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中遇袭的事易宸璟和敬妃都主张隐瞒不报,一来敛尘轩在遥国皇宫地位本就很低,囚禁多年才被放出冷宫的敬妃过于谨慎,不想让遥皇觉得她多事进而连累儿子,易宸璟则是打算按兵不动等待对方露出马脚。
庵祠修好之前梅仙姑都会住在敛尘轩中,既然有人给敬妃讲经,白绮歌就可以闲出时间专心于自己的事。
大概是作为舍命救敬妃的报答,易宸璟如约给了白绮歌一定行动自由,平时冷清简陋的徽禧居竟然也有了打扫、侍奉的下人,玉澈总算能从忙碌中解脱,偶尔在房中给白绮歌磨墨看她绘制草图。
“库房那边管账的小太监说,遥阖殿最近并没有大量进入火药,倒是太子·宫中说想做爆竹玩要去不少。”玉澈一边磨墨一边汇报今日从一众下人间打听来的消息,“我还听说每位皇子手下都有门客与死士之类的人,其中以太子和五皇子的最多,不过五皇子为人谦逊有礼众所周知,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心狠手辣的事情。”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才见过他几次?所有皇子都是在明争暗斗中走过来的,深重心机你又能了解几分?”放下笔,白绮歌略显严厉。
玉澈显然不服气,研磨力道忽大忽小,墨汁溅的到处都是:“我是不了解,但我长眼睛了啊,我看见的五皇子比谁都温良可靠,不管小姐你在与不在都一样。”
白绮歌无奈摇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仅是玉澈,宫里宫外不喜欢五皇子易宸暄的人有几个?外表文质彬彬又不乏俊美容貌,性格温和宽厚,虽然拳脚功夫不是太好,但文采可以说是仅次于太子远胜其他皇子。
不是完美,却也近乎无可挑剔了。
易宸暄真伪难辨的告白玉澈并不知情,然而就如玉澈所说,她长眼睛自己会看。上次白绮歌差点被易宸璟折磨至死,是易宸暄不顾身份出手搭救并处处照应打点,在那之后又多次派人送来药材补品给白绮歌调理身子,那双灼热眼眸看在冰雪聪明的侍女眼里与天下有情郎毫无分别。
搬过凳子坐在白绮歌身边,已经习惯如此亲近的玉澈撇着嘴趴在桌上:“小姐,五皇子在宫中权力远远大过七皇子,如果你开口要求,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我们带出敛尘轩去遥阖殿生活的。有时候我出去办事总能见到五皇子在附近徘徊,他一直很想见你,要不是因为你是七皇子的人,我猜五皇子早就——唔——”
一大块桃酥塞进玉澈嘴里,白绮歌没好气瞥了一眼:“吃吧吃吧,堵住你这张嘴。”
玉澈知道她不爱听,耸耸肩不再讨嫌,咽下桃酥后却又别有用心地指了指盘中精致点心:“这可都是戚夫人送来的。有人怕你吃不好特地从昭国请来糕点师傅,结果遇上个不长眼不长心的,一片痴情都给狗吃了。”
白绮歌才不理会玉澈的抱怨,长眸一斜:“他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呃……”玉澈半张着嘴半天也没回答上来,一脸尴尬四处张望。
日防夜防,防不了身边小奸细。白绮歌端起盘子推进玉澈怀里佯装生气:“以后再偷偷拿他的东西过来你就别在我这里呆着了,我躲都躲不过来,你还胡乱给我惹事。”
“怪她做什么,是我求玉澈帮忙的。”门外忽然走进一人,朴素衣衫遮不住雍容贵气,俊美容颜带着柔和笑意,大号食盒提在手中。玉澈见那人进来急忙关上门,又是拎食盒又是替那人掸去衣上落雪,殷勤得好似他才是真正主子。
看来易宸暄是彻底获得玉澈信任了,也不知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玉澈那样一个机灵聪慧的人居然对他死心塌地满怀好感。来都来了总不能有失礼节,白绮歌起身让座,不着痕迹拉开二人之间距离:“五皇子公事繁忙,有什么事让下人来就好,何必劳动大驾?”
