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穿好衣服吧。三位。”夜四十四羽站在门口。将脸穿转外面说道。三个人各自整理衣装。阿赛很自然地披上法袍。将人皮面具仔细戴好。掀开帘子。三人在屋子中央汇合。龙慎鳞瞅着红衣魔法师使劲揉眼睛。念叨着“是幻觉吗。确实是幻觉吧……”
夜四十四羽恭恭敬敬朝几人行礼:“请到这边喝杯茶吧。添麻烦了。约纳师兄。”“这么说。南商国与占星术士协会已经向兄弟会正式宣战了。”走出屋子。顾铁问前面引路的人。
“这种宣战是不被十二议事主承认的。”夜四十四羽回答道。左右看看。靠近占星术士小声道:“但协会发生了一些事情……十几名占星术士被残忍杀害了。副会长坎·杜桑·施罗迈特大师宣布在内部开始严格调查。发现赤枭兄弟会的势力已经渗透至协会高层。死去的占星术士都是发现端倪想要向协会汇报的忠诚者。萨斯·巴特西昂大师迅速设计出甄别星阵。开始内部的大清洗。一天时间就揪出了几十名兄弟会成员。会长大人宣布‘这是一场战争’。起码。是我们对敌人的单方面宣言。”
“原來是这样。怪不得对占星术士也这么警惕……”说完这句话。顾铁忽然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巴斯达大师眼明手快伸手一扶。眼神中露出错愕的表情。他怀中的这具躯体瞬间变得僵硬。如同失去灵魂的冰冷石像。但肉眼看不到任何伤痕。“有敌人吗。警戒。”夜四十四羽吃了一惊。大声喊道。数十条黑影从四面八方浮现。刀枪并举。形成一圈寒光闪耀的围墙。
龙慎鳞蹲下來叫道:“约纳前辈。你怎么了。”
“安静。”阿赛举起右手。示意大家不用惊慌。“他沒有遭到偷袭。安静一点不要说话。”
灰衣占星术士做了两个手势。众多侍卫隐去身形。阿赛将怀中的少年平放地面。用指尖触摸他的腕脉:“五十动平脉。不浮不沉。不大不小。从容和缓。节脉一致。他沒有外伤。给我拿一条热毛巾來。”
夜四十四羽立刻吩咐手下人准备。片刻之后。从人端來一个盛满热水的铜盆。阿赛拧了一条热毛巾。擦拭少年的额头、后颈、虎口和指尖。接着掏出针盒取出银针。将针依次刺进少年的十指尖端指甲下面的部位。每个针孔都渗出一个小血珠。血呈现暗红色。带着微微的腥气。阿赛用热毛巾将血迹擦拭掉。收起针盒。将少年的身体放平。长出一口气:“也不是精神受到冲击。如果是邪魔入侵、恶灵附体。从十宣穴放血应该能看出端倪。”
“那他出了什么问題。”小龙紧张道。
“……你为什么会用针灸之术。來自西方的魔法师。”夜四十四羽皱着眉头。“虽然已经证明你不是兄弟会的人。但对你的真实身份还是很在意……你和约纳师兄是什么关系。”
阿赛并不理会他。“龙慎鳞。”
小龙不自觉地应道:“在。”这时他已经全然忘了自己的假名叫做“吕子朔”。
“你是不是学过龙家观气之法‘拙龙’。”东方人道。
“是。”龙慎鳞干脆地回答。随即警醒道:“你怎么知道的。。这是龙家九法不传之秘。你一个外人为何会……”
“少废话。”阿赛淡淡地说道。语气平静得像东岳一潭碧绿湖水。却冷冽得如同极北的风刀霜剑。夜四十四羽不由自主退后两步。感觉背后一阵阴寒之意传來。“用‘拙龙’观察他的命气。如果沒猜错的话。是魂魄受到冲击了。”
龙慎鳞打了两个寒颤。不知是因为高烧未退。还是这位摸不清底细的巴斯达大师身上散发的寒意。“知道了……”他抱着长剑“饕餮”。闭上眼睛喃喃自语。片刻之后睁开眼皮。一层金色的光芒笼罩了左眼。“命气呈现淡紫色。飘摇不定。位置并不在上丹田。而在泥丸宫……命气衰弱。但无大劫。”说出这番话之后。他扑通跌坐在地。眼中的光芒散去。面红耳赤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果然是这样。可恨我沒学到观气和理气之术……”阿赛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唯有等他自己醒來吧。灰衣的占星术士。若沒有其他事的话。我们要继续上路了。他沒有大碍。在路上休养就行。”
“你说什么。”夜四十四羽立刻勃然大怒:“约纳师兄是协会的重要人物。如今生死不明。贸然赶路出了点事可怎么办。家兄早就嘱咐我倘若遇到约纳师兄一定要尽心服侍。你们万万不可离开。待我找几位天师教道士來为约纳师兄做法招魂。等他好了再上路不迟。”
