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城中,一周圈参差的山梁略略围绕出一块难得的空旷地面,大致椭圆,形似盆地。此时正有两部人马混作一团,浑如绞肉机一般的相互厮杀!
交战的其中一方衣甲鲜亮,兵器整齐划一,个个手持一柄绣春刀用以近搏,人人背负一把铁弩弓意欲远射,腰间更有一个小小的匣子,看似是暗器及特殊工具所在,远远望去,一眼便知是大明朝廷的御用劲旅——锦衣卫。
而另一方则由装束极为怪异的两部分人混合而成,一部分身披黑褐色的坚韧铠甲,双手各持一柄如镰弯刀,加之身后一条细长节链形似尾巴,这些人凑在一起,便如老鼠集会一般;而另一部分装束同样特别,只见这伙人两臂连通到背部包裹着一张巨大的裘皮,迎风而鼓,将身体轻盈带起,忽而斜飞,忽而直落,身形灵动犹如飞天蝙蝠,再加上圆头尖耳的皮帽戴在头上,活脱脱便是会飞的猫人。这两部人马,一部主攻地面,一部则居高下击,配合娴熟,相得益彰,正是波斯明教的主力战队——日鼠旗和月猫旗。
齐林伏在山梁上向下观望,第一观感便觉得这场混战更像是一场遭遇战,毫无阵法队列不说,大多数人更是衣冠不整,缺刀少枪,锦衣卫和波斯明教教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仓促相遇,只得硬着头皮拼命挥舞手中兵刃,看似无意取胜,只为苟活性命。甚至有些人还空着双手。只用血身手掌对抗硬甲铁刃,一时间,哀嚎声和咒骂声响彻云霄。
齐林心头有些不忍,不由向身旁的旋机子道长说道:“这等惨烈之战,毫无章法可言,看来也是这场黄魔风的杰作,猛然间将两伙势不两立的人马抛投在同一个小小空间,不拼命才怪!”
旋机子道长并不答话,只是微微颌首,双眼紧紧盯向战局中央。而四大帮派的其他人此时也是按兵不动。冷眼旁观,谨守怡风师太之前的告诫。
混战又持续了一会,突然,一声悠长的号角声从战局一端突然响起,只见战局中的钻地鼠和飞天猫突然如发疯一般狂挥手中弯刀,将身前的锦衣卫暂时逼退,接着这群猫鼠打扮的明教教徒便向着空地的左侧如潮退去。
正在厮杀的上千锦衣卫一时不明所以,待到耳边同样传来鸣锣退兵的信号,便纷纷向着空地右侧聚集而去。两伙人马随后各自处理伤员。整理队形,空地之中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但还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已经各自列好阵势的两伙人马又几乎同时向空地中央挺进,及至进入射程,如蝗箭雨便从双方阵中各自射出,两方战阵立即退后到弩弓射程之外立住阵脚,接着各有一簇头领涌出左右阵列。
只见锦衣卫这边涌出七人,分列三排,当先为首之人便是曾在龚嘴镇与猫鼠战队遭遇过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彼时夜色深深,容貌看不分明,此时看来。这位纪大指挥使倒也天生一副异象,长脸胜驴三分,几乎掩住短短脖颈,鹰鼻再弯两寸,已然碰上薄薄嘴唇,一双隼目透着莫名的阴狠狡诈,一张阔口诉说无尽的刻薄无常。狠角色之念,一望定格!
纪纲身后则站着一老一少两人,老者皮肤白净,胡须全无。却有一头洁白银发长长飘出无翅乌纱帽中,连带着流苏,随风舞动,颇有潇洒之态,却不免女儿之气。老者背后斜负一柄细长古剑,身穿大红蟒袍,看似竟是一个权高位重的老太监,比之身穿飞鱼服的纪纲,官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那位少年,约莫二十啷当年纪,既无官服也无官帽,普普通通的一身平民衣服和四方巾,却掩不住浑身发达的肌肉和勃勃英姿,平淡无奇的眼神之中更有几分掩不住的戾气,虽然年轻,却是来头不小。
再往后的第三排是四名千户军官,其中一人赫然便是那位成事不足的孙悟德!齐林看到资质平平的孙悟德竟然忝列锦衣卫千户之列,心中不由对锦衣卫的整体战斗力颇为不屑,双方高下已然被齐林私下定论。
再看波斯明教这边,左日鼠,右月猫,泾渭分明,整齐列为两队,阵前则是形态相貌各异的六人围成一个弧形,略略簇拥起前方的三人。中间一个年约四十开外的男子,身材挺拔,面容冷峻,两眼犹如射电,隐隐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慑人气势。
左右二人则一个身高接近两米,袒胸而立,胸前一片黑毛一直向上延伸,几乎已与络腮胡须连为一体;另一个则身体瘦小如陈若巧,满打满算不过一米五六的样子,看上去其貌不扬。
丐帮子弟素来遍布天南海北,消息最是灵通不过,此时,交游甚广的九袋长老姚望北向众人低声说道:“前面一人便是波斯明教的副教主花兀多,身后两个则是光明左右使,晴不离和阴难去,再往后的六个却是八大护法之流了,没想到这次竟然一下来了六个,再想到波斯明教的正教主小昭只是个毫无实权的幌子,如此看来,这次波斯明教兴师动众,必有一些极为特别的原因。”
众人听完,心头均感惊讶,悲鸣大师却看得极为淡然,口中喃喃说道:“特别非凡,存乎一念之间,孰为重,孰为轻,了无挂碍,皆如浮云罢了!”