“路过而已,本想看看七弟的。”
易宸璟一早就去了遥皇书房,再说路过也没有拎食盒路过的吧?白绮歌清楚易宸暄是特地来看她的,虽然心里一股温热,脸上仍保持着淡漠神情:“殿下既然不在,五皇子也该早些回去才是,戚姐姐一个人在遥阖殿冷清得很,五皇子这夫君作的未免太薄情了。”
婉拒之意易宸暄怎会看不明白,当下回身指了指食盒向玉澈道:“玉澈,里面的芙蓉糕要热一热才能食用,凉吃对身体不好。”
玉澈当侍女多年,心思巧妙更胜其他女子,自然懂得易宸璟醉翁之意不在酒,忙抱起食盒一脸巧笑:“我这就拿去膳房,五皇子且等一等。”话毕,娇俏身影闪出房外,特地关上房门才离去。
易宸璟总怀疑白绮歌与易宸暄私下有所勾结,战廷若无其他事情便会在外监视,白绮歌担心再惹风波误会,不动声色靠近门边想要打开房门,不想刚伸出手便被易宸暄捉去紧贴在胸口。
“绮歌,我听说你去宫外遭到埋伏了?有受伤吗?七弟在我不方便过来,这两天都快要急死我了,就怕你受了伤又无人照顾。好还父皇忙着要出征计划传召七弟去书房,不然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刚才还一脸云淡风轻的易宸暄忽地激动起来,攥着的手也越来越紧。
“五皇子自重。”白绮歌试图缩回手,可易宸暄毕竟是男人,力气大了许多,无可奈何也只能任他拉着。微微叹口气,白绮歌放松力气压低声音:“埋伏的事情我也怀疑过是你所为,但没有任何证据,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不会与你为敌。”
易宸暄先是一阵茫然,随即苦笑:“防人之心不可无,皇子间互相提防戒备众所周知,彼此也心照不宣,我对七弟确有不信任之心,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易宸暄从来没有做过伤害兄弟手足的事情——就算是被逼不得不出手,有你在的地方,我也绝对不会让人制造半点危险。绮歌,七弟与我之间最大的矛盾就是你,无论如何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只要你愿意,荣华富贵、地位权势我都可以不要,有你相伴,此生足矣。”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世间多少女子穷尽一生就只为寻得真心人相携到老,又有多少缠绵悱恻、惊世绝恋流传千古,倘若有人愿为所爱舍弃江山天下,这般情谊,便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然而,她白绮歌偏偏不能。
微垂头颅云鬓秀丽,易宸暄手指抚过白绮歌面颊,轻轻把沉默女子抱在怀里。
白绮歌没有挣扎,贪婪地享受短暂安宁。
爱或不爱,只想彻底放松休息,哪怕弹指一瞬也好。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会记在心里一辈子。”靠在结实肩头微闭双眼,白绮歌狠下心一字一句敲碎自己如幻梦境,“但是,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猛地推开易宸暄,波澜渐息的眸中坚定如铁:“你记着,我也要记着,我是白家的女儿,是易宸璟的妻子,我有我自己的责任与重担,若是要为此情付出家人性命的巨大代价,我宁愿孤独终老,与你再不相见。”
易宸暄猝不及防被推得倒退数步,面上痛苦不言而喻:“原来你是为了白家,我早该想到才对。昭国已是大遥臣国,赋税军政虽然交由父皇掌管,实际从中打理的却是七弟,他想对白家不利只是一句话的事情……难怪,难怪过了这么久昭王仍旧没有对白家进行任何惩罚,七弟是在威胁你!”
“枉你千般盘算,却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白绮歌收敛情绪,淡淡看向桌上那盘桃酥,“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我只想安安静静活下去,为保护白家活下去,所以请别再来干扰我的生活。你还有戚姐姐要怜惜,真也好假也好,放弃这段所谓的痴情吧。”
突如其来的坦白似乎令易宸暄难以接受,呆在原地站立许久没有一丝反应,白绮歌打开房门,逐客之意分外明显。
院中一个侍女正在打扫积雪,听得房门响动自然而然转过头,本是下意识的动作却在一瞬间僵住,捂着嘴瞪圆眼睛看向房内难以置信的一幕。
名义上为七皇子皇子妃的女人此刻正被五皇子紧紧拥在怀里,尽管是背对着仍不难看出,那是炽烈而毫无间隙的缠吻。
揽在腰间的手臂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紧贴的胸膛有若火烧,四唇相触勾起慌乱仓皇。白绮歌脑海如被洗劫一般一片空白,眼前长睫微颤,俊美容颜近的不能再近,不顾一切似的索取着她唇上仅剩的湿润。
白绮歌根本想不到易宸暄会突然抱住她,更想不到他会做出如此出格举动,要知道,这是在敛尘轩,在易宸璟眼皮底下,易宸暄是疯了吗?!
未及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滚烫唇瓣已然离开,耳边问声细语仿若蜜意情话,却死死攫住白绮歌心脏。
“绮歌,如果我说我有办法救白家,你愿意离开七弟跟我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