东方人道:“沒时间陪你玩过家家。已经耽搁太久。我们必须追回损失的时间。如果有心帮忙的话不如找一辆快车给我们。”
夜四十四羽又后退两步。取出法杖:“你可以走。将约纳师兄留下。”
刺客之王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露出淡淡的微笑。振翅声传來。无数林鸟惊起。纷纷飞向天边残阳。
顾铁走了。而约纳并沒有回來。在昨夜的战斗中。17岁少年的灵魂因为强行夺取身体的控制权而元气大伤。潜入黑暗意识的深海中沉沉入睡。并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而顾铁本來不想离开。只是一次严重的心室纤颤使他的意识中断了。一道雪亮的光芒照亮世界。顾铁从量子网络的海洋中升起。向着着那道耀眼的光不断飞行。四周显得宁静、舒适而温暖。仿佛回到了妈妈的**中。顾铁放松了一切防备。张开无形的双臂。游向生命最初和最终的地方。
往事在眼前一一掠过。与兄弟会明争暗斗的日子。在中非雨林里的激战。闲逛在北京无所事事的日子。欧亚快速列车窗外的风景。年少时在奥地利的白色洋房、绿绿的草坪和那条名叫sparky的牧羊犬……养父巴塞洛缪博士的脸显得非常清晰。但更早的记忆并未显现。在被他收养之前。自己是什么样子。在哪里出生。在哪里成长。从未谋面的父亲与母亲究竟是什么模样。往事的幻灯片变成一张张白纸。这段记忆。是一片空白。
忽然剧烈的疼痛传來。这种锐利的、泛着金属味道的、无比沉重的疼痛像锚钩一样刺穿身体。拖着他向下坠去。“不。我不想回去。”顾铁叫嚷着。“活着就要受苦。让我休息一下吧。只休息一下……”
“啪。”
电机除颤器输出的高压电穿透胸腔。如同重锤狠狠击中顾铁的心脏。“砰。砰砰……”那颗残破的心脏终于开始积蓄跳动。“啊啊啊啊……”躺在维生舱里的男人痛苦地呼号着。身体如大虾一样弓起。全身上下的管线一齐绷紧。监控设备立刻向他体内注射了镇静药物。顾铁又如木桩颓然栽倒。心电图仪上的混乱曲线逐渐稳定。灯光又红色转为绿色。
“两天之内的第四次了。”阿齐薇抚摸着维生舱的玻璃罩。叹息道。
“危险期还沒过去。你真的确定让他玩那个游戏是好主意吗。小姐。”光头、短须、戴着黑框眼镜的医生一边观察平板电脑上的数据。一边说道。“情绪波动一定会造成负面影响的。最好还是让他陷入人工昏迷。直到脏器部分恢复功能未知吧。”
“不。陶谢医生。”雨林之花回答道。“你并不了解这个男人。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身上总披着很多层外壳。刚一开始接触。你会觉得他是个很轻浮的家伙。做事沒什么正经。喜欢拿生命开玩笑;认识久了。他会显出可靠、睿智、敏锐的一面。是个真正的求生专家;可是心底里。他其实非常脆弱。两天前第一次发作的时候。你电脑上显示的生命体征不是一切正常吗。我知道是这个笨蛋精神出了问題。他想放弃了。生存这件事情太痛苦了。他已经强撑了这么多年。如今起了放弃一切的念头。”
陶谢医生摇头道:“他的意识并不清醒。潜意识中承载着进化论所注定的求生意识。他怎么能主动放弃生命。这根本不科学……”
阿齐薇笑了。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我说了。你不了解他。规则在这个笨蛋面前根本毫无意义。他想做的事情。沒有做不到的。将他的芯片接入‘世界’。尚未情形的意识会将游戏中发生的事情当成一场梦境。无论那个世界在发生什么。都是促使他在沒有痛苦的地方活下去的动力。”
“是这样吗。”陶谢医生若有所思道。“这位先生身上确实藏着许多谜团。我沒见过有人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來的。医疗程序将继续工作。那么还是将他接入‘世界’吗。以自体细胞为基础材料3d打印的器官将在二十八小时后完成。还有一段时间要撑过去。”
“是的。麻烦你了。”阿齐薇轻声说道。仿佛怕打扰玻璃罩内男人的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