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莫言之同云裔一同到达风月楼的时候,里面的一切都已经布局好了。
那些原来的红纱女子,都换上了清雅的绿纱,原本清澈却冰冷的目光此时微含笑意,好似冰雪里突然绽放出一朵芙容花来,这样刺激着视觉,让这个肮脏的风月场所,瞬间变成林间高士煮酒笑谈的高雅之地。
风月楼里摆满桌席,每隔三米便有一桌,桌上摆着一碟花生,一壶清酒,旁边还有一名歌姬,怀抱着碧绿琵琶,白纱半遮面容,眼眸柔情似水十指纤纤,一袭嫣黄长裙,她们不似风尘女子更似宫廷乐师,有一股淡雅之态,让人着迷。
莫言之进了,和云裔分开,院长大人公务繁忙,恩,的确繁忙,大清早的还去采花来玩呢。
一直等着莫言之到来的文尚翎看见她,立即是舒了口气,然后哭丧着脸穿过人群,找到莫言之:“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估计是要被徐夫子训死了。”说着,直接抓住莫言之的手:“赶紧去找徐父子。”
莫言之百般无奈之下,也只好任由他抓着去找徐夫子。
二楼,徐夫子此时真在同一红衣女子交谈甚欢,文尚翎急匆匆赶了过去。
“夫子,夫子,流英终于来了。”文尚翎拽着莫言之到了徐夫子面前后,拿着折扇扇啊扇,他此时额上已经出了些许细汗。
徐夫子眼睛一瞥,然后看到莫言之,顿时拉下脸面来,狠狠瞪着她:“你也知道要来?所有人都到了就差你一个,你到底有没有点时间意识。”
莫言之委屈,很想说,夫子,不还有人和我一样迟到吗。然后转念一想,那人是院长,顿时就不委屈了,接连的是愤怒!该天杀的世道,罪魁祸首安然无罪,但是苦了她这个被害者。
莫言之不由发出感叹,身份就是规矩啊!
“呵呵,怎么每次见你,你都是那么尴尬。”刚才与徐夫子交谈的红衣人此刻清笑出声来,一双凤眸之中眼波款款,让人想到初春绒草上未溶的雪,泫然欲泣,在一片寒冷冬风之中,又有一抹新嫩的绿色。
两相矛盾,半是冰冷半是柔和。实在让人吃不消。
“容…先生好。”莫言之退后一步,恭恭敬敬。
容谙目光如同鸿羽,淡扫过她的头顶,然后笑着转身离去。容美人背影着实是可以迷到一大片人,腰细衣宽,红袍之下,身姿修长而且分外优雅。
“等会儿,傲天的使者来了,你可别再给我添什么乱!”徐夫子恶言恶语,凶神恶煞地说道。
“是是是。”莫言之忙不跌地点头。
徐夫子甩袖而去。
剩下莫言之同文尚翎,文尚翎很是嫌弃地上下打量莫言之的一身穿着:“摆脱,今天怎么也算个重要场合,你就这一身青衣?跟根葱一样!”
莫言之挑剔看着他一身白衣,白衣上面淡青色的云海图藤,长袖上是云涌墨翻,衣带黑红,他紫冠束发,此时一脸得瑟:“不用打量了,在怎么也比你那一根葱装扮好。”
莫言之微笑然后点头:“白里青黑,好一身发霉豆腐装!”
“……”文尚翎扇子捏得咯咯,笑如六月飞雪。
“那么,你们两个站在一块,也倒凑齐了一盘小葱拌豆腐。”有人边笑边上楼,莫言之和文尚翎同时朝着声音方向望过去。
只见楼梯口,一袭绿色罗裙随着脚步而微微飞荡,黑发如瀑,少女容颜清丽,黑如珍珠的眼睛此刻满含笑意。
“绿绮。”莫言之笑着说道。
文尚翎目光莫测。
“我刚才也在找你呢,找遍了整个风月楼都没看见你。”绿绮有些抱怨地走上前来,然后握住莫言之的手,眼角流露出一丝疲惫:“终于见到你了。”
“也是,文兄也过来打打招呼。”莫言之看着她,然后偏头,对着文尚翎笑道。
绿绮目光一愣,然后放开手,挑眉看着文尚翎。
文尚翎目下无尘,看着绿绮,把折扇打开,风流至极:“绿绮姑娘安好。”
绿绮也笑,带着些嘲讽:“安好安好,见到你就不怎么安不怎么好了。”
莫言之扶额,又来了,他们两个果然是不能同处一个屋檐下的,三句不到直接又是横眉冷对,吵得天翻地覆,不知何时方休。
只是难得,这一回文尚翎居然没有反驳绿绮,很浅很淡地笑了,然后深深看了眼绿衣少女,转身而去。
临去前摆了摆手:“我到前面去帮忙,你们多聊聊。”
绿绮深情恍忽了一下,然后目光越发冰冷,满脸黑气。
莫言之拉过她的手,然后道:“在这里闲着也不是什么办法,走吧,我们也去帮忙。”
说罢,也不等绿绮同不同意,直接把她拉到后院。
风月楼的后院假山重叠,花草甚多,池塘深处红色鲤鱼往来嬉戏,泉水琮琮,耀着白光。
清晨的风带着花香,最白的云彩在前方的一栋楼阁上方飘荡,莫言之拉着绿绮小心翼翼到了后院厨房。
绿绮十分好奇:“这风月楼不是个青楼吗,怎么后院还会种花草,弄假山呢?”
