边。一边抹着鼻梁上的血。一边抱怨道:“差点就坏事了。下次一定要配合好啊。约纳兄……你是怎么说服他的。拜龙教是什么东西。”
顾铁抱歉地一笑:“刚才有点状况。现在就沒问題了。等一下由我來说话。应该能解决这场麻烦。”
“搞不懂你。”阿赛摇摇头。表情却显得挺轻松:“不过既然你都那么说了……那就肯定沒问題了吧。”
一时间场内沒人说话。冻雨已经停止。地面积起厚厚的冰层。刚才在发动伽罗战盾时约纳收起了神器俱利伽罗。导致现在两个人类在严寒中瑟瑟发抖。“这个温度倒是让老娘想起故乡呢。”月光精灵飞起來转了两个圈儿。“下次打架再叫我吧。老娘去睡回笼觉了。这次真是场诡异的战斗呢。是吧。变得很奇怪的约纳老兄。”说完。一道绿光投入鹿皮包。小乖回到了自己的封印玻璃罐。
“……你们是谁。怎会知道拜龙教的。”良久。维尔·阿瑞安多终于在黑暗中开口。
。。是你自己大嘴巴说出來的。。。顾铁腹诽道。不过他清清嗓子。“阿瑞安多先生。我们知道很多事情。请放心。就像我说过的。我们应该成为朋友。拜龙教是为了崇高理想而成立的组织。沒有任何人有权利去干涉。就算那些人也一样。”他含混地说道。
“这么说。你们并非兄弟会的人。”魔导士迟疑道。
“当然。事实上。我们也正在被兄弟会追杀。”顾铁立刻捕捉到信息。“拜龙教被兄弟会迫害的事情。我们感同身受。”
又静了半晌。终于。黑衣的魔导士从冰蓝色迷雾中走來。他的脸上身上都是血迹。但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鹰隼。目光不住从两人身上扫过。“占星术士。你的龙形饰物是怎么回事。剑士。你为什么伪装成魔法师。你们去鼉桑究竟做什么。”
顾铁举起俱利伽罗龙形项链。平摊双手道:“这并不是拜龙教的信物。而是我的一件魔法武器。从某种意义上來说。只是我们之间比较有缘分罢了。他叫阿赛。是我的伙伴。我们想要从鼉桑穿越云梦泽到凉隋国去。因为正被兄弟会通缉。所以不得不小心行事。阿瑞安多先生。对不起。一切都是一场误会。”他知道与危险分子谈话的技巧就是温和地叙述事实、不着痕迹地抬高对方的道德情操、不使用疑问句和反问句以免引起对方的警惕心理。同时使用安全的身体语言。不作出任何可能导致误解的动作。
“那死掉的车夫是什么身份。”魔导士仍然保持着距离。
顾铁瞟了一眼。刚才被阿赛打晕的车夫老王卧倒在结界旁边。身上插满冰针。整个人冻成了一个大冰坨。毫无疑问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他是兄弟会的人。我们曾经在睢阳城里展开战斗。我沒见过他。他也不能确定我的身份。”略加思索。顾铁回答道:“就在刚才。我与你偷偷见面的时候。他终于确定我就是兄弟会通缉的人。于是布下结界驱动五面尸对我展开攻击。放心。兄弟会应该沒有掌握你的身份。阿瑞安多先生。”
“那么预定在到达鼉桑之前就应和我接头的人在哪里。”黑衣人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摇摇头:“算了。也就是说。我与你们之间沒有任何冲突。你们绝不会向兄弟会透露我的信息。对吗。”
“当然。我知道维尔·阿瑞安多也是一个假名。不知名的先生。我称呼这个名字的时候。你要略加思索才做出反应。证明对这个名字沒有潜意识的自觉。你非常谨慎。先生。”顾铁微微眯起眼睛。
“彼此彼此。你根本不知道拜龙教是什么东西。只是凭我说漏嘴的只言片语猜测得來的。对吧。占星术士。”魔导士阴阴地一笑。
“啊。可能吧。不过冰系魔法是说不了谎的。整个大陆又有几位能使用禁咒的七级冰系魔导士呢。”顾铁礼貌地微笑着。
黑衣人的瞳孔立刻收缩得像针尖一样。但几秒种后。又逐渐松弛:“你曾经准备发动的那个攻击星阵非常可怕。我不想跟你这样的敌人作战。更别说那位还沒展现实力的剑士。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愿我们今后再也不要见面。兄弟会的敌人。。我的朋友们。”一边说着话。他一边缓缓后退。
“夜深了。封印开始松动。这次我不会错失目标。约纳兄。”阿赛低声道。
“算了。就在说话的时候。他在同时引导两个冰系魔法。真是可怕的男人……”顾铁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