却是一句禅语,自感悟性不高的齐林细细品味着悲鸣大师的话,不免有些分神。
而此时空地中的两方阵列已然走完了各自大义凛然又实则相互指责的过场,只见波斯明教六大护法阵中率先走出一名高大的光头壮汉,**上身,胸毛护心,左耳穿着一个碗口大小的银环,手握一只大号狼牙棒,大踏步走向两阵中央。
锦衣卫这边自然不甘示弱,孙悟德身旁的一位千户擎着一只判官笔当先走出,及至相距一丈之时,因为语言不通,两人索性都不开口,互相打量一眼过后,两人便几乎同时展开身形。
明教的光头壮汉走得是刚猛路子,五六尺长的狼牙棒竖劈横扫,硬抡硬打,瞬间便将身边的空气搅成一股股带响的气流,招招直指锦衣卫千户脑门,偶尔斜劈胸口,再而撩裆直上,恨不得立时就要将这名千户砸成一团烂泥。
谁知,这名千户身形颇为怪异,狼牙棒迎风而至之时,千户并不退缩闪避,而是每每迎着棒头自动送上身体,但及至刚要接触之时,千户身体却如一只滑腻异常的泥鳅,生生将身体抹了过去,只是这名千户并不主动进攻,似乎是在有意探查光头壮汉招数中的破绽。
十来招一过,千户似乎已经成竹在胸,身体游走之势不停,而手中判官笔却陡然发出,点击光头壮汉的胸口要穴。
光头壮汉向后跳开闪避,但双脚刚一落地,不等手中狼牙棒第二招发出,千户已然歪歪扭扭的跟到,手中判官笔同时如影随形而至,转而点向肋下另一处要穴,光头壮汉只得继续向后跳跃。但不管如何躲避,千户总能将身体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造型,以便让身形一直保持前冲,判官笔的尖头此时看上去更像跗骨之蛆,次次不离光头壮汉的身上要害,恍然便是失传已久的八步赶蟾步法。
光头壮汉只得一味后退躲避,高下格局明眼可见。二十招一过,光头壮汉已经退到花兀多身前,如若再向后退,不免就要撞上副教主的身体,脸上自然无光。光头壮汉见此情形,心中大愧,不由蛮劲突发,不管不顾的将手中狼牙棒胡乱抡起。
这一下毫无章法的出手有些出乎千户预料,刚才步步得手的招数顿时变为无用,慌乱间只得用判官笔格挡,只听一声极为响亮的金石相交之声过后,千户顿觉虎口发麻,判官笔几乎被震飞出去。光头壮汉一招得手,自然不愿善罢甘休,当下继续抡动狼牙棒向前扑上。
千户自知硬碰绝非自己擅长,当即身形向后纵出,稍稍喘口气后,步法转而轻灵异常,围着光头壮汉不住游走,手中判官笔则一发即收,招招都是虚无,空惹得光头壮汉的一阵不惜力的猛抡,远远望去,便如灵猿逗熊一般。
邓若智一直伏在山梁后面,看着阵中斗得热闹之极,而自己却只有干瞪眼的份,心中自然有些憋气,此时看到千户只顾绕圈,不由说道:“这个锦衣卫千户太也熊包,竟然总是这般挑逗,真是丢我们大明朝的脸!”
铁骨却说道:“未必,千户示弱只是假象,如果不出所料,胜负应在五招之内了。”
话音刚落,一股鲜血已然从光头壮汉的胸口处窜起,只见千户的判官笔此时正从创口处急速抽出,接着便是一个点击,笔头正中光头壮汉喉结处,将一声哀嚎生生阻断在喉咙里,接着,光头壮汉直挺挺的仰面躺倒,激起地面的一阵尘灰!
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突然从锦衣卫人群中响起,而与之相对的则是花兀多极为难看的面孔。
叫好声随着波斯明教阵中走出的一个卷毛狗而渐渐消退下去。
“卷毛狗”并非真狗,而是一个身材佝偻、嘴唇凸出、眼珠凸出又满头黄色卷发的明教护法法王,只是他这副尊容活似一只哈巴狗,因此齐林懒得分辨,便以卷毛狗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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