莫言之笑:“估计有些许男子比较喜欢野外办事,这样,更具情趣。”
绿绮眼神淡淡:“你懂得东西真不是什么该懂的东西。”
“哪里哪里。”
厨房此刻无人,所以两人非常顺利的偷溜进来,其实偷溜这个词用的实在不好,因为这两人是光明正大正气昂扬的进来当小偷的。不知该哭该笑。
“进这里来干什么?”绿绮问道。
“到厨房来还能干什么,不是投毒就是偷吃,你觉得我会是哪一种。”
“投毒。”斩钉截铁。
莫言之沉默,然后笑了:“你真的很是有点不了解我。”
“你很饿?”
“你如果天还没亮就被人叫醒,而且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把你拽上山顶,走了一个时辰山路,然后摘了一个时辰野花,另外附加说了两个时辰废话。我就不相信那个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样云淡风轻地问我‘你很饿?’。”莫言之眼睛笑着,说道,语气分外怨恨。
绿绮姑娘吐了吐舌头,然后站到一边不说话了。
莫言之从灶上拿下两盘花生,然后自顾自地夹着花生吃了起来。
“兴起行走,路至厨房,听得悉嗦声响,以为是老鼠偷吃,过来一看,方知是小偷入户。幸哉乐哉,姑娘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轻轻柔柔的笑声在门前传来,这人声音婉转,可是话语让人咬牙窃齿。
莫言之把最后一颗花生放到嘴里嚼了嚼,这才看向门外那人,然后差点被嘴里的花生给呛着,呛出命来。
门外站着的人,金白衣带,青似如雪,华丽的长眉微微上挑,眉下黑色的眼眸生出几分薄凉笑意,仿佛皎月出深渊,明光乍现,青树兰桂皆被照亮,让人心头一滞。此人赫然是那与她刚刚分别的青篱书院院长,齐国太子云裔。
莫言之把花生咽下去,旁边的绿绮目光震惊,张着嘴唇半天才发出声音来:“院、院,院长大人。”
云裔微笑,柔声道:“绿绮吧,很久都没有看见你了。”
绿绮也笑:“是我很久没有看见院长大人了。”
“恩?我都快忘记了,我是来捉贼的。”云裔有道,说道“贼”字时,目光已经甚是有趣地放在莫言之身上。
“那个……”绿绮笑得分外僵硬,十分后悔,怎么就陪她来了呢。
“啊,我听说傲天的使者们已经到了,院长大人难道不用出席吗,听说这回的傲天的使者里面还有一位神殿长老呢?”莫言之起身,有些忧愁地看了眼前院的方向。
然后又对云裔笑说:“院长大人可是整个青篱书院的支柱,若是院长大人不去,我怕是会使得群龙无首。”
云裔负手,点头,微笑:“也是。那么一起去吧。”
“谢院长大人准许。”莫言之说道。
绿绮暗地里狠狠瞪了莫言之一眼。
莫言之回去一个很是无辜的眼神。
真如她所说,傲天的使者们当真是到了。
一辆马车停在风月楼前,马车很是普通,浑身黑色,帘子黑色轿底黑色,就连拉车的马儿都是黑色的宝马。
自黑色的轿子里缓缓走出一个人,一个老人,一个很有精神的老人,一个满鬓霜白神清气爽的老人。
这单色而诡异的轿子,轿子四角上边都系着一个金铃铛,要是有风吹过,那金色的铃铛瞬间便是随风摇曳,发出阵阵清音,这音乐很是动听,动听到让人沉迷。
莫言之忽然就想起了上回在容谙的红楼里见到的那副画,画中祭祀的圣女,穿着红色的祭祀衣裙,那裙子的四角同样也是金色的铃铛,铃铛的形状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眼前的老者,胡须白了眉毛白了满头头发也白了,该是花甲之龄的老人,眼神凌利的却像是三十青年。
那个,我如今还是很郁闷,我该先写那个故事呢,书里面有很